兩匹快馬出了莫涼城之後,向着落水鎮的方向疾駛而去,揚起一陣塵煙。
一個時辰之前,火凡急匆匆地回了珞王府,前前後後都沒有找到九華,最終在後院找到了重鸞。
彼時,重鸞捧了本書正看得入神,火凡門都沒來得及敲就衝進了屋裡,被照顧重鸞的小丫頭狠狠瞪了好幾眼。
“什麼事?”見他這臉色,重鸞便知有事發生。
火凡歇了歇氣,道:“佩……佩蘭姑娘讓我來通知重鸞姑娘,少莊主他……他去了落水鎮,似是去找步清倬了……”
重鸞頓然丟下手中的書,二話不說,起身救往外走去。
“哎……重鸞姑娘……”火凡在身後連喊是喊也沒喊住,“我們不等等王爺嗎?”
“告訴府裡的人,就說我們去了落水鎮,讓他不用擔心。”
看着重鸞朝着馬棚走去,腳步極快,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火凡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苦笑,不用擔心?若是讓九華知道他私自跟着重鸞去了落水鎮,若是重鸞萬一有個損傷,九華非得剁了他不可!
哎,哪裡有些不對……
可是,究竟是哪裡不對?
火凡想這個問題想了一路,直到落水鎮出現在視線中,他才猛地一拍腦袋,他爲什麼要跟來?
可是轉念一想,又不禁覺得,他不來可能比他來了收到的懲罰更嚴重。
昔日的春水樓早已不復存在,如今新樓覆舊址,這裡早已換成一家幽雅別緻的落梅居。
說起這落梅居本身,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不過就是個雅緻的茶樓,是文人墨客愛聚集之地,然而就是這麼一家普通的茶樓,就因爲它在落水鎮,就變得有些不同……瀾玥閣主步清倬時不時地就會光臨文瀾閣,而且從不擺閣主的架子,只是要了一間清淨的雅間,一壺幽淡的梅花酒,一人獨酌。
而今日,他一如既往如此,可是落梅居里的人衆人卻明顯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尤其是在那個白衣男子進門之後,便是不會武功之人也感覺到一股寒涼殺氣,一時間膽小的人紛紛離開,稍微膽大點的就留下,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樓上雅間內,一名隨從模樣的男子撩起竹簾看了看,而後小聲對身邊的人道:“閣主,他來了。”
“嗯。”步清倬輕輕應了一聲,依舊閉着眼睛,執了杯美酒在鼻前聞了聞,“容他上來,莫要傷及無辜。”
“是。”那瀾玥閣弟子得令之後,快步走出雅間,向樓下走去,與來人段幹彰正好擦肩而過。
段幹彰驀地停下腳步,瞥了那人一眼,那人沒有出聲,而是朝着步清倬所在的雅間看了一眼,而後快步走到樓下,冷冷瞪了瞪靠近樓梯的人,嚇得他們全都縮了回去。
“好幾不見,段幹少莊主。”段幹彰剛剛到了雅間門外,就聽到裡面傳出一道清冷醇厚的男子聲音。
甫一聞聲,段幹彰的眼神就豁然變了,緩步入內,看到步清倬正背對着他,負手而立。
“你知道我會來?”段幹彰皺了皺眉,一見到這個男人,心中的恨意就忍不住竄
了上來“這麼說,人果真是你殺的?”
步清倬冷笑:“對於背叛者,瀾玥閣從不會姑息養奸。”
聞言,段幹彰頓然就笑出聲來,笑聲輕狂冷冽,“步閣主這話說的可不恰當,步閣主心中應該最清楚,誰纔是真正的背叛者。”
話音落,步清倬驟然變色,原本的一絲笑意也瞬間消失,眸色沉冷地看着段幹彰,冷聲道:“瀾玥閣向來都很清楚誰是背叛者,要麼不出手,出手就必會傷人命。少莊主可算是問月山莊段幹家的最後一顆獨苗了,若是沒事,就回去吧。”
最後八個字,說的清淡,卻瞬間激起了段幹彰心底的怒意。
沒事?全裝上下六十餘條人命沒了,在他眼中竟然還算是沒事?
一股強勁的力道向着步清倬襲去,速度奇快,帶着凜凜殺意,然而步清倬卻似沒有看到他,端起杯盞一飲而盡,垂手的瞬間手掌輕輕一拂,便將段幹彰的氣力擋了回去。
段幹彰側身一閃,掌風擊在他身後門外的圍欄上,只聽“咚”的一聲,迎門的欄杆被擊碎,露出一個大缺口。
樓下的人豁然一驚,紛紛擡頭看來,卻又礙於眼前這人,不敢上前。
樓上的雅間內一時間陷入的僵持,若動拼招式,步清倬自幼隨沈峘習武,就算段幹彰是天才,也晚了步清倬一步。而若拼內力,段幹彰就更加不是步清倬的對手,他既能從十六歲就坐上瀾玥閣閣主的位子,一坐就是十年,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至少,從他坐上閣主之位至今,尚未敗在任何人手下。
“段幹彰,你是段幹家的最後一條血脈,看在段幹老莊主爲瀾玥閣效忠多年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一命。然你若執意求死,我亦可以成全你。”
說罷,步清倬眼底閃過一絲冷厲殺意。
段幹彰笑得清冷,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跡,“步清倬,你錯了,我段幹家效忠的從來都不是殺師叛逆之徒,而是沈閣主,自始至終都是。即便今日你光鮮亮麗地以閣主之身現於人前,可是我段幹彰今日以血立誓,你步清倬的屍骨這輩子都別想安穩躺在棺冢之內。叛徒,不配!”
步清倬低垂的手突然揚起,面前的杯盞驟然碎裂,而後齊齊向着段幹彰射去,那速度快得段幹彰根本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碎片已至身前。
“當……”一聲凌厲低沉的琴音自樓下傳來,正好趕在段幹彰閃躲之前,攔住了那打來的碎片。
衆人循聲望去,不知何時落梅居的大門已被打開,兩道身影立於門前,正好可以看大樓上那間雅間。
白衣女子抱琴而立,身邊的隨從一看便知是個好手,識相之人紛紛閃開,小聲議論開來……
是沈重鸞!
方纔,重鸞剛剛到了門外,一擡眼就看到那些碎片向着段幹彰襲去,手法一看便知是步清倬。她來不及多想,手指驟然拂過琴絃,攔下那些碎片,而後不顧周圍衆人詫異的目光一步一步上了樓。
甫一聽到琴音,步清倬就輕輕勾起嘴角,他等的人來了。
“步閣主好大的火氣,對瀾玥閣的人也能下這麼
重的手,而且是這般毫不猶豫,力道沉重,看樣子,頗有些熟門熟路的感覺。”重鸞瞥了一眼嘴角帶着血跡的段幹彰,看向步清倬的眼神不由得更加冷厲,隱隱帶着一絲嘲諷。
步清倬卻不以爲意,淡淡笑着,重新取了只杯盞,倒了杯酒,兀自品着。
“對於自己尋死的人,步某無須手軟。”
“尋死……”重鸞輕念一聲,抱琴在步清倬對面坐下,將琴橫在桌上,嘴角含笑地看着步清倬,“請教步閣主,尚且不會說話的孩童、耄耋無力的老人如何自己尋思?”
步清倬不答,反問道:“你不如說說,你來這裡的目的。”
“阻止你對段幹家趕盡殺絕。”
步清倬冷笑,看了一眼俊眉緊蹙的段幹彰,雖然他極力壓抑着,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內傷。
步清倬出手,沒有一招要了他的命,確實算是手下留情了。
“好。”步清倬說着,將手邊的一直琉璃酒壺輕輕一推,酒壺在重鸞手邊停了下來,“喝了它,段幹彰就可以離開。”
“哼!段幹家的人不需要女人來救。”段幹彰冷冷一笑,掙脫了火凡,正要上前來,卻見步清倬臉色一沉,手掌翻飛,掌風擦過重鸞的耳際,重重打在段幹彰身上。
“我不是在跟你說話。”
重鸞眼底劃過一絲怒意,轉而卻又變得清淡,“火凡,帶少莊主回去。”
“啊?”火凡聞言,頓然瞪了瞪眼,看着段幹彰蒼白的臉色和嘴角吐出來的鮮血,不僅有些爲難。
段幹彰雖然醫術高明,但武功卻平平,斷不可能是步清倬的對手。若他留下,再激怒了步清倬,再受上他幾掌,這條小命就難保了。
可是,若要他留下重鸞一人,自己帶着段幹彰離去,他又不能。不管怎樣,這重鸞姑娘纔是他的主兒,他若是丟下重鸞,自己走了,回去九華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誰不知道,喝酒只是個幌子,步清倬真正的目的是要留下重鸞。
這一來二去,雅間內頓時陷入僵局。
段幹彰緊緊握拳,掌心裡已經被掐出血來,他恨,也惱,恨自己之前未曾把武功太當一回事兒,恨自己這些年來東遊西逛,學的竟是些沒用的東西,而今仇人就在面前,他卻無力殺他報仇!
“噗……”心中一陣激怒,胸口翻涌的厲害,繼而吐出一大口血。
重鸞未曾回身,臉色卻沉了下去,喝道:“走!”
耽擱得越久,段幹彰就越有危險。步清倬出手,她是知道的,能從他手下活下來的人着實不多,他若出手,向來是要見血傷命的。
“可是……”火凡不由得苦着一張臉,差點就要哭了。
這可真是難爲死他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現在根本就是兩面不是人,可偏偏這個時候還沒個人能出來幫幫他……
“先離開,這裡有我。”就在火凡急得撓頭的時候,突然從樓下傳來一道清冽的男子嗓子。
聞言,火凡頓覺心中一喜,猶如看到了救世主,驚呼道:“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