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天氣晴好,午後的陽光頗有些強烈。
目送着九華的身影漸漸遠去,嘉蘭回屋,走到重鸞面前,輕聲道:“姑娘,九公子已經帶着宜文三人離開了。”
“嗯。”重鸞輕輕應了一聲,睜開眼睛,“宜文、星洲和火凡三個人都去了嗎?”
嘉蘭點頭,“看星洲來見九公子時的臉色不太好,九公子離開的時候也是神色沉冷,想來是無月山那邊出了問題。”
重鸞輕笑一聲,在嘉蘭的攙扶下起了身,“無月山與長生門、雲山派不同,無月山山主周千脾氣古怪,聰明得很,眼見其他各門各派陸續遇害,他不可能不防備。”
說話間,另有兩人快步進了屋,將事先準備好的衣物給重鸞換上,又讓紫菀和青黛穿上重鸞和嘉蘭的衣服,扮作她二人的模樣,而換好裝的嘉蘭和重鸞則戴上輕紗斗笠,對紫菀和青黛二人交代了幾句,出了門去。
這幾日經常有別的女子前來探望重鸞姑娘,並且來的時候都戴着斗笠,把臉遮在斗笠四周的輕紗之下,道是這幾日陽光強烈,姑娘家怕被灼傷了皮膚。
如此來回了多次,珞王府中的下人對她們也就漸漸放鬆了警惕,並恭敬有禮起來。
是以嘉蘭和重鸞扮作紫菀和青黛的模樣出了府去,並無人察覺。
饒是如此,嘉蘭已經忍不住擔憂地看着重鸞,“姑娘傷未痊癒,就要外出奔波,萬一牽動了傷口,可如何是好?”
重鸞對她安慰一笑,“無礙,我隨身帶了傷藥。”
說着,她稍稍沉了臉色,低聲道:“無論是嘯月山莊、雲山派,亦或是長生門或者其他門派,我皆不擔憂,以九華的聰明,絕對應付得了,可是無月山不同,他們若是那麼好對付,我爹和步清倬也不會容他們到現在。”
嘉蘭皺了皺眉,問道:“我實在想不明白,按說這無月山原本與瀾玥閣是死地,可是沈閣主去世之後,步清倬依舊對他們緊追不捨,這個時候,步清倬再要出手對付姑娘,姑娘與他無月山應該是盟友,同仇敵愾纔是,卻是爲何他們依舊對姑娘緊追不捨,欲殺之而後快?”
重鸞凝眉想了想,道:“若我猜得沒錯,他們真正想要的不是我的命,也不是瀾玥閣,而是我身上的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重鸞輕輕搖頭,“不知,我與周千並未正面打過照面,曾有過的幾次接觸,都沒來得及說上話,無月山的人就被神秘人所殺。”
見她雋眉緊蹙,神色凝重,嘉蘭不由得輕嘆一聲,搖頭道:“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想了,姑娘還有傷在身,先好好休息一會兒,等到了地兒我叫醒你。”
重鸞點點頭,靠着軟軟的墊子睡去。
因爲有傷在身,這段時間她一直服藥,未免有些精神不濟,終日昏昏沉沉,多數時間都是在沉睡中度過。
這一次她明知自己的傷還沒有好,卻執意要跟着九華一道前來,並非沒有原因。
聽到嘯月山莊與雲山派出了事,重鸞便猜得這事與九華關係密切,待長生門緊接着出了事,她就更加肯定此事乃九華所爲。
盡
管他緘口不言,是不想讓她擔憂,想要獨自爲她掃清障礙、掃去絆腳石,可是她卻不能裝作不知,不聞不問。
無月山的人古怪,周千更古怪,陰邪毒辣,詭計多端,爲人處世從不按常理出牌,有些神經兮兮,若是九華與他正面碰上,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則九華幾人必定要中了他的詭計,吃點苦頭。
此次臨行前,九華對重鸞有交代,他這一次出門時間可能會長一些,短則三兩日,多則數日,囑咐重鸞不必擔憂。重鸞一聽,便知他是解決無月山的事情來了。
傷口雖然已經結痂,卻尚未完全癒合,一路顛簸而來,雖沒有掙裂傷口,卻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天色漸暗,柳叔探得消息,九華一行人在陶城停步重鸞思量過後,決定在陶城外只有不到十里的豐鎮落腳。
如今這個時候正是貿易往來的好時機,進出莫涼城的來往商隊馬車很多,重鸞一行人的馬車隱藏在其中,九華沒有發現也不足爲奇。
而與此同時,在重鸞一行人的身後,亦有一道身影一直跟着他們出了莫涼城,一路到了豐鎮。
那女子身着異域服飾,且瞧衣着裝扮,像是來自西域塞外,一面輕紗遮面,滿身琳琅珠寶金釧,再加上她那一副妙曼婀娜的身姿,一路上不少男人向她投去或驚羨或淫邪的目光。
對於這一切,她雖早有察覺,卻並沒有當回事,偶爾側身蔑然地回望一眼,繼續跟着重鸞的馬車趕路。
這會兒見重鸞等人住進了一家客棧,她稍稍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對面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而她剛一住進去,兩撥人便跟着先後住了進來,並要了與她相鄰的兩間客房。
入夜,衆人用了晚飯,係數睡下。豐鎮並不是什麼繁華小鎮,只是給過往商旅落腳歇息,是以入夜之後的豐鎮顯得頗爲靜謐、冷清。
那西域女子的房間靠近路邊,窗子開了一縫便能將對面重鸞所住的客棧盡收眼底,何人何時進了客棧、又何時出了客棧,看得清清楚楚。
飯後,她立在窗前看得正興致勃勃,突然房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讓她擡起準備揭下面紗的手倏忽一停,頓了頓,眼角掠過一抹妖冶冷豔的笑容。
房外的兩撥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彼此的存在,此時正一上一下地守在西域女子的門外和屋頂,突然見房裡的燈滅了,只當她是睡下了,一撥人從前門潛入,另一撥人則是從後窗躍入。
房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他們都聽到了一絲響動,不由得緩緩摸索着向聲音靠近。
驀地,只聽“咻”的一聲,一枚暗器不知從何處打入人羣中,繼而聽得一聲慘叫,兩撥人頓然一驚,拔刀相向,動起手來。
打鬥聲和慘叫聲連連,而他們追蹤的那個女子早已出了門去,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上,聽着裡面的聲音,笑得嫵媚。
突然只聽有人叫道:“我們中計了,那小妮子逃了!”
這一叫,另外一撥人也停下手來,兩撥人頓了頓,方纔說話的那人又道:“閣下是什麼人?爲何追蹤這小妮子至此?”
對方答道:“我們家公子看上了這個姑娘
,想要帶回去做妾。閣下又是何人?”
這邊想了想,賠笑道:“原來如此,其實我家老爺也看上了這個姑娘,如此說來我們也算同路人,不過現在她跑了,咱們還是先找人要緊。”
此言一出,衆人都覺得有道理,追出門來。
正站在屋頂的西域女子聞言,不由得驚了一驚,沒料到情況陡轉,正要掠身離去,突然腳下一滑,雖然沒有摔倒,卻感覺到腳踝處一扭,一陣疼痛傳來,而因爲她方纔的舉動,腳下的一片瓦片滑落,發出清脆的聲響,立刻引來了那兩撥人的注意。
“在那裡!”其中眼尖的人叫喊道,衆人紛紛掠身而來。
見狀,西域女子連忙逃走,怎奈腳疼得厲害,她竟是邁不開步子。眼看着那些人追了上來,情急之下,她回身一撒手,一把暗器向着追她的人飛去。
只是,如此雖能阻攔他們一時,未等她再出手,後面的人便緊跟着追了上來。
其中一人一揚手,手中長鞭便向着西域女子打來,嚇得她神色一驚,急忙後退,卻閃躲不及,眼看鞭子已近身前,卻在半空中像是被什麼擋住了一般,硬生生地停在西域女子眼前。
揮鞭子的人也吃了一驚,一擡頭就看到一抹紅色身影掠來,緩緩落在西域女子身邊,對着衆人擡眼一瞥,一衆男人頓然愣住,這美豔的面容配上這妖冶魅惑的笑容,怕是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抗得住。
就在衆人驚訝怔諤之時,只聽那紅衣女子嗓音泠泠道:“一羣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着實可恥,沒臉沒皮。”
“你是誰?”揮鞭子的人見紅衣女子只是微微勾了勾手指,自己手中的鞭子就不聽使喚地向她一點一點移過去,不由得驚訝,定睛一看,拉住他的鞭子的竟是一根幾乎細不可見的細絲。
紅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取你命的人!”
說着她的眼神一冷,微微揚手,纖纖手指輕輕一彈,那人一聲悶哼,感覺到胸口一陣刺痛,繼而緩緩倒了下去,滾落在地上不起。
一見情況驟變,衆人頓然慌了,這個看似美豔的女子竟是這般心狠手辣,揮揮手便要了一條人命,相互看了一眼,都在猶豫着要不要上前。
紅衣女子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見她臉色不好,露出痛苦神色,已無心與他們糾纏,不由道:“若是想死的,儘管跟來便是。”
言罷,她足下輕點,攜着身邊的西域女子掠身而去,轉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聽得對面客棧的動靜不小,尚未睡下的重鸞不由得皺了皺眉,收起剛剛擦好的獨幽琴,向從外面進來的嘉蘭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嘉蘭連連搖頭道:“對面客棧住了個美貌的西域女子,半夜有人潛入她的房間欲行不軌,結果動起手來了。”
“西域女子……”重鸞微微擰了擰眉,“情況如何?”
嘉蘭道:“那女子已經被人救走,不過,鬧出了人命,有個人被殺了。”她說着連連搖頭嘆息道:“他這是應有此報,什麼事不好做,偏偏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聞言,重鸞只淡淡一笑,心頭卻涌上一陣不好的預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