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頃刻間,從其他各處彙集而來的黑衣人不下二十人,個個都是武功不弱的一流高手,若是在平日裡,他們定然不是步清倬的對手,可是眼下步清倬受了劍傷,雖爲刺中要害,卻傷及肺腑,每一次提氣運功對他來說都是把命往閻王殿送了一步。
嘉蘭這才察覺步清倬受了傷,心下一凜,正要上前,卻被步清倬硬生生地攔在身後。
“站在這裡別動。”他輕輕道了一聲,一隻手臂攔住嘉蘭,另一隻手掌心真氣漸漸凝集,身邊的氣勢越來越強。
一名黑衣人突然喝道:“快阻止他,主任說過,決不能讓他使出梅若心法!”
話音落,二十來人齊齊涌上來,步清倬眸色一沉,伸手一吸,一把樹葉捲入手中,再用力一撒,只聽得幾聲慘叫,最先衝上來的幾人被飛葉從喉間劃過,當場斃命。
見狀,那些黑衣人突然停下腳步,相視一眼,不再上前,而是將步清倬和嘉蘭緩緩圍了起來。
“哼!步清倬,你武功高強,我們不是你的對手,可是現在你每走一步、每動一下都會加重你的傷,你若想要擺脫我們逃走,是不可能的,我們也不殺不了你,既然如此,那我們便這麼耗着,我倒是要看看,究竟誰耗得過誰!”
“我看也耗不了多久,等主人來了,今日便是步清倬的死期,而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
步清倬垂首,眼底是凜凜殺意,卻笑得冷冽,嘉蘭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懼意,有的只是一身傲氣。
“步閣主,你不用管我,你先走。”嘉蘭緊緊抓住步清倬的手臂,使勁把他往馬這邊推,卻怎奈根本就是蚍蜉撼樹,一動不動。
他側身,對嘉蘭淡淡一笑,俊眉微挑,“我步清倬怕的,從來都不是這個‘死’字。”
“可是……”
“哈哈……沒想到步清倬還是個多情種,傾月剛一死,你就勾搭上了沈重鸞身邊的人,勾搭上了十三公主,你的速度可真是夠快的。”
“無恥!”聽到“勾搭”兩個字,嘉蘭雖明知步清倬看不見她此時的滿臉緋紅,心中卻不由氣惱,忍不住嗔罵。
步清倬一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微微搖了搖頭。
那人又道:“哼!放心吧,待會兒主人來了,我會記得告訴他,讓他送你們一起上路的。”
“只怕,你們是等不到了。”一個清越的女子聲音在黑衣人身後響起,衆人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一人正款步走來,步履輕盈,他們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步清倬身上,竟不知她是何時到了身後。
突然有人驚呼一聲:“沈重鸞!”
話音剛落,便又聽他慘叫一聲,倒地哀嚎片刻,而後沒了氣息。
沒有人看到重鸞是如何出手的,除了步清倬,這會兒他凝眉看着重鸞一步步走來,嘴角不由浮上一抹淺笑。
“時間過得越久,你學會的東西就越多,我倒是沒想到你連着梅花鏢都悟了出來。”他擡頭,對着走到身邊的重鸞淡淡說道,“看來,有些東西是早已註定的,想壓也壓不住。”
重鸞沒聽懂他的意思,然而眼下也不是糾纏這個問題的時候。
清冷一笑,她道:“我只不過是在這亂世之中求一活
路。”
“沈重鸞,你方纔那話是什麼意思?”一名黑衣人指着重鸞問道,聲音有些惶恐,“你……你見過我家主人了?”
“何須我去見他,自有人招待他就是了。”重鸞笑得妖魅,聲音清脆,對那些黑衣人來說,卻有如追魂索命的追魂曲。
“時辰不早了。”她說着擡眼看了看四周,“是時候送你們一起見面了。”
說罷,她素手微揚,輕輕拋灑,不見她手中有任何東西,卻聽得幾聲慘叫,有四人像方纔那人一眼,哀嚎兩聲之後就喪了命。
“是……是梅花鏢!”其中有人認了出來,驚惶地叫了一聲,這一叫,所有人都驚慌起來,面面相覷。
頓了頓,其中一人道:“我們走!”
看着他們撤逃,重鸞並無追上去的意思,只是等他們全都離開,她這才悄悄鬆了口氣,看了步清倬和嘉蘭一眼,道:“先找個地方避雨。”
嘉蘭看着受傷的步清倬道:“先到落水鎮去……”
“不可。”重鸞斷然拒絕,“無月追來了,去落水鎮目標太大。”
嘉蘭疑惑道:“你方纔不是說……”
不是說有人去對付無月了嗎?她還以爲重鸞是和九華一道來的,難道,方纔重鸞是唬他們的?
“往北三裡處有座廢廟。”步清倬說着伸手一指,身形不禁微微搖晃了一下。
重鸞一把將他扶住,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與嘉蘭一起扶着他上了馬,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如黑衣人所言,此時此刻無月已經得到消息,出了城來。
步清倬受傷了,這對他來說可是天賜良機!只要拿下步清倬,梅若心法便唾手可得,有了梅若心法,這整個江湖武林便都是他的,他就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聽別人差使了!
想到此,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成敗就看今日了!
“駕!”用力揮鞭,策馬奔行,近了,再往前走約五里路,就是黑衣人所說的地方。
他恨不能立刻飛到步清倬面前,看看他受傷的樣子!
正在他不停地揮鞭喝馬之時,耳邊突然響起一管男子的聲音:“閣下好快的速度,這是急着趕去哪兒?”
無月一驚,停下馬四處張望了一圈,“何人?”
“故人。”話音落,一道身影緩緩落下,擋在無月的路前。
來人戴着斗篷,着了斗笠,無月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覺得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熟悉。
“你究竟是誰?”
“呵呵……”那人笑了笑,“瞧我,差點忘了,閣下與步閣主見過,與我卻尚未正面謀面。當初在陶城行程匆忙,未能趕去見閣下一面,但願閣下不會記恨在心。”
無月一驚,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疑惑出聲:“九公子?”
“閣下好眼力。”九華隱在斗笠下的嘴角掠過一抹冷笑,掌心的真氣卻已經開始凝聚。
他沒有時間跟他耗,他不僅僅是要阻攔無月,他還要去找人!
無月顯然是感覺到了九華身邊漸漸凝聚起來的真氣,下意識地躍身下馬,愕然地看着九華:“這是……你……”
九華不答他,先發制人,雙掌飄飄,
直直襲向無月的面門。
無月吃驚,連忙閃躲,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詫異,“梅若心法!你爲什麼也會梅若心法?”
九華沒有答他,只是一招比一招快。
“不……你的掌風與步清倬略有不同,可是,這明明就是梅若心法,你怎會……”
“看來閣下對梅若心法研究了很多年了,竟然這麼瞭解梅若心法。”九華說着冷冷一笑,“既是如此,有些東西若不讓你看一眼,你定是要死不瞑目了。”
無月一愣,與九華錯身相過的瞬間,他清晰地看到九華眼底閃着殺伐之意,他暗驚,一回身就看到九華身輕如葉,足尖點在一根只有小拇指粗細的枝頭,雙掌突然飛快變化,宛如一朵桃花,沒等他回神,便帶着不可抵擋的強勁勢氣,迎面襲來……
廢廟裡燃了一堆篝火,一旁的木架上晾着被淋溼的衣物。
重鸞着了斗篷,示意她的衣衫溼的並不嚴重,但是步清倬和嘉蘭,兩人皆是毫無防備地淋在雨裡,衣衫全部溼透。
將兩人的衣物晾起來,正好當做遮擋的屏風擋在中間,一邊用零碎的草鋪了鋪子,將步清倬安頓下來。
在陶城與無月交手,他本就舊傷未愈,今日又被段幹彰深深刺了一劍,緊接着便是提起運功救下嘉蘭,加之又淋了這麼長時間雨,便是鐵打的神魔也要熬不住了。
“他……還好吧?”嘉蘭坐在對面,看不到步清倬的樣子,只能問重鸞。
重鸞回身瞥了昏睡的步清倬一眼,看到他微凝的眉峰和蒼白的臉色,心下不由得狠狠一抽,面上卻毫無一樣,冷冷道:“你放心,他死不了。”
“可是……”
“呵!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
聽出重鸞語氣之中的恨意,嘉蘭也就不敢再開口多問,生怕惹得重鸞不悅,將步清倬丟出去。
這雨下得重鸞心中略有些煩悶,她豁然起身走到門前,靜靜地看着外面的大雨,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她竟然救了他!
儘管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她救的是嘉蘭,可是她卻不敢想,若是這個時候嘉蘭不在,若是隻有他一人落入這種處境,她還會不會出手相救,會不會!
心裡沒有答案。
她緊緊閉上眼睛,想着方纔他昏迷之前,將頭重重地靠在她身上的模樣。
十年……自從他殺了她的父親,成了瀾玥閣主,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神,他只有光彩奪目、傲氣凌人之時,卻未見過他這般虛弱不堪的樣子。
而他竟然就這麼任由自己昏睡過去,甚至,他都沒有想過,若是這個時候重鸞殺了他,爲父報仇,根本就是易如反掌,沒有任何人能攔得住她,而她也會殺了個累贅。
突然,重鸞一咬牙,驟然回身走到步清倬身邊,靜靜地看着那張幾乎沒有變的面容,一如記憶中的那張臉龐。
可是,就是這張臉,冷冷地對面他的師父、她的父親,冷冷地看着那麼多人被殺死,卻沒有一絲表情,任由他們慘死!
“唰!”
一聲脆響,嘉蘭一驚,連忙起身,一擡眼就看到重鸞手中持着一枚匕首,鋒刃正抵在昏睡的步清倬胸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