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紅衣女子帶着這個西域女子一路除了小鎮,尋了處破廟停了下來,那西域女子一直一臉驚喜地看着紅衣女子,直到兩人停下,她眨了眨眼間,突然一把抱住紅衣女子,哽咽道:“傾月姐姐!”
紅衣女子傾月對她不聞不問,自顧打開火摺子生了火,而後淡淡瞥了她一眼,一把拉着她在一旁的臺階旁坐下,低頭檢查她的腳傷。
“傾月姐姐……”見她不搭理,西域女子輕輕推了推她的肩,嘟嘟囔囔地撒嬌,“你生氣啦?”
傾月沉沉太息一聲,一擡手扯下她的面紗,露出她的面容來,竟是失蹤多時的飛鳳。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傾月有些不悅,冷眉微凝,“你又知不知道方纔那些人是誰?如果你落在他們手中,會有怎樣的下場?”
飛鳳愕然地瞪了瞪眼,“他們說是爲了他們的公子,來抓我去做妾的……”
“你相信?”傾月白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輕輕捏着她的腳踝,好在只是輕微扭傷,並不嚴重,她稍稍鬆了口氣,“若真的只是要強娶你做妾,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出動幾個家丁護衛攔住你便是。他們既是選擇在這個僻靜小鎮,又在晚上動手,顯然是早已知道你會武功,沒那麼容易對付。也就是說,你這一身打扮,騙得了別人,卻沒有騙過他們的眼睛。”
飛鳳一怔,道:“他們是誰?”
傾月微微搖頭,“我只認識其中一撥人,應該就是無月山的人。”
“無月山?”飛鳳頓然一驚。
最近發生的事情早已傳遍江湖,她們顯然也早已知曉,而現在她們會在豐鎮遇上,想來也並非偶然,豐鎮畢竟是從莫涼城到無月山的必經之地。
“傾月姐姐也聽說了?”
傾月點點頭,“原本傳出嘯月山莊和雲山派相殘一事,我並沒有太在意,畢竟這兩家對瀾玥閣都是陽奉陰違,瀾玥閣早已有心除了他們。可是後來長生門和一些大大小小的門派接連出事之後,我便越發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飛鳳點點頭道:“確實如此,細細想來,這些被滅或是被重創的門派皆有一個共性,那便是,曾經對重鸞追得緊、傷得重,而無月山更不用提,好幾次險些要了重鸞的命。我得到消息,早在幾天前,無月山的周千就已經帶着一幫弟子向着莫涼城的方向來了,可是走着走着卻停了下來,想來是聽到了有關長生門這些門派的風聲,警惕了起來。”
“呵!一個小小的無月山,竟然引來了這麼多人,看來有一場武林盛宴可看了。”傾月說着替飛鳳揉了揉腳踝,“不過,我看你還是找個地方,老老實實地待着,哪也不要去最好。”
飛鳳一聽,立刻撅了撅嘴,“爲什麼?”
傾月不緊不慢道:“你不辭而別,幾乎整個瀾玥閣都出動了去找你,這麼久沒找到,雖然不少人手已經撤了回去,可是我聽說夜立後來又派了大隊人馬四處尋找打聽你的下落,最重要的是,最近的事情已經關係到瀾玥閣,閣主不可能不管不問,就算做做樣子,那也得做,而他最可能派來的人,自然也是夜立。”
飛鳳擰了擰雋眉,不解道:“怎麼,傾月姐姐不是閣主派來的?”
她說着將已經站起身、轉過臉去的傾月仔細打量了一番,豁然驚道:“難不成,傾月姐姐也和我一樣,是不辭而別,逃出來的?”
傾月眉頭一擰,冷豔瞥她,“不辭而別是不假,逃出來的又怎說?”
飛鳳嘿嘿笑了兩聲,“不過,我倒是真的奇怪,你怎麼也會擅自離開了瀾玥閣?瞧你這樣,應該是負氣離開吧,快與我說說,發生了何事?”
傾月不搭理她,找了些柴草加在火堆上,又收拾出一個能睡覺的地方,把飛鳳扔了過去。
“你有傷,早些歇着吧。”
“那你呢?”
傾月緩步走到門前,站定道:“我沒事,你安心睡吧。”
飛鳳擡眼望去,只覺那身影冷寂落寞,不過數日不見,就清瘦了很多。
既是她不說,飛鳳也隱約猜得出她此次出走是爲了何事,而能讓她忍無可忍、最終選擇負氣離開,必然事態很嚴重。
“是不是……因爲重鸞?”猶豫片刻,飛鳳輕輕問出聲。
聞言,傾月身形微微一動,雖不言,卻已默認。見之,飛鳳只覺鼻子一酸,就要落淚。
傾月何其心高氣傲?可是對待步清倬,她可以放下一切,她的高傲,她的冷漠,她的狠絕,她亦可以把一切都給他,感情、身體,甚至是生命。
然,即便如此,那個男人心中所念所想的,依舊是另外一個人,一個這輩子都不會屬於他的人。
垂首呵氣,飛鳳輕輕太息。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這麼多年,自己一直崇拜着的、喜歡着的、神往着的男人,心中卻只把她當做親人,當做女兒。
爲何,他們都要愛上那個人?即便明知那個人是冰刃鋒芒,指向他們的也只會是劍刃刀鋒,他們依舊要這般義無反顧、爲她捨命?
“傾月姐姐……”飛鳳聲音細微,“你可恨重鸞?”
傾月毫不猶豫答道:“恨。”
飛鳳愣了愣,不知如何接話。傾月不由得悽悽一笑,又道:“可是,錯不在她,她只是個不知情的人,我恨她又能作何?”
聞言,飛鳳頓覺喉間一哽,也許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傷你的那個人是你沒法去恨的,那種壓抑和恨意,只能留給自己慢慢咀嚼,再咽回肚子裡。
“我知道,雖然傾月姐姐看起來很冷酷無情,心狠殘冷,可是這些不過你是用來僞裝自己的手段,你心本善,根本沒有想過要真正地傷害重鸞,對不對?”
傾月沒有答話,沉默了半晌,突然冷聲道:“如果她現在就在我面前,我一定會殺了她。”
聽着她滿含恨意的語氣,飛鳳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緘口不言,靜靜躺着,看着傾月的背影發呆。
不用多問,她自然是追着重鸞而來,重鸞受傷未愈,此行又極有可能會遇上無月山的人,她是擔憂屆時會出什麼事。
卻沒想到,重鸞沒出事,她自己先出事了。
想到此,她忍不住長嘆一聲,重鸞啊重鸞
,你真是我這輩子的命劫。
豐鎮的客棧內,嘉蘭費了好大的功夫,總算見到了昨晚被殺死的那個人,暗暗記下了他的長相,而後回到客棧,給重鸞畫了畫像。
雖不知重鸞爲何要這個人的畫像,不過她隱約感覺到這事極有可能與無月山有關。
果不其然,重鸞看了畫像之後,神色頓然沉了下去,冷冷一笑,道:“是他。”
“姑娘認識這個人?”
“認識,交過手。”重鸞說着淡眉舒展,淡淡道:“他是無月山的人,周千的三弟子。”
嘉蘭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說來也怪,這個無月山,不管是他的名字還是做的事,都擺明了就是衝着瀾玥閣來的,居然能一直留到現在,瀾玥閣就能想過要收拾了他?”
重鸞道:“爹爹還在世的時候,這個無月山就已經存在了,只是那個時候山主不是周千,而是一個神秘人,我曾聽爹爹跟三位樓主提起過,他們商議之後,決定暫且放一放,且看無月山接下來會有什麼舉動。瀾玥閣之亂後,步清倬爲閣主,對無月山就沒有再動過手,至於爲何,想來只有他自己知道。”
提及步清倬,重鸞的眸色和眼神下意識地冷了下去,眼底閃過凜凜殺意。
嘉蘭心下一動,握了握拳,“姑娘……可是一定要殺步清倬?”
重鸞語氣淡淡道:“殺之前,我還有很多疑慮想要問清楚。不過,這要在解決了另外一個人之後。”
“華瑜?”
重鸞垂首默認,“瀾玥閣與皇家素來無冤無仇,沒有糾葛,卻因爲他而落得如此境地,這其中除非有天大的理由,否則絕對說不通。畢竟,瀾玥閣不是小地方,他動了瀾玥閣便等於動了整個江湖武林,身爲皇子,又是閔皇后的兒子,他在瀾玥閣這裡一不求財,二不求權,究竟是什麼原因,值得他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去做這件事。”
“對了”,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我之前讓你查過華瑜和閔皇后的事,後來因爲九華的事,給耽擱了下來,你與我說說。”
嘉蘭想了想,道:“我差點忘了告訴姑娘,姑娘可知十八年前的後宮之亂?”
重鸞點頭道:“略有耳聞。珩王殿下和九華最近一直在查這件事,他們雖然沒有明說,卻在言辭之間透露出來。”
嘉蘭道:“外面都說當年是張淑妃聯合外人下的手,姑娘可信?”
“呵!”重鸞冷冷一笑,道:“張淑妃既是能攀上四妃之位,又豈是那麼沒城府、沒遠見之人?若當真是她動的手,又怎會獨獨將自己置身事外?那豈不是高舉大旗告訴衆人,兇手是她?更何況,那個時候張淑妃剛剛誕下十三公主,盛寵在握,又怎會做出這般愚蠢之事?”
“姑娘的意思是,有人栽贓嫁禍給張淑妃?”
重鸞淡笑着,幽幽道:“只怕這個人的真正目的,遠遠不是一個張淑妃,而是後宮之首,甚至更高。”
“後宮之首……”嘉蘭輕輕唸叨着,驀地,她神色一驚:“後宮之首!姑娘指的是……”
重鸞沒有應聲,卻已然默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