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玴王開始請證人了。”佩蘭快步走進大理寺後院的小院子內,對着院門前正捧着書冊緩緩翻着的重鸞說道。
“是嗎?”重鸞頭也不擡一下,目光始終停留在書頁上,“都出了哪些人?”
“當初那個揚言知道紹相和修容娘娘過去的人,大理寺的獄卒,以及珩王府廚房的廚娘。獄卒說,側王妃生產前兩天,珩王妃去看過紹相,說是要對側王妃下毒什麼的,那廚娘說,珩王妃曾經給了她一包藥,讓她分三次放在側王妃的膳食裡,以此迫害側王妃和其府中胎兒。現在歷南王和盧將軍還將當日給側王妃診治的那個大夫的屍體擡出來了,道是此人就是被珩王妃收買了來毒害側王妃的人,很多人都看到這個人在側王妃生產當日給側王妃診治,可是後來就再也沒有出現,原來竟是遭了珩王妃的毒手。”
聞言,重鸞不由冷冷一笑,淡淡道:“這些罪名,無論是哪一個,都足以要了紹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就算紹君瑤身爲珩王妃,也難逃一死,這華玴可真夠心狠的。”
“可不是!”提及華玴,佩蘭滿臉厭惡,“現在滿屋子的人都對珩王妃怒極,要求撇開珩王這一層關係,按先帝遺詔,將紹家上下處死。”
她說着還不忘怒氣衝衝地撇撇嘴,轉眼就看到紫菀也匆匆跑來,“姑娘,玴王一黨的衆大臣要造反了,當廳與珩王殿下的人對峙起來,要求一定要嚴懲珩王府,現在前廳一片亂糟糟。”
重鸞道:“魏荀和珩王是何態度?”
紫菀道:“魏大人沒什麼動靜,只是縮在後面喝茶,珩王殿下臉色雖不好,卻不也是不驕不躁,像是在等什麼。”
“呵!他們是在等,究竟有多少人想要處死紹家的人。”重鸞說着冷冷一笑,問道:“玴王還說了什麼?”
紫菀嘟着嘴看了佩蘭和重鸞一眼,咬牙道:“這個畜生竟然還敢提起嘉蘭姐姐,說嘉蘭姐姐是被姑娘夥同珩王殿下和珞王殿下聯手害死的,行兇之人是姑娘你,他們都是幫兇。”
重鸞不由冷哼一聲,端起手邊的杯盞呷了一小口,“他這是想趁機,把所有罪名都加在珩王和珞王身上,藉着衆怒,把他們一鍋端了。”
紫菀點點頭道:“很顯然正是此意,現在前廳支持玴王的呼聲越來越高,這府裡府外又都有玴王的京畿衛,姑娘,咱們可有對策?”
重鸞的臉色沉了沉,沒有回答,想了想道:“如此看來,珞王那邊也該出證人了,你去瞧瞧,珞王都出了哪些人?”
“誒。”紫菀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大步離去。
佩蘭小聲問道:“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重鸞但笑不語,不多會兒,紫菀便又匆匆跑了回來,滿臉喜色,道:“姑娘真是高明,珞王那邊已經出了兩個人,那個……那個給側王妃診治的人竟是沒死!”
佩蘭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另一人是誰?”
紫菀嚥了口唾沫,道:“這個人也……也是個沒死的人,是……吉修姑姑!”
說罷,兩人全都愕然地瞪着眼睛向重鸞看去,只見重鸞眼底劃過一抹了然神色。
果真如此,一切竟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準備了這麼久的好戲,足夠他們慢慢唱一會兒了。”重鸞有些疲憊地合上書,閉着眼睛半躺着。“佩蘭,紫菀,我有些乏了,你們到外面守着,我休息一會兒。”
“誒。”兩人相視一眼,擔
憂地看了一眼滿臉倦怠之意的重鸞,走到院門口站定。
她們心中都明白,重鸞真正累的,是她的心,她雖然離開了莫涼城,卻終究是放不下這裡的人和事,對於城中的事,一直都有讓止息樓把消息給她送到瀾月閣去,每每遇事,她也都會第一個趕來想辦法。
旁人不知,她們卻很清楚,重鸞不止一次趁夜入城,瞭解了事情之後,又匆匆離去。如今的她武功造詣究竟有多高,無人知曉,但是她們知道,這莫涼城的城門對她來說,早已不是什麼難事。
所幸,珩王與珞王三人準備了這麼久、鋪下的這張大網總算到了收網之日,他們的苦難到頭了,重鸞的勞神也可以結束了。
只是,她的苦難,這纔剛剛開始。了卻了莫涼城裡的事,接下來她就要全身心面對瀾月閣,處理步清倬的事了吧。
說不出爲何,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她們的心裡就會有種莫名的恐懼感。
誰都不知,這一去,是否便是最後一別。
“啪!”手中的杯盞狠狠摔在地上,歷南王與盧將軍衆人都像是見鬼了一般,看着完好無損的吉修姑姑,以及她身邊扶着他一起出現的若歡姑姑。
由於元修容當初深居宮中不出,認識吉修姑姑的人自然不多,然若歡姑姑是梅妃娘娘身邊的紅人,朝中老臣或多或少都曾見過她。本以爲她早已去世,竟不知她還活着,而且還是在珞王身邊。
如此一來,華玴等人若想要藉機說吉修姑姑是假的,那就根本不可能了,同爲宮中老人,若歡姑姑的話更可信,她若說吉修姑姑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玴王殿下,好久不見。”吉修姑姑滿眼恨意,怒視着盧將軍和華玴,“我爲你們做事,你們竟是過河拆橋,多虧珩王殿下寬容,派人將我救下,否則,我就算死了,也無顏面對先帝和修容娘娘!”
“放肆!”華玴一聲呵斥,“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話?元修容與紹相之間的一切你不是不知,這位可是你的親弟弟?”
他說着指了指那個自稱知道紹相和元修容過去真相的人,“他可是親口所說,當年的事是你告訴他的。再說,害你的人怎麼會是本王?本王還需要你爲本王作證呢,你會不會是搞錯了,害你的人根本就是珩王,他們先是害你,再救你,目的就是要博得你的同情。”
吉修姑姑看了看那個人,冷笑一聲道:“沒錯,這人是我弟弟,而且紹相和修容娘娘的一切,也都是我親口告訴他的。吉英,你告訴衆位大人,當初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吉英擡頭看了衆人一眼,緩步走到吉修姑姑身邊,道:“姐姐常說,紹相曾對修容娘娘有救命之恩,然修容娘娘心中只有先帝一人,爲表清白,修容娘娘自願一生長居深宮不出,就連先帝有心晉升她的位分,也被修容娘娘婉拒。娘娘心善,不願再招惹是非,只願能帶着自己的孩子安穩度過一聲,卻不想,最終還是遭人迫害,芳華早逝。”
“你……”聞言,華玴衆人豁然變了臉色,盧將軍不由得指着吉英怒道:“你撒謊!你明明是說紹相於元修容之間有苟且之事,你……”
“放肆!”華珩一聲厲喝,“污衊先皇妃嬪,污衊朝臣,你可知是死罪!”
盧將軍正要多言,卻被歷南王瞪了一眼,連忙收聲。
吉英道:“我得知姐姐進京,就連忙追了過來,結果剛到莫涼城就得知姐姐被害之事,是珞王和珩王心善,將我收留
,更是從亂葬崗裡救出了命懸一線的姐姐。”他說着側身看了一眼身邊的吉修姑姑,“所以我和姐姐將計就計,決定以當年真相爲誘餌,引你們上鉤,沒想到,如此拙劣手段,你們竟是沒有看穿。”
紹君瑤不由冷笑道:“教慾望迷失了心智的人,如何還能看清是非黑白?”
那個大夫渾身顫抖,怒喝道:“好狠心的玴王殿下,虧的我在玴王府做工多年,最後,你們竟是因爲我常年待在後院,對於珩王來說是個陌生面孔,便以我的親人脅迫我,要我去毒害側王妃和那未出世的孩兒,你們怎麼忍心?”
“休要血口噴人!”歷南王與華玴交換了一個眼神,站出來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偷了玴王府上的東西,被玴王逐出了府去,便懷恨在心,污衊玴王殿下,今日就算你有珩王殿下相互,本王也容不下你!”
說罷,只聽“唰”的一聲,腰間長劍出鞘,陡然向這人刺來。
這一動作來得極快,衆人始料未及,眼看長劍已到身前,卻見一道白影一閃,劍鋒陡然停下,長劍已被兩人以兩指夾住。
“王叔,這麼急着殺人滅口,不太好吧。”九華冷冷一笑,伸指一彈,將劍刃彈到一邊,歷南王被這力道帶着踉蹌了兩步,方纔站穩。
九華面向衆人,朗朗道:“本王知道,今日在衆位大人面前,空口無憑並不足以爲信。原本,本王也不想打擾已經隱匿安逸之人,然看眼下之情況,此人不出,衆人不服。”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九華問道:“想來十三公主是何模樣,大家早已在玴王給出的畫像中見過,在場應該還有些大人是見過十三公主本人的,既如此,那就只能請出十三公主,讓她自己當着衆人的面,說個明白。”
聞言,衆人皆驚。
華玴也略有愕然,瞥了身邊的隨從一眼,小聲道:“你當初不是說已經見到十三公主屍體了嗎?”
那人惶然道:“是……是啊,可是那屍體被別人帶走了……”
“蠢貨!”華玴一聲呵斥,想要再說什麼,突然只聽有人驚疑一聲:“當真是十三公主!”
擡眼望去,只見嘉蘭在衆人的注目之中,緩步走進廳內,引來一陣議論紛紛。
“十三公主不是死了嗎?這是人是鬼啊?”
“對呀,當初玴王殿下爲了此事,還滿城貼了告示要抓兇手,差點把整個莫涼城都掀了個底朝天。”
“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十三公主根本沒有死?”
“我當然沒死。”嘉蘭冷眼瞥了華玴一眼,“有人想要我死,這是事實,只不過有父皇在天保佑,我逃過一劫,被人給救了,不僅如此,我還在那些刺殺我的人身上,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她說着看了衆人一眼,緩緩走到華珩和九華身邊,與他們相視一眼,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兩樣東西:“當天刺殺我的有兩撥人,雖然他們全都是黑衣蒙面,可是他們身上掉下來的令牌卻能證明他們的身份。”
衆人擡眼望去,只見其中一枚赫然是玴王府的腰牌,而另外一樣,卻有很多人不認識。
“這個,便是無月的標誌,相信大家都知道無月,他就是那個父皇在世時,曾經下令通緝的要犯!換言之,玴王殿下竟是不顧父皇遺命,與父皇要通緝要犯,狼狽爲奸,想要害死一朝公主!”
華玴身形頓然一顫,臉色瞬間蠟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