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繼而有人敲門,沉聲喊道:“婆婆,重鸞……”
“我沒事。”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重鸞略有躁動不安的心頓然一陣安寧,快步上前打開門,一擡眼就看到九華滿臉擔憂地站在門外,目光投向屋子四周。
方纔那一聲慘叫顯然將並未入睡的衆人驚醒了,只見宜文三人衣衫完好地快步奔過來,與九華相視一眼,點頭致意,而後又向三面散開。
重鸞看了一眼一臉警惕的嘉蘭和青黛,肅然道:“保護好紹姑娘。”
“是。”見有九華和烏孫婆婆在重鸞身邊,兩人的擔憂打消了些許,轉身向着剛剛打開門走出來的紹君瑤走去。
待確認了所有人都安然無恙之後,烏孫婆婆的臉色頓然沉了下去,白嫩的面上閃過一絲殺意,她向前一步,對着漆黑的夜色,冷冷道:“何方小賊,擾我老婆子清淨?”
話音剛落,只聽“咻”的一聲,幾人迅速側身一躲,一枚螺旋形的暗器深深扎入門中。
繼而,數十道黑色身影自黑暗中躍身而起,雙手一拋,暗器便如雨點般向幾人打來。衆人正欲運功阻攔,卻見烏孫婆婆眸色一冷,蔑然一笑,雙掌中真氣凝集,凌空雙掌揮出,轉眼間,那些打來的暗器便悉數被打了回去。
有幾名黑衣人閃躲不及,暗器打在他們身上,只聽得一聲悶哼,卻並未再慘叫出聲。
今天白天在竹林的時候,烏孫婆婆一出手便殺死那麼多雲山派的人,衆人便已經看出她武功不弱,然卻沒想到,她的武功竟如此之高,內力如此深厚,在場之人,怕是沒人是她的對手。
九華與重鸞相視一眼,而後轉向烏孫婆婆道:“他們不是白日裡雲山派的人,這些人的身手遠比雲山派的人要好得多。”
烏孫婆婆點點頭,道:“沒錯,他們不是一路人,但是顯然,他們有同樣的目的。”
那邊是,重鸞和紹君瑤。
這一點,從他們手中暗器打來的方向便能看得出來。
九華沉了沉眸色,低聲道:“婆婆暫且休息,這些人交給晚輩……”
“不。”烏孫婆婆斷然拒絕,側身看了重鸞一眼,幽幽道:“你只要保護好她,剩下的,交給老婆子我就行了。”
重鸞臉色一變,沒由來的一陣擔憂,“可是婆婆……”
“無需多言。”烏孫婆婆神色一定,足下輕點,向黑衣人掠去,雙掌飄飄,每一掌都帶着一股強勁的掌風,掃過黑衣人,那些人頓時感覺到一陣沉重的壓力。
趁此機會,嘉蘭兩人護着紹君瑤來到重鸞和九華身邊,柳叔和宜文三人也趁機與黑衣人交上手,幾人武功皆不弱,卻只能與他們打個平手,勉強一下能擋住兩人,但也僅僅只能是兩人。
再看烏孫婆婆,身形移動極快,如一陣風來去,手指從幾名黑衣人身上一點而過,那幾人頓時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上。
“好快的身手!”兩名灰袍男子一直站在後方,靜靜地觀察幾人的動作,見到這一幕,其中一人忍不住對身邊另一人說道。
聞言,那人並沒有絲毫驚慌之意,低聲道:“身手越快,死得便越快!”
“哈哈……”另一人點了點頭,道:“沒錯,
這一招可是專門用來對付這些自以爲是的高手的。”
烏孫婆婆的動作越來越快,突然她身形一晃,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卻未慌張。
握緊拳,她片刻不耽擱,轉身向宜文幾人喝道:“大家小心,萬不可碰觸到他們的身體,更不可讓他們的鋒刃傷到自己!”
聞言,兩名灰衣人冷冷一笑,暗道:“晚了!”
宜文幾人暗暗一驚,明白了烏孫婆婆的話中之意,而重鸞和九華兩人一聽這話,臉上頓然閃過一絲驚愕。
重鸞沉聲喝道:“是他們!”
九華沒有說話,沉沉點了點頭……
是他們,那晚在落澗峰下,截殺重鸞和九華的黑衣人!
他們竟然追到這兒來了,最重要的是,這次來的人,身手顯然比上一次的人要好很多!
兩人顯然都發現了烏孫婆婆有些不對勁,九華一個縱身上前,落在烏孫婆婆身旁,烏孫婆婆一見他,頓然一怒,道:“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保護好重鸞丫頭嗎?”
九華道:“婆婆放心,重鸞不會有事。”
言罷,欲要帶着烏孫婆婆離開,卻被烏孫婆婆一把掙脫,只聽她小聲道:“這些人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又或者說他們都是嚴格訓練出來的死士,所以他們不怕死,只要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
九華點點頭道:“不僅如此,他們個個都是用毒高手,晚輩只怕婆婆中了他們的毒。”
“無礙!”烏孫婆婆一擡腳挑起一根棍子在手,狠狠一棍子打中一名黑衣人,“老婆子年齡大了,死不足惜。但是重鸞丫頭還很年輕,她的路還很長,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照顧好、保護好重鸞。”
聞言,九華心底一凜,聽出她話中有話,然此時此刻,卻又無法問個明白。
眼看着黑衣人越來越多,烏孫婆婆也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一回頭就看到有幾人朝着重鸞幾人去了,不由得心下一驚,只稍稍猶豫了剎那,而後手掌中的真氣便漸漸凝聚起來。
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強勁的力道在拉扯着他們,不由得擡眼向烏孫婆婆望去,只見她的四周似是籠罩着一層圈環,將他們牢牢保護在其中,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亦進不去,而那兩個被夾在中間的人,此時已是滿臉痛苦不堪的表情,終於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
身後的兩名灰衣人也吃了一驚,愕然地看着眼前情景,似是認出了烏孫婆婆的招數,兩人滿臉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這世上竟還有別人會使用這一招。
氣勢越來越強,壓迫感也越來越強,那兩個正在慘叫的人感覺到自己像是快要被撕裂了一般,痛苦不堪。
驀地,一聲淒厲的叫聲將衆人從怔諤之中拉回神,那兩個人竟是硬生生地被攔腰扯成了兩截,屍體被拋出三丈遠,而在圈環裡面的人全都倒地不起,個個七竅流血,沒了氣息,臨死之前他們全都雙手抱頭,似是想要抵抗住這灌入體內的真氣。
外面的人也被震處好記丈遠,死的死,傷的傷。
嘉蘭和青黛連忙拉着紹君瑤轉過身去,這樣的場景對於紹君瑤這樣的大家閨秀來說,未免有些血腥了。
突然,嘉蘭眼睛一亮,指着桌案下驚道:“姑娘,那裡有張琴!”
重鸞回身看去,伸手一拋,白綢飛出,捲上琴身將那張琴拉到自己的懷裡。這張琴顯然已經被塵封多年,上面落滿塵埃,重鸞伸手輕撥琴絃,竟發現聲音依舊清脆。
這邊廂,烏孫婆婆在使出方纔那一招之後,顯然耗盡了體力和內力,身形微微搖晃,九華一見,連忙扶住她。
兩名灰衣人又豈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一個飛身上前,手中長劍齊齊刺向九華。
重鸞見了,來不及多想,盤腿而坐,十指翻飛,一曲琴音帶着一股強勁內力劃出,不偏不倚地打向灰衣人。
兩人顯然沒有料到看似不會武功、弱質纖纖的重鸞竟能以一張琴使出這麼大的威力,連忙側身閃躲,便就在他們閃躲的時候,九華已經攜着烏孫婆婆回到重鸞幾人身邊。
衆人全都回過神來,趁着重鸞以琴相助的空隙,柳叔和宜文幾人上前攔在重鸞等人的面前,牢牢將他們護住。
看着滿地都是黑衣人的屍體,再看一臉怒意、毫無恐懼之色的衆人,灰衣人知道,若在糾纏下去,他們未必能拿下重鸞等人,卻反倒可能會把自己人搭了進去。
而且眼下,重鸞有五絃琴在手,只要他們近不得重鸞的身,她手中的琴便隨時會威脅到他們,雖不知爲何,但是重鸞琴音中帶來的內力絕對是高人所授的上層心法。
想了想,兩人只能恨恨地瞪了衆人一眼,一揚手,領着殘留的幾個黑衣人離去,幾個躍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重鸞等人擔憂烏孫婆婆的安危,無心再追,眼下救人最要緊。
“婆婆!”重鸞將琴交到嘉蘭手中,而後與九華一道將烏孫婆婆扶到屋裡,兩人無意中看到烏孫婆婆的手掌,頓然一愣。
那雙本該是蔥白玉嫩的手此時已經黑紫腫脹,她的臉色也漸漸變得烏紫,終究還是中了毒!
回想起方纔的事,衆人驚覺,原來烏孫婆婆提醒他們不要碰觸到那些黑衣人的時候,就已經發現自己中毒了。
“婆婆……”重鸞心中明瞭,烏孫婆婆這般是爲了她,然而她卻不明白,她爲何要這麼護她。
烏孫婆婆吃力地彎起嘴角笑了笑,道:“傻丫頭,別哭……婆婆沒事……”
話未說完,便聽得嘉蘭和青黛驚呼一聲,“婆婆,你的臉……”
雖然聲音很輕,幾人卻聽得清楚,下意識地擡頭向烏孫婆婆的臉看去,一瞬間,衆人皆驚得說不出話來。
下一刻,只聽重鸞厲聲喝道:“大家都到外面候着!”
衆人心中明白她的心情,紛紛低下頭去,一言不發地出了門。
九華稍作猶豫,正要轉身,突然只聽烏孫婆婆輕聲道:“九公子請留步。”
而後她又看了重鸞一眼,聲音虛弱地問道:“我的臉,是不是蒼老了很多?”
重鸞咬緊嘴脣不言,耳邊卻不由得響起之前烏孫婆婆與她說過的話:如果有一日我身受重傷,頻死之際,蒼老的容顏依舊會顯現,而且會是一瞬蒼老……
而現在,那張原本年輕美豔的面容轉瞬已消失不見,現在的烏孫婆婆,已經真真切切地變成了一個蒼老的老婆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