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陶城實在不太平,步清倬在這裡,九華在這裡,段幹彰在這裡,甚至沈重鸞也在這裡。
很多人聽聞沈重鸞在陶城,都急忙向着陶城趕來,只是聽聞了九華和步清倬的名字之後,又紛紛退了回去。
固然,這兩人在一起,無意是一場好戲,可是想要看戲,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看了戲之後,有沒有那個命安然離開。
透過窗子看到接連有人來向步清倬回稟消息,而每一個人離開之後,步清倬的臉色都是深不可測,冷眉緊蹙,臉色不好看。
嘉蘭清晰地記得,自從兩天前的晚上,夜立來找過他之後,步清倬的眉頭便沒有舒展開來過。
“我的傷已經無礙,你若是還有急事,儘管去處理,我不會偷偷逃走。”她擡眼看了看緩步進屋的步清倬,一句話說得竟似有些賭氣的感覺。
步清倬回身淡淡瞥了她一眼,微微凝眉:“逃走?”
嘉蘭一愣,難道不是嗎?她現在不算是被他扣押,強行留在盧月客棧嗎?
“呵!你若是想要離開,隨時可以。”步清倬神情淡漠,似乎對於嘉蘭的是走是留並不在意。
聞言,嘉蘭不由懊惱地捏了捏被角,撅嘴道:“與步閣主相比,我嘉蘭雖是小小人物,但是這仁義道德還是懂的,你救我一命,我斷不會恩將仇報,在這個時候偷偷溜走。不過,步閣主若是嫌嘉蘭留下,給你們添麻煩了,不想再扣着我,那我就只好離開了。”
說罷就要下牀,伸手去拿鞋子。
她手臂上那傷本不致命,只是傷口有點深,三兩日就想完全恢復也是不可能,加上她這個下牀的動作有些快了點、猛了點,這會兒不由得下意識地抱起手臂,輕呼一聲。
見狀,步清倬稍稍緩和了些,沉吟片刻,起身走過去將她抱起丟到了牀上,“傷還沒好,就好好休息,我不希望你從我這裡帶着傷離開。”
嘉蘭有些不滿地撇撇嘴,這個男人的心當真是冰塊做成的嗎?明明是關心人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竟變得這般沒有感情,冷冰冰的。
無奈輕嘆一聲,嘉蘭板着臉重新坐到牀上,猶豫了一會兒,方纔低聲問道:“是不是……傾月樓主出了事?”
“倏”地,步清倬臉色一沉,垂眸向她看來,那一瞬間的冷冽看得嘉蘭一愣,怔怔地坐着,手足無措。
片刻過後,步清倬又恢復了那漠然的態度,起身道:“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好,其他的事輪不到也不需要你多操心。”
說罷,大步離去。
嘉蘭不由得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對自己有些無奈。
明知他是爲了這事煩憂,她竟然還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去煩他,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正捶胸頓足懊惱之時,突然只聽屋外傳來輕輕的說話聲,其中一人對步清倬道:“閣主,找到了!”
找到了?是找到……傾月了?
擡眼,看到的是步清倬毫不猶豫、大步離去的身影,儘管他神色依舊冷漠,嘉蘭卻看得出他腳
步中的一絲焦躁。
那個女子對他來說,終究是不同的,否則她也不會成爲衆人公認的瀾玥閣閣主夫人。
陶城外十里,一流河水正靜靜流淌,河面上碧水幽亭,意境悠然。
遠遠地看到亭子裡的有兩道身影,步清倬一擡手屏退四名隨從,瞥了夜立一眼,夜立握緊手中寒影劍,沉聲道:“我隨閣主一起去。”
步清倬沒有出聲,與夜立一起走到河邊,而後一前一後掠身上了河中心的亭子。
“步閣主,久聞大名。”那個遮了面具的男人回過身看了步清倬一眼,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感覺得到他眼底頓然閃現的精光。
步清倬神色不動如山,走到他對面緩緩坐下,冷冽寒光落在那人身上,“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呵呵……姓名不過一個稱謂、一個代號而已,不過步閣主若是真的有興趣,不妨就稱老夫爲無月。”
話一出口,步清倬和夜立的臉色就頓然一沉。無月無月,豈不是明擺着與瀾玥閣勢不兩立?
無月老頭卻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些,呵呵一笑,繼續道:“不過,老夫真的沒想到,步閣主會親自前來,看來,那個姑娘對步閣主而言,果真不同尋常,倒也不枉她爲了步閣主你,吃了那麼多苦。”
夜立眉頭一皺,手中寒影劍未曾出鞘,就發出一股凜冽殺氣,無月老頭卻故作不知,顯然並沒有將夜立和他的寒影劍放在眼中,依舊呵呵笑着。
步清倬微微側身,瞥了夜立一眼,見之,夜立只得漸漸斂了氣息。
無月笑道:“對嘛,這纔是談生意的態度。”
步清倬不欲與他多言,單刀直入道:“說吧,你抓她,爲了什麼?”
“好說。”無月搖了搖頭,眯起眼睛側耳傾聽了一番,“步閣主且聽,這裡的風聲是不是有些特殊?”
夜立擡首向四周環視一圈,河對岸是高山,風吹到崖壁上之後便又折了回來,如此一來二去,風聲略顯急促尖銳,聽來並不悅耳。
步清倬垂眸道:“風聲隨處可聽,隨時可聽,可是你我卻並不是隨時可見,閣下找步某前來,斷不會是爲了聽風這麼簡單,有什麼話,不如直接說來。”
無月不由得嘆了一聲,道:“既然步閣主是爽快人,我無月也不好再藏着掖着,這麼說吧,現在瀾玥閣的閣主夫人在我手中,我不要她的命,我只要一樣東西,一樣讓沈閣主和步閣主都得以因此年紀輕輕就冠絕武林的東西……”
“梅若心法。”步清倬態度冷漠,語氣乾脆,與無月的囉囉嗦嗦截然不同。
對於步清倬的直接,無月也稍稍愣了一下,繼而呵呵笑開,連連點頭道:“步閣主果然是個爽快人,既然步閣主都明白,那也就不需要老夫多說什麼了。”
他說着向步清倬伸出手攤開手掌,“梅若心法交到我手中,你的閣主夫人便完好無損地還給你。”
“哼!”步清倬突然冷笑,端起杯盞送到嘴邊微微呷了一口,“梅若心法沒有,人我是要定了。”
無月臉色猛地沉了下去,眯起眼睛看着步清倬,怎奈步清倬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淡淡的,一副氣定神閒的悠然模樣。
見之,無月眼底劃過一絲恨意,終於斂去笑意,冷冷道:“步閣主這麼胸有成竹,莫不是已經必勝的把握?”
步清倬道:“梅若心法確實不在我手中,更不在瀾玥閣內,你若真的想要,那就只能去找沈閣主了。”
無月冷笑道:“步閣主這是在說笑吧,沈閣主已經去世近十年,老夫到哪裡去找沈閣主?話說回來,沈閣主可是被步閣主親手殺死的,你說這話,豈不是在戲弄老夫?”
聞言,步清倬臉色驟變,一陣清寒殺氣在亭子裡盤旋而上,夜立和無月身邊的那人都不由得吃了一驚,暗歎步清倬的內力深厚。
無月卻是不緊不慢,道:“步閣主可得想好了,是要一本對你來說已經沒有用處的破書,還是要有個貌美絕倫、甘心爲你去死的女人?”
步清倬驀地握拳,眼神越來越冷,殺意未減,卻反倒越來越濃,“我步清倬,最恨別人威脅,尤其是用女人來威脅我。”
話音落,他正要起身,突然只聽無月冷喝道:“步閣主,難道聽不到崖上有什麼聲音嗎?”
步清倬和夜立下意識地擡頭瞥了一眼高挺陡峭的山崖,莫說看不到那裡有人,便是真的有人,隔了這麼遠,也不可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除非有人竭力嘶喊,嗓門又是很大的那種……
無月這麼說,目的不在於讓他們聽到上面的聲音,而是要提醒他們,崖上有人。而且,極有可能就是傾月。
步清倬停下腳步,垂首略一沉吟,突然淡淡道:“放她走,我留下。”
“閣主!”夜立一驚,上前一步欲要攔住步清倬。
無月似乎也沒想到步清倬會這麼說,愣了愣,突然哈哈笑出聲,“老夫倒是沒看出來,步閣主還是個多情之人,竟然願意爲了一個女子,甘願捨命。”
“呵!”步清倬冷笑,“閣下似乎搞錯了,我要留下並不能說明我是要捨命,我只是向告訴你,梅若心法的秘籍我沒有,我有的那一份在我的腦子裡,我可以把它寫出來,至於我願不願意寫、寫得怎樣、幾分真假,全憑閣下決定。”
原本是要威脅步清倬,卻反被他威脅,無月一時間情緒惱怒,沉聲道:“你就不怕老夫殺了那個女人?”
步清倬道:“你若動她毫髮,我步清倬定會滅你滿門,而梅若心法,你就算下了地獄也休想看見一眼。”
這樣的威脅對無月顯然是起了作用,他努力壓下自己心頭的怒火,咬牙點了點頭,“好,算你狠!”
說罷,他伸手招來身後的人,小聲吩咐了幾句,那人點點頭,正要離開,突然只聽得崖上傳來一道女子的嘶喊聲,那聲音可謂算是撕心裂肺,讓人一聽不由得心下一動。
而步清倬和夜立在聽到這喊聲的剎那,齊齊一怔,擡眼向崖上望去。
那女子的聲音喊的是:“傾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