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後他們都遵守了不再提起蒙矩之事的約定,不過奇怪的是關於執法者,蒙矩本人竟然不知道更多,還有,如果移魂大法只對無意識之物或意志薄弱之人頗爲受用的話,那麼當時的玖兒……
“鰱智?你怎麼來了?”謝帆上一秒還在爲回籠覺被吵醒而惱火,這一秒卻發覺也許女傭沒聽見門鈴聲是件好事。
“你自己住嗎?”她一邊走進去一邊環顧四周。
“不啊,還有保姆,不過好像出去了,你找我本身已經夠稀奇,居然找到我家,話說我還沒請你進來吧,難不成你想做女主人?”
鰱智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我來就是要談這件事。”
“哈?”謝帆開始強烈懷疑自己根本沒有睡醒,“談什麼?”
“就算是爲了家族,你跟我現在訂婚還不晚吧。”
謝大少已經確定這不是做夢,不過還是有點摸不着頭腦,於是眉毛一歪,“你是因爲華家接二連三受創,又發生了柯董的事,所以看不上華禹,決定套牢我了?”
這次鰱智完全沒受言語挑釁,反而弱勢地低下頭,“鰱琪還沒回來。”
“所以你在家無法忍受責備想嫁過來?”
“不,這件事不管誰是參與者,誰被誰算計,我都是輸家,可我已經顧不上臉面,我只想向她證明我不是有意利用她的,我願意犧牲婚姻來彌補這個過錯。”
男方想了想,“這麼說我只是個工具,搞得像生意一樣,而且還像是你虧本了似的。”
“這本來就是生意。”
謝帆彷彿聽到了什麼刺耳的話,認真地看着她,“這麼說,你已經妥協了,你喜歡的人還是華禹?”
“我曾經喜歡她,可現在我只恨自己可笑,自顧自地什麼都不想要了還覺得大義凜然,卻只換回得不到迴應的愛情。”
他壓抑着一種無法言說的憤怒將她按在沙發上,“喂,大小姐,你知道結婚意味着什麼嗎,如果只是一時衝動,日後的悔恨可不是一點點。”
她看着面前只穿了件單薄睡衣的異性,以及自己頭兩側那她絕對無法反抗的男人的雙手,卻沒有絲毫恐懼,“我知道。”她開始解開自己領口的扣子,“因爲知道,纔會來找你,你對我還有那麼一點點興趣吧,你曾經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過我吧,我還算是個漂亮的女孩吧,這就夠了,因爲知道,纔會選你。”從鎖骨,到胸口,到腰腹,一顆一顆地解開,沒有一絲猶豫,她的眼神就像即將衝到前線的戰士那樣堅定。
可他並不興奮,反而只有滿滿的失望,他收回雙手坐起來,坐在沙發另一端,“是有喜歡過,在你毅然拒絕我的時候。”
她死灰般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驚訝。
“之前有人說你喜歡邱家的養子我並不相信,我以爲我們都是一樣的,可那天的觀星橋上我見到一個和我們不一樣的,敢於發表逐漸和追逐所愛的女孩,她漂亮,大膽,永不屈服,讓我對這樣的社會再度燃起了熱情,讓我相信我們所收穫的東西不是命中註定,也需要自己去選擇和經營,可現在呢,這個女孩竟然在我面前爲了交易用自己做誘餌,鰱智,你這是什麼樣子啊,你現在可以給的東西我是很喜歡,可我並不想爲此而失去最珍貴的,我的青春裡,從來都沒有飽含過強烈的感情,可逆,卻把用骨子裡那股倔強給予我的一點點希望也帶走了,比起毫無感情的誘惑,我果然還是喜歡你穿着華美的服裝,在我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啊。”
傾聽這段表白之時,她一直忍着哽咽,用手臂擋住的眼睛大概已經紅腫了吧,直到他的話音落下她才哭出聲來,“即使是那時候的我也沒有你想象得那麼美好,我不過是靠着家族的幫襯才能底氣十足,即使沒有華麗的裝飾也顯得高高在上,那纔是真正的貴族,我本來就不是你們眼中的那樣,我會軟弱,會哭泣,會猶豫,也會犯錯,現在的我,知識一個沒有鰱琪的鰱智,妹妹這個人平時不覺得特別,偶爾還會嫉妒,可分開太久真的會想念她啊。”
春天真的曾經來過吧,這個寒冷的季節裡,人生形色匆匆,大家似乎都在忙着跨過沒有色彩的日子,而華家那個紅白相間的閣樓裡,如今只能靠回憶取暖。
一個秦城,雖然利用輿論打破了藍清巖名利雙收的美夢,但逝去的人終究不會回來,桃花也凋謝了,除了姓柯的傻女人還有誰會有心思侍弄那一道春天就氾濫成災的品種呢,只要沒有工作,華禹就一直把自己關在畫室裡,連飄零也很難見到他。他很怕看見使回憶增加的東西,有媽媽畫像的黑屋還好些,想到媽媽,痛覺會減輕。
“華禹!快開門,不是躲在房裡的時候了!”又是急促的敲門聲,媽媽啊,安靜的時光爲什麼不能長一點呢。
他拖起疲憊的身體打開門,秦城一把將他拽出來,“快跟我走,神兵起草的新條例提案竟然通過了。”
“什麼條例?”
“簡單說就是禁止武器公司私有制,以後所有的生產、銷售和技術革新都要以公有名義,明擺着就是針對柯氏,要我們權柄上交。”
華禹的頭彷彿遭到了什麼重擊,心臟似乎停止了,身體大概完全被秦城拖着走的,這就是委曲求全換來的東西嗎……
“你怎麼了?”秦城看着一反常態的他,現在不是應該暴跳如雷嗎。
“原來是這樣啊。”華禹心如死灰地低着頭,“原來他們一開始就打算趕盡殺絕,所以纔沒有理會輿論影響的事,太滑稽了,我們所謂的反抗,阿景一開始就知道不行的,纔不想我知道真相。”
秦城想勸他,可他說的卻根本沒錯,處死阿景,不過是爲了下步計劃,越是道貌岸然的傢伙越是不擇手段,這世界上,哪種人能活得好簡直一目瞭然,“那你打算接受嗎?”
“接受?”回答者的眼光死灰復燃,“要出賣同伴,倒不如死來得痛快!”
這傢伙,悲傷時雖然頹廢,但爲了保護他人還是會鬥志滿滿,事實上,即使給了自己舔傷的時間,他也沒耽誤過什麼正經事,反而不會難過的人才根本不值得信任吧。
樂源的葉脈琥珀終於在幾日的閉關中雕琢成型,她還特意配了兩條珊瑚穿成的鏈子,兩種紅相得益彰,她將小應小聲叫到屋裡,吹起一串簡單的音階,“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笛子太短,所以少了兩個音階,不許嫌棄哦。”說着,她將親手雕刻的短笛項墜掛到二人脖上,雙胞胎難掩笑容地端詳着友情的形態,兩支食指長的笛子上,精緻的燕子浮雕交相呼應。
不過回想起來,這幾天的藝術創作生活似乎過於安靜了一點,中生和老野他們到外省去聯繫和名義上是商業公會,實則是幫派共生聯合會談入駐的事不應該現在還沒回來呀。
突如其來的對立的確令狄中生等人始料未及,狄中生和陸野被關在同一間密室,其他人還不知道在哪裡,飢餓早已席捲全身,門再次被打開,聯合會主席的助手走進來,“掌門人,要我怎麼勸您好呢,我們的目的協議上寫得很清楚,我們只是不想伏明會進駐我們城市的幫派,並沒有惡意,要怪也只能怪月葬鋒芒太露,我們實在怕被你們的幫會搶了飯碗,最後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你還是簽字吧,簽完我們保證立刻放人,否則這樣耗下去,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啊。”說着,他看了看兩個囚犯起皮的嘴脣。
“聯合會本應是幫派們堂堂正正相處互利共生的地方,你們竟然耍這種卑鄙手段。”狄會長回絕道。
“堂堂正正相處?您真是太可愛了,現在追究外在形式有什麼意義呢,您這麼單純的人實在不適合我們這種黑暗的城市,像你想得那樣,多建幾個聯合會,世上豈不沒有爭鬥了?”
“總之我絕不會籤。”
“唉。”助手並沒有意外,因爲這個回答已經是今天的第四遍了,“我知道已經着手拍下地皮,工廠也開始籌建,要你驟然放棄是不容易,不過人總要活下去,而且及時行樂纔算不枉此生,最重要的是,那些爲你賣命的人也在遭受同樣的痛苦,只是他們中有沒有體質稍弱的我在這裡就不方便說了,你回想通的,兩個小時後我還會再來。”
“我和幫內兄弟這麼多人,你非法拘禁的罪名可不小。”
助手有恃無恐地搖了搖頭,“聯合會有權對新幫派申請人進行隔離審查,如果你們死在這,我們自然別有一番關於審查結果的措辭,神兵一向不願追究,況且柯氏眼看着岌岌可危,你們還仗着昨日結盟時的風光嗎?”他冷笑着走出禁室。
門嘭地一聲被冠上,不透光的房間裡一篇晦暗,被困住的掌門人恨恨地敲了兩下桌子,柯氏……哼,牆倒衆人推呀。
“簽字吧,生哥。”老野的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聲音。
“什麼?”懷疑和恐懼頓時席捲了狄中生從未動搖過的信任。
“難道你真的不擔心我們被關起來的同伴嗎?”
“你是認真的嗎,老野,你是要我爲了久他們而出賣他們讓他們失望嗎?”
“不然呢?”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狄中生還是不肯握起筆。
老野恨不能兩巴掌抽醒他,“親孃咧,這不就是唯一的辦法嗎。”他的嘴湊到狄總耳邊,“以前的事全都忘了嗎,我們建立伏明會,不就是要反抗權威,不再任人魚肉嗎,現在坐在牢裡像什麼樣子,沒有平等,我們就殺出去,你簽了字,我們才能殺出去呀!”
聽者先是一愣,而後恍然大悟,老野怎麼這時候腦子快起來了,一向最老實的傢伙竟然想用騙術,都是樂源害的,不過他還是猶豫不決,“就算能出去,要怎麼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