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想騎馬。”孫芯蕊如今已經是一身婦人裝扮,挽着楚慈手臂,小聲說道:“楚哥哥不讓我去林子裡,說是太危險了,可這圍場也一眼望不到頭,我想騎馬,就在平地上逛逛便好。”
楚慈瞧她一雙亮晶晶的大眼透着期待之色,終是不忍讓她失望。轉首與薛彥彤說道:“在宮中呆了這麼些日子,你也乏了,不如一起去那頭瞧瞧景緻?”
楚慈所指的那方,視野寬闊,連棵樹也沒有,想來也是給女眷散心的。
薛彥彤含笑點頭,玄華便親自去牽了幾匹馬出來,檢查之後,確定沒問題這才伺候着幾人上馬。
坐到高頭大馬之上,三人有說有笑的離開,留下那些含恨的眸子戳着楚慈的脊樑,似要將她戳成篩子一般。
六公主恨恨收眼,與楚月蘭目光相接,便是極有默契的起身回了帳篷。白綺安姐妹二人本是立於一處,白綺安看着楚慈離開的方向有些失神,白綺琴卻是垂了眸子,輕聲說道,“身子有些不適,我先回去休息。”
也不管白綺安是否聽到了,白綺琴便是帶着丫鬟離開,可走到帳篷之處,卻是繞到後頭,徑直去了六公主那處。
“公主,白綺琴白小姐求見。”丫鬟走到六公主跟前,低聲說道:“就是那個對黎睿有意,恨極了楚慈的白小姐。”
六公主一聽,頓時眸光一亮,與楚月蘭說道:“今兒個你姐姐沒來,倒是來了個有意思的。”
皇帝離宮,太子坐陣,楚月陌自然也沒跟來。
楚月蘭沉默不語,瞧着白綺琴進來,目光在她清瘦的面容之上轉了一圈。待人入坐,這才端了茶杯緩緩說道:“當初在東曲,白小姐也可謂是沉魚落雁之容,怎的到了京中反倒是不如之前姿色了?莫不是京中呆得不習慣?”
白綺琴目光轉向楚月蘭,轉話說道:“那孫芯蕊也是個張揚的,只不過嫁了楚月澤便有所收斂。若是讓她瞧着旁人受了委屈,只怕是要出來作主。瞧那跟在楚慈身旁的小福子不就是因她高升?”
知道這人來的目的,卻沒想到竟是如此直白。看着白綺琴消瘦的面容,對上她難掩的那份仇恨,六公主忽然便笑了,“白小姐有何高見?”
“孫芯蕊好多管閒事,薛彥彤對楚慈有齷齪心思;依臣女看來,對功夫高深,狡詐多變的楚慈動手,倒不如利用那二人令其慌亂。加之白誠對楚慈有情,也可利用利用。”見二人看來,白綺琴目光轉向楚月蘭,笑含嘲諷,“五殿下對那楚慈也是情絲難斷,若能把這些人一網打盡,你的日子也當好過些。”
楚月蘭面色微變,倒是六公主吃了大虧知曉打圓場。到底都是對楚慈恨之入骨,能合作,爲何要自個兒鬧分化?商議好些時辰,楚月蘭與白綺琴起身,走到帳外,正待左右分道,卻聞白綺琴說道:“前幾日在美眷春瞧着了薛彥東。”
薛彥東?楚月蘭心中一跳。正待問那美眷春是什麼地方?白綺琴已是轉身離去。
楚慈與二人在草地上策馬跑了一圈,瞧着二人面上舒暢的神情,也跟着勾了嘴角。孫芯蕊向來喜歡自在,薛彥彤在宮中也是悶了許久,如今一起散心,倒也是難得。
“當年的楚月澤就是一個毛頭小子,可這才一眨眼的功夫,竟是娶了妻,還那般穩重了。”一路上聽得孫芯蕊談起自家楚哥哥的好,薛彥彤下意識的感嘆,“一路聽來我都懷疑你那楚哥哥與我認識的楚月澤不是同一人。”
“我家楚哥哥是最好的。”孫芯蕊低聲嘟噥。
“是是是,你家楚哥哥是最好的。”楚慈哂笑,打趣道,“這般好,怎的不叫人家夫君?還滿口說着楚哥哥的好,不怕不知情的將你那楚哥哥給搶了?”
“纔不會!”孫芯蕊信誓旦旦,“新婚之夜楚哥哥便說了,這輩子,他的妻只有我一人,他不會納妾,就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偕老。”
說這話時,孫芯蕊面上光芒萬丈。那幸福的笑意,看的楚慈心裡頭揪疼。
“這輩子,我的妻只有小慈一人。”
當初,那人也是這般承諾的。可如今,他明媒正娶的妻,卻不是她。
楚慈勾着的嘴角泛着些許苦澀,這份苦澀與昨夜那美好兩相融合,最後最剩下滿心的酸楚。
愛得深,恨亦深。可是走到這一步,她卻是讓自已成了曾經最厭惡的模樣。對他的柔情眷戀,經不住他的挑逗。此時想想,她有什麼資格去嘲諷旁人?她自已,不就是一個令人唾棄的存在?
心中壓抑的厲害,瞧薛彥彤與孫芯蕊聊得甚好,含笑說道,“你們在這兒等着,我去跑一圈便回來。”
也不待那二人回答,楚慈便是策馬揚鞭,迎着微寒的風,任馬兒在草地上撒蹄狂奔。
薛彥彤看着楚慈遠去,眸中藏着難掩的苦處。楚慈心中有事,她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她卻不能爲楚慈分擔,這讓她覺得自已很沒用。下意識的擡手貼着腹部,她想,她要爭氣些才行。總要給楚慈生個孩子的,楚慈不與高順帝同房,沒有孩子,將來如何立足?
跑了一陣兒,楚慈下馬,任馬兒在草地上散步,自個兒也是提着長鞭似沒了方向一般越走越偏。第一日,那些人必然不會動手,所以她也不擔心。
楚慈只是想放空自已,讓自已暫時放下那些恩恩怨怨,讓自已痛痛快快的發泄一場,沒承想,卻是讓她聽到了不該聽的。
穆言思量了許久,法子也用了不少,最後纔打定主意在今日尋機會與穆誠相認。故此,穆言以切磋爲由,約了穆誠到這僻靜之處,也是頗爲忐忑。
只見那二人長劍翻飛,劍花串串而出,宛如冬季雪花紛飛,委實晃目。遠遠瞧着那二人過招,楚慈正想轉身離去,卻聽得穆言詫異相問,“你爲何會穆家虎嘯拳?”
穆誠不能用喬家劍法,自然是棄劍用拳。如此一來,自然給了穆言機會。楚慈都不必看,肯定今日穆言與穆誠是會相認的。
穆誠亦是瞧着了楚慈,本是無心再與穆言浪費時間,聽得此言,便是收回了視線,目光發寒的看向穆言,“你說什麼?”
他們又說了什麼?楚慈走的遠便是沒聽到了。尋到馬兒,翻身上馬,便回去與薛彥彤二人閒聊。
午時,高順帝帶着衆人歸來,瞧着高順帝手中那通體雪白的小小狐狸,楚慈眉頭一蹙,“這般小,捉了能做什麼?”
“春狩雖是打獵,卻非真正獵殺。”高順帝將那嚇壞的小狐狸放到籠子裡,牽着楚慈蹲下低聲說道:“大家也都是捉些獵物圖個樂子,朕瞧着這小東西可愛得緊,想着你應該喜歡,便捉了回來。”
送她狐狸,其實是覺得她就跟狐狸一樣的,狡猾的很,讓人難以看透。
楚慈與那瑟瑟發抖的小東西對視一陣兒,搖頭一笑,“皇上心意,本是不能拒,可這東西不太好養,若是給我養死了,豈不是辜負了皇上一片心意?”
“不礙事。”高順帝柔和一笑,與她說道:“宮中有人會養這東西,你儘管養着便好,若真是養不活,朕也不會怪你。”
柔和的話語,令楚慈有些恍惚。側臉看向高順帝,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容,眸子裡泛起一絲不明的情緒。
看她這神情,高順帝擡手,掌心貼着她的額頭,手指覆在她頭頂輕輕的揉着,“你與朕同舟共濟,朕自然不會辜負了你。”
他用的,是辜負二字。楚慈聽得垂了眼,他卻是握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擡眼與之對視。凌厲的眸子此時盡是笑意,出口的話亦是布着絲絲柔情,“丫頭,朕許諾的,便不會辜負。”
楚慈答不了話,池顧便引着宋文傾走了進來。那人懷中抱着一隻貓兒,一進來便瞧着了屋中二人蹲在籠子旁,男人託着她的下巴,四目相對的模樣。
不會辜負。這樣的字眼落到宋文傾耳中,只覺得諷刺。
難怪池顧一直在外頭候着了,怕是他帶着蜜糖的用心被高順帝識破,高順帝便費盡心機的弄了只小狐狸。更是讓他親眼瞧瞧,楚慈在高順帝身旁,是何等溫順。
楚慈沉默不語,高順帝握着楚慈的手站了起來。瞧宋文傾抱着蜜糖而來,便是笑着說道:“聽聞文傾帶了只貓兒來,朕也想瞧瞧,愛妃應該還記得這東西吧?”
楚慈視線轉向宋文傾懷中的蜜糖,點頭說道:“自是記得的,只是好些日子沒瞧着了。”
“說起來,養貓兒也沒什麼意思。”高順帝牽着楚慈坐到椅上,看着下方跪地行禮之人說道:“不捉耗子便是廢貓,捉了耗子又是髒貓。養着除了叫得煩人,也沒甚用處。”
說罷,轉首問着楚慈,“愛妃覺得呢?”
楚慈視線落在桌面的盒子上,點頭表示贊同。她這答覆,高順帝表示極爲滿意,打開桌上的盒子,裡頭是一枝通體乳白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