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在沉水之前換了畫舫,楚慈看着船上幾人,眸中不喜不怒。
“原來是王爺與將軍在此遊湖,倒是巧了。”楚慈淺淺一笑,這個笑意卻是不含感情。
東明修看向楚慈,欲言又止。穆言身後之人亦是蠢蠢欲動,彷彿有千般話語要言,更似有許多想法欲行。
楚慈卻是誰也不理,立於船頭看着先前那畫舫沉水,低聲說道:“可惜了。”轉首尋着如柳,卻見那女子視線頻頻掃向不遠處的岑子悠,神色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楚慈掃瞭如柳幾眼,這纔將目光轉向岑子悠。
今日岑子悠一身白袍,手握摺扇,嘴角含笑,眉目含情,好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在這船上,穆言與東明修過於清冷,穆誠更是面色發沉,也就只有那岑子悠算是如玉公子惹人眼目。
轉首掃了一圈,發現看那岑子悠的人還真不少。除了如柳頻頻側目之外,還有一個懷抱琵琶的姑娘眸光盈盈,七分羞怯,三分含情的看去。
楚慈不由一笑,心中暗道:皮相果然是惑人的!若這些人知道岑子悠的惡劣,怕是要碎了心了。
正想着,恰巧那人將視線從湖中收回,也不知是偶然還是本就有心瞧來?對上她的視線之時,目光如水,溫和得要命。見她面色平靜,岑子悠好似受傷一般,輕嘆口氣,甩開摺扇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落山有情向水言,流水無意偏向月吶。”
當衆調戲楚慈,這事兒也只有岑子悠能做的出來。偏生那人目光是看向湖光山色,這話也無不妥,真叫人想說他兩句也無從說起。也好在池顧這會兒正忙着安排親衛搜船,不然岑子悠此舉讓高順帝知曉了,必不輕饒。
楚慈與岑子悠的互動,如柳看在眼中,眼珠轉了幾圈,悄然退到一旁。
楚慈轉首看向遠處青山,東明修想了想,終是上前問道:“聽聞皇上派人回東曲去尋黎府的老管家?”
“哦?是嗎?”楚慈語態淡漠,“我倒是不知曉的。”
楚慈之答,東明修微握了拳頭,卻是嘆氣說道:“你給她一個痛快可行?”
那日,遠遠聽得楚慈那句‘白綺琴,我要讓生不如死’,他便知曉,楚慈要對付白綺琴,絕對不是殺了那般簡單!當他知曉高順帝派人去東曲尋那老管家之時,心中便已知曉她要做什麼。知她恨,卻沒想到她竟是用這樣的法子來折磨白綺琴。
“我不懂王爺的意思。”回頭冷冷的看向東明修,楚慈問道:“誰能給誰痛快?王爺認爲,眼下誰過得痛快?”
憑什麼到最後要她來給個痛快?若非薛彥彤穿着玄衣,那日豈不是身首異處?豈不是被猛虎給吃的連骨頭都不剩?她也想記得當初的恩情,可是,當恩變成了仇之時,她也做不了善人!
東明修對上她陰寒的目光,想說什麼,最後只得嘆氣,邁步走開。楚慈似也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呆着,與跟來的薛彥彤說道:“別跟着我。”便自個兒進了船中。
楚慈看起來心情很不好,這會兒池顧也不敢去觸黴頭;只能吩咐親衛在外頭守着,自個兒也是退到了外頭。
與穆言目光相接之時,池顧目光微閃,穆言面色亦是有些異樣。當他瞧着穆誠藉口去船尾之時,終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莫胡來。”
穆誠點頭,卻是不應聲。
“穆言,你可想明白了!給他機會娶了白綺安,朕便不再追究他是銀面修羅之事。當初刺殺之罪,朕也不再追究!若你不能配合,朕便只有舊事重提,讓你這才相認的侄子去陪他雙親!”
高順帝的話猶如在耳,穆言看着穆誠那自認爲聰明的舉動,心中甚是猶豫。穆誠此時恨極了白綺安,如何還能娶?可如今,楚慈就是要穆誠娶白綺安,他又能如何?
思來想去,一個是好兄弟的表妹,一個是自個兒有愧的侄兒,哪個都不能放下,卻又哪個都不能阻止。
孽緣啊!思來想去,只能如此一嘆。
穆誠好不容易尋着機會躍過窗臺跳進屋中,便見楚慈坐在桌前,一副深思模樣。
聽得動靜,楚慈看了看窗臺,又看了看眼前之人,冷漠問道:“你來做什麼?看我死不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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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慈,你聽我說……”穆誠急忙否認,楚慈猛然站起,打斷他的話,“聽你說什麼?你是否也與王爺一樣,來告訴我,白綺安也是迫不得已?是否也要我給她一個痛快?是否覺得我這般不開口,讓她們惶惶不可終日是一種折磨?”
“不是的!”穆誠終是顧不得禮數,上前握着她雙臂,剛要開口,卻見她眉頭一蹙,手臂下意識一縮。
微一收緊掌心,便查覺她雙臂大小不同,穆誠後知後覺憶起,她右臂好似受了傷。忙鬆開手,着急說道:“楚慈,我來不是替她說話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再是孤身一人,我想告訴你,穆言是我叔父……”
“哦?也就是說,你與白綺安也算是門當戶對了?看來,你來,是讓我恭喜你的?”楚慈一聲冷笑,甩手退開幾步,“穆誠,你是來炫耀嗎?你來就是想告訴我,當初我沒選擇你,眼下這般狼狽就是活該?你當初說我是個男人都能捉着不放,眼下我捉着了這北瑤的皇帝,你是否覺得我更加可恥?怎麼說也是我的公公不是麼?眼下卻變成了他的妃子,你來就是爲了嘲笑我的?”
此時的楚慈,就似當初在寨子裡的無情。那時她告訴他,她不想再與他糾纏,因爲她看上了岑子悠,因爲岑子悠對她更有用。此時她似刺蝟一般,用一身的刺護住自已,卻是露出了她的那份脆弱。
穆誠只覺得心中難受得厲害,上前一步,握着她手腕說道:“楚慈,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混賬,是我蠢笨,是我看不清。如今我才知道你受了多少的委屈,你放心,我會帶你走的,等我安排好,我定然帶你走,我……”
“哦?你要帶朕的愛妃去何處?”
一個陰冷的聲音從外傳來,緊閉的門被人從外踹開。高順帝凌厲的眸子裡透着怒火,看向穆誠的目光中是發自內心的憤怒。
看着穆誠握着楚慈手腕,高順帝眯了雙眼,眸子裡透着一抹殺念。楚慈忙甩手退開,轉首看着旁處,似有心虛。
此時高順帝似也忘記這一切本就是一手安排的局,大步走到楚慈跟前,在她行禮之時,捏着她下巴問道:“你要跟他去何處?”
好大的膽子!居然想帶她走?帶她去何處?還想私奔不成?
楚慈垂眸,輕聲回道,“皇上許是聽錯了,臣妾不曾聽到什麼去何處之言。”
高順帝怒極反笑,手上力道越發的重,她白晰的面容之上瞬間布着一道紅痕。楚慈面上生疼,卻是一聲不吭,不曾呼痛。她越是這副模樣,高順帝便是越惱,哪裡還管這是局?捏着她下巴便是吻了下去,好似就要讓這些人親眼瞧瞧,這個女人,到底是屬於誰的!
脣上的痛,令她眉頭微蹙,他卻是眼眯說道:“看着朕!”
一如既往的霸道,在此時便更顯羞辱。看着楚慈面無表情與高順帝相吻,穆誠瞪大了眼,每一個呼吸都讓他痛苦難捱。
她在宮中,便是如此受辱的嗎?曾經的她,多麼的靈動;曾經的她,是那般的肆意張揚。可此時,在高順帝跟前的她,猶如行屍走肉,那讓他又愛又恨的靈魂,如今卻是不復存在;那狡黠之人,好似一日日的死去,只留下這副軀殼,任高順帝操控,變成了一個可憐的傀儡。
穆誠只覺得有什麼在撕扯着他的心,他下意識的想要動作,卻被閃身而來的穆言給一把拉住,不動聲色壓住不知深淺之人。
高順帝終是在楚慈的順從之中得到滿足,摟着楚慈,冷眼看向穆誠,冷聲說道:“你方纔與朕的愛妃說什麼?”
穆誠張口,卻是說不出一個字,只覺得喉間似卡着什麼,讓他再難言語。
高順帝冷笑着看了幾人一眼,似也不想將事鬧大,一把將楚慈抱起,便是大步走了出去。
雖然高順帝不想多言,可是,穆誠私會楚慈之事,卻不知怎的就這麼傳了出去。畢竟當時畫舫上的人也不少,那些哭喊着要高順帝殺了楚慈的大臣也有不少是跟着上的畫舫,此時知曉了這茬,如何還能放過楚慈?
是以,楚慈一回宮,那些人便是信心十足的再次跪到御書房外,這一次,非但聲討楚慈禍亂朝綱,更是冒死諫言:若讓楚慈再留於後宮,只怕會亂了皇室血脈!
聽聽,楚慈這罪名,一條接着一條,這些人可謂是破釜沉舟,非得置她於死地不可!
“好!這次計劃,着實完美!”太子一拍手,面上盡是歡喜之色。“本宮還真是小瞧了那白誠!他居然敢說出帶走楚賤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