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衣跟在離玲瓏身後,漸漸遠離了宴會大殿,行來到禁宮花園之中。時值初秋,御花園中,已有了些秋日之景,一些繁茂的春花開始凋敝,枝頭綠葉,也滿捲起些許微黃,就連襲過的微風,亦帶了些微涼意味。
“長公主,莫要再走遠了,不然返回去路途遙遠。”蕭紫衣終於緩緩開口道。
離玲瓏在庭院裡站定,冷然轉身,眼鋒自她遮面的輕紗上掃過,“我又沒叫你陪着我來?在這裡作什麼好人?你若不耐煩,先回去便是。”
“微雨不敢,我既應了皇上會照顧好長公主,自當陪伴左右。”
離玲瓏上前一步,眯起眼望着蕭紫衣,“也不知是何來路,還要戴着面紗見不得人,如此怎能表示出你的誠意?”
“微雨乃是太子祁睿側妃。”蕭紫衣微微一禮,一雙露在外的黑眸,平靜地與離玲瓏對視,“微雨面貌醜陋,怕嚇到長公主。”
“哼,我看是根本不想讓我看纔是。”離玲瓏挑釁地看着蕭紫衣。
蕭紫衣眼底依舊看不出絲毫波瀾,只伸出手去,一言不發地揭開面紗,露出裡面蕭微雨那半張佈滿疤痕的猙獰臉龐。離玲瓏驚呼一聲,臉色驟變。蕭紫衣並不理會她的反應,僅是一刻,復又將面紗覆了回去。
“你,你——”離玲瓏驚懼地指着蕭紫衣,一時間顫抖着脣說不出話來。
“讓長公主受驚了,我曾是蕭家大小姐,哥哥乃太子祁睿貼身侍衛蕭逸山,只是一年之仁,收留了同父異母的姐弟二人,不成想反被那恩將仇報的女人一把火燒了蕭家,也毀了我的人生。”蕭紫衣說這話時,面色中涌起一縷憤恨之情,不錯,她此刻就是蕭微雨,唯有將姿態做足,離玲瓏纔會深信不疑。
“你姓蕭?”離玲瓏果然敏銳地蹙起眉心,略一思索道:“你所指那女人,可是蕭紫衣?傳聞中跟在潛逃的前朝二皇子百里墨身邊之人?”
“不錯,但我不想提起她的名字
。”
“嗯,這話倒說的是,我似乎也能理解你的心情。”離玲瓏若有所思,應和着點了點頭,之前的驕縱之氣,也收斂了幾分。
蕭紫衣眸光一閃,掩於低垂面容之下的神情,脣角輕揚。她知道,蕭微雨的這種恨意,定能引起離玲瓏共鳴,因爲對祁桓的執着,讓離玲瓏早已將自己當成了敵人,這一點,在離宮之時,便已昭然若是。
“長公主,想必你也對她和祁三公子之事,有所耳聞了?”
離玲瓏彷彿被戳中痛處,明媚的臉上閃過一抹憤恨,目光如炬向蕭紫衣望來,“你也知曉這事?”
“祁三公子逃離禁宮,不就是爲此?”
“我就不信,他能逃出天邊去?”
“但若有整個大祁在身後幫助他,即便是長公主你,想必也難尋到祁三公子的人。”蕭紫衣神情未變,但說出口的話,卻讓離玲瓏面色一沉。
“你的意思是,大祁帝和祁睿刻意放走祁桓?”離玲瓏略一頓,隨即辯駁道:“這不可能,當初還是大祁提出聯姻一事,他們並無理由這樣做。”
“聯姻離國,不過是穩住大祁初建的江山社稷,身爲長公主的你,應是比我更爲明白這一點,如今大祁已定,他們只需將祁三公子藏匿起來,在大祁隨便何處換個身份重新生活,又有何難?”
“我爲何要相信於你?”離玲瓏盯着蕭紫衣,但眼底生了些動搖之色。
“長公主您只需稍加思索,便會明白。此番雖是祁三公子陣前犯錯,放走百里墨,又何須特意召回大祁,由大祁帝來處置?即便是讓祁三公子設法自宮中跑了,又怎會至今還未探聽到確實消息?長公主你難道絲毫不覺可疑?”
被蕭紫衣一說,原本在離玲瓏心中的不滿與疑惑,愈發被無限放大起來。她越想,便越覺蕭紫衣之言有理,心下便已信了七八分。
“長公主你若還存有疑慮,明日可走上一趟太子府,不過要悄然
自後門而入,介時微雨會讓你親耳聽到實情。”
蕭紫衣端詳着離玲瓏面上細微變化,不急不緩又丟出最爲引人注意一句話語。她主動跟着離玲瓏離開宴席,爲的便是找機會拋出誘餌,其實大祁帝所爲,只爲引出百里墨,這一點他們皆明白,但離玲瓏卻不清楚。她本就行事自我,對祁桓一事諸多不滿,眼下蕭紫衣將所有離玲瓏可能存留的疑惑攤開來道出,僅是加強了這種心理暗示,使得她相信罷了。
離玲瓏咬脣凝神沉思,片刻,才又問道:“你既身爲太子側妃,爲何要告訴我這些?”
“祁三公子出宮,定是找那女人和百里墨他們去了,我只是看不慣讓他們得意。”蕭紫衣冷冷道。
蕭紫衣之言,更讓離玲瓏添了幾分感同身受,讚許地點了點頭,“好,就依你所說去做,我倒要看看,大祁究竟隱瞞了我什麼?”
“明日我會將太子府後門悄悄打開,就委屈長公主在花園旁屈尊暫避。”
“我便信你一回,不要讓我失望。”
“長公主放心。”蕭紫衣將所有神情,皆隱在了面紗之下,唯有露出的一雙眼眸,寫滿懇切,“但我們現在不宜久留,需先返回去,否則恐令人生疑——”
蕭紫衣話未說完,便停了下來。她見一名侍衛低着頭遠遠走來,行至兩人近前,屈身一禮道:“長公主,蕭夫人,宮中發現可疑人物,爲安全起見,還請儘速回到宴會大殿去。”
離玲瓏聞言一驚,擡步便要離去,卻被蕭紫衣拉住。蕭紫衣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長公主,你我分開走,前方必定有侍衛等候,讓他們從隱蔽的路護送你回去,我繞另一條較遠之路,如真有刺客,也可吸引他們注意,保你平安返回。”
離玲瓏頷首,此時她以顧不得細想,便快步沿着來時的路走去,不多時,便消失在視野之中。
蕭紫衣還未及轉身,頃刻便落入一個溫暖而又久違的熟悉懷抱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