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你在想什麼?”碧桃忽轉過身來,頭上珠釵搖曳,碰撞出清脆聲響。
蕭紫衣一笑,“碧桃,我替你高興,你終於找到了個好歸宿。”
碧桃端詳着蕭紫衣,似是思索着什麼,片刻輕問:“紫衣,你自己呢?”
“我?我又如何?”
“還記得在將軍府時,你同我說過的一番話嗎?你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紫衣,你現下,可找到了那個一心人?”
蕭紫衣微怔,旋即失笑,“你是知道我的,我有未完成的使命,現在又豈是考慮這事的時機?”
碧桃卻不饒她,仍舊定定望着蕭紫衣,“你忘了,你是怎樣同戰成風說的了?紫衣,我不懂什麼天下大業,但那絕不是你拒絕感情的藉口,這兩者並不矛盾。百里公子與你之間的默契,大家皆有目共睹,這絕非一朝一夕的感情,能夠培養出來的,而月公子似乎對你也用情頗深,他爲你做了許多事,定不是普通朋友那樣簡單,他們兩人的情,你可曾考慮過?”
“我沒想過。”蕭紫衣誠實地搖了搖頭。
碧桃所說,蕭紫衣心中也隱隱明白,可她一直不放縱自己去深想。接受一段感情,對於現在她的來說,不知是否是一種奢侈?人一旦用了溫暖,便會變得軟弱,那些堅定的信念,會不會便生了動搖?
百里墨也好,月清流也罷,她都不希望因爲自己,而牽絆住他們的腳步,他們該有更廣闊的路途。
“紫衣,你必須要好好想想。”也許是婚事使然,碧桃竟生出平素所沒有的勇氣,拉住蕭紫衣的手堅定道:“其實我能看得出,你對他們,並非一點感情都沒有,在鳳邑的時候,‘天香樓’那晚,離國駙馬想要去掀你的紗帳那一刻,我能看出他的眼中對你也有份非同一般的情,可你最終還是看着他娶了別人,因爲你對他,並沒有男女之情。”
“可那是祁桓他自己的決定。”
“這都是
藉口,真的愛一個人,眼底揉不得沙子,不會眼睜睜將他推給別的女人,不想他離開自己身邊,就算迫不得已,也難以放手,就連面對生死,也會希望能拼命將他從死神手裡拉回來,然後,相守一輩子。”
蕭紫衣望着碧桃,此刻盈盈光線映來,碧桃明若秋水的目光裡,積澱出幾許盛芒。蕭紫衣拍了拍碧桃的手,“碧桃,你變得成熟了,不再是當初將軍府裡那個,一心只念着將軍好的小丫頭。”
“那是因爲我愛上了戰成風,所以懂得了你所說的那種愛情。”碧桃雙頰染上一抹羞澀的微紅,但語氣依舊堅定,“憑我所瞭解的蕭紫衣,做任何事都是一往無前的,別在感情一事上,偏做了膽小鬼,所以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思索一下,莫等錯過了,才後悔莫及。”
蕭紫衣笑着點點頭,“我會找出答案的。”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郭先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娘,月公子來了。”
“我先去看看。”蕭紫衣向碧桃示意,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庭院裡,百里墨和月清流正相對而立攀談,明媚的日光灑落在兩人身上,似是鍍上一層金光,那一黑一白的衣衫光影交織,皚如山上雪,皓如雲間月,同樣的光彩奪目。
想起碧桃方纔一番話,蕭紫衣邁出的腳步,不禁停了下來。
但院內兩人早已發覺的蕭紫衣的到來,齊齊望了過來。月清流牽脣一笑,“又不是紫衣你成親,你怎麼看起來,反倒比新娘子還要羞澀?”
蕭紫衣瞪他一眼,心中僅有的一些纏綿躊躇,悉數煙消雲散。
“紫衣只會嫁給我。”百里墨也不再任月清流挑釁,語義裡透出不容辯駁的決心。
月清流揚眉,“可我與她早就交換了信物,百里墨你說得如此確定,怕是不妥吧?”
“你們兩個夠了。”蕭紫衣實在聽不下去,打斷兩人,“你們當我不存在?況且,還是在別人的大好日子討論這
問題,耽誤了吉時,你們付得起責任?”
月清流雙手一攤,顯得頗爲無辜,百里墨也沉默着,但卻依舊能看出他眼底的堅持。
蕭紫衣無奈一嘆,“行了,快將新娘新郎叫出來吧,該到行禮時辰了。”
戰成風那邊倒也簡單,郭先帶着一干兄弟,早就迫不及待地簇擁着戰成風,自房裡走了出來。戰成風紅袍加身,腳踩嶄新的黑靴,一朵錦緞簇成的大紅花,綻放在胸前,映着他本就英挺的眉目,愈發顯出頂天立地的硬朗神韻。
蕭紫衣暗笑,之前還拒絕得言之鑿鑿,此刻不也是滿面春風?
不放心他們一羣粗手粗腳的大男人,蕭紫衣還是親自到房裡去牽了碧桃出來。在郭先的唱禮聲中,完成了三拜,只是將拜高堂,改爲了向着離國方向,祭拜曾爲救他們二人,而死去的兄弟們。
當戰成風和碧桃那一拜叩下,四周涌動無聲的寂靜,就連吵鬧着起鬨的郭先等人,眉目中也含着一抹肅容。
這裡所有人,包括蕭紫衣和百里墨在內,幾經生死,刀光劍影,但至少,他們都還活着,而他們的命,又是用多少鮮活的生命換來的?陷入流沙的小九,以身擋箭的老三,那些崢崢男兒,用自己的鮮血與身軀,勾勒出一副挽天長歌,深深刻畫在了每個人心裡。
歲月中流光輾轉,那一點鮮亮,卻永不會磨滅。不怕英雄逝去,但有風骨長存。
才拜完堂,兄弟們就吵嚷着要看新娘子。他們本就是自己人的婚禮,也沒有那許多講究,碧桃索性自己掀了蓋頭,爲一羣男人倒酒,招呼他們喝起來。
從始至終,除了與蕭紫衣那玩笑的幾句話外,月清流一直含笑站着,平靜注視着一切。但在他那靜水般的藍眸裡,蕭紫衣還是看出幾分沉澱的暗色。
果然,在衆人皆熱熱鬧鬧開始飲酒時,月清流望向蕭紫衣和百里墨,以眼神示意他們走向門口,遠離了些其他人,看似有話要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