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蕭紫衣聞言，脣角揚起一抹微涼的弧度，“雲破天，你還是三歲孩童不成？他們若真想還你清白，早就放你出去了，還會一邊派了層層侍衛看着你，另一邊將你所有部下和近友都變相軟禁在家中？”
“什麼？你說他們——”雲破天面露驚異，顯然一時間並不能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太子幽南與大祁太子最近交往甚密，而且據我所知，幽南早在幾年前，就於鹿城屯兵，嚴苛訓練，你以爲他是爲何？”
“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皆是太子一手設計？”
“不錯，顯然幽南想借此除掉你。”
“我不相信，他又有何理由針對我？”
“或許他意圖奪位，殺了皇上取而代之，但幽帝對你有恩，你對他無比盡忠，幽南要走出這一步，自然要先對付你。”蕭紫衣猜測。
雲破天搖了搖頭，“皇上唯有太子這一親生兒子，這幽國天下，早晚是他的，他又何須急於一時？”
“雲破天，行軍打仗你是天才，可琢磨人心，你卻一竅不通。你可知我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是皇后要我在飯菜裡下毒，殺了你。”
蕭紫衣低緩的聲音，飄散在“噼啪”的火把聲中，她笑靨依舊如枝頭綻放的碧桃，卻在光亮的陰影中，生出些暗藏的伏筆。
“皇后也要殺我？”雲破天倒退一步，緊盯着地上蕭紫衣帶來的食盒，彷彿那是洪水猛獸，走近便會張開利爪，將人吞噬。
“你若不信大可以試試，每次幾滴，三次即可毒發身亡，不過，一旦死了，你便找不出真相，什麼也做不成了。”蕭紫衣語義冰冷，如果不在這時點醒雲破天，他恐怕還兀自浸在自己的忠君裡，異想天開地認爲有人會還他公道。
雲破天眸光一沉，眉心緊蹙成一道川字，顯然是想明白了什麼。
蕭紫衣趁機道：“你現在和我走，以你的功夫，對付外面那些人不成問題
，只要出了禁宮，一切皆好辦。”
“還是不行！”雲破天堅持，“我若擅自出了大牢，就等同於畏罪潛逃，那我刺殺皇上的罪名，也許這輩子就難以洗清了。”
“那也總比在這兒平白無故丟了性命強！”
“與其苟且活着，揹負讓天下人唾棄的名聲，倒不如死在刀下，大丈夫頂天立地，至少能走得清白。”
“冥頑不靈！好男兒應志在四方，即便是死，也該死在對敵人的沙場上，而非小人的算計中，雲破天，你以爲你這樣就很有志氣？高風亮節？你留下送死，我纔會看不起你，這根本是無謂的犧牲！”
“不管你怎麼說，我心意已定。”
說完這句話，雲破天竟真的走回牢內，維持着原本的姿勢坐了下來，擺出一副不想多談的模樣。
“你——”蕭紫衣被他的頑固氣得幾乎想罵人，幾個深呼吸後，才強自冷靜了下來，“好，雲破天，我不bi你，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事情，也該由你決定，依照皇后的計劃，我肯定還會再來兩次，下回我再來時，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清楚。”
她說完，又取出食盒裡的飯菜，手一抖，悉數倒入牢中陰暗角落裡，拍了拍手站起身，重新收回碗筷。
利索地做完這一切，蕭紫衣理了理衣衫，又隔着牢門，掃了牢中靜坐的雲破天一眼。
雲破天身形依舊不動如山，即便在大牢裡，也透出初見時那般雪後青松般的挺拔。他望着眼前石壁的目光，犀利得似乎要將牆壁看穿，但望不透的，卻始終是那炎涼的人心。
蕭紫衣不能明白他那種被所信任，所效力之人背叛的心痛，因爲她很少信任別人。但她一旦認定了，卻是無論怎樣事實沉浮，皆不會改變，就像之於百里墨，之於月清流一般。
但她卻知道，雲破天需要的不是時間，而是個足以能說服他自己的理由。人往往最難說服的，其實是自己的心。
她還沒說出反叛皇家，拿下翼城的計劃，雲破天尚且如此，倘若沒有個有足夠力度的因由，雲破天就是死，亦不會接受她的提議。顯然，雲破天不肯走，就誰也無法強迫他。
蕭紫衣輕嘆一聲，提着食盒，轉身往門口走去。此番交涉無果，還能用什麼方法，讓雲破天想通呢？蕭紫衣心中，一事也沒有良策。
蕭紫衣一路思索着，回到鳳棲宮向皇后覆命。
“事情完成得可還順利？”皇后仍坐在榻上，打開杯蓋，手託牡丹花盞，緩緩品着新茶，雍容華貴。
“回皇后娘娘的話，雲破天不疑有他，邊感念着娘娘的恩德，便將飯菜吃淨了。”蕭紫衣取出食盒中的空碗碟給皇后過目。
“嗯，做得好。”皇后話尾一轉，似是語帶惋惜，“要說雲破天，也爲我幽國出了不少力，可惜了這一代將帥之才，但怪只怪他是——”
皇后說到這裡，倏然收了聲，轉而對蕭紫衣笑道：“這一趟辛苦你了，賞錢隨後我便命人送過去，只要你以後好好爲哀家做事，不會虧待了你。”
“奴婢謝娘娘。”蕭紫衣跪地謝恩，見皇后早已屏退了其他侍人，才狀似謹慎地開口詢問：“可是娘娘，這法子是否確定萬無一失？奴婢怕若雲破天不死，審判日期又日漸臨近，屆時太子那邊會更加棘手。”
皇后冷冷一笑，放下茶盞，杯子與桌面相擊，發出冰冷的聲響，“我不會讓這種事出現，即便他不死，我手裡也還有最後一步棋，定讓他乖乖地無翻身之日。”
皇后語中冷意，如深秋之水，寒涼地漫過蕭紫衣心底，越發堅定了她要救出雲破天的決心。但在此之前，她一定要先想辦法查清，皇后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忽而，她腦海中靈光一現，閃過之前那宮婢迎她時候的警告，鳳棲宮東偏殿有蹊蹺，皇后極力遮掩，會否與此事有着關聯？
看來，今晚她需要探上一探，不能再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