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衣在庭院裡站了一會兒,剛要返回無聊的宴會去,只見不遠處又行來兩人。她神色一凝,飛快將身形重又隱沒在了樹後陰影中。
那兩人走得很快,並無交談,也似乎無意停留,只是自蕭紫衣藏身之處前經過,然後便匆匆走遠。但那一眼,蕭紫衣還是看清了對方容貌。她心下一驚,微微蹙起了眉心。
其中華服那人她並不陌生,正是方纔還在宴會中,與歐陽景明槍暗箭,勝了一籌的大祭司。而與她同行的男人,蕭紫衣只覺頗有些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卻又模糊得難以捕捉。她迅速在頭腦中搜尋着,電光火石間,一張臉在她眼前閃過。這男人,不正是離國禁宮中,她中了春藥時,奉了離玲瓏之命追捕她的侍衛頭領?當日祁桓將她藏在牀上,與祁桓對話的,便是此人。
離玲瓏的人,到月國神殿來找大祭司,所爲何事?
蕭紫衣心念一動,便要擡步跟上去。
才邁出一步,身後清風襲來,瞬間她便被人從後面抱住。一股醇馥的酒香,伴着清雅呼吸,拂過她面頰,吹入她耳際,絲絲縷縷,像是要將人融化開。他未束的長髮,纏上她的脖頸,流水一般漫過她肩頭,似乎每一個髮梢的躍動,都在傾訴着柔柔的情。
蕭紫衣身子一僵,頓了片刻,伸手去推橫在胸前那隻手,“清流,放開我。”
“別去,紫衣,若被大祭司發現,你會有危險,這事我會派人去查。”月清流並未放手,他說話時,呼出的氣息纏繞,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親近,令蕭紫衣有些心慌。
“好,我不去,你先放手。”
“我不放。”月清流聲音低緩,“讓你走,你又會去不顧一切地做那些危險之事,你就不能有一刻讓人放心?”
“清流,你醉了。”蕭紫衣又推他,手上加重了幾分力道,旋即無奈笑道:“不過你這話,怎麼和墨說得一樣?”
月清流聞言,手臂一僵,眼底一抹流光閃過,化作脣邊一聲輕嘆,“我倒希
望我能醉了,如此便可丟掉所有,不顧一切。”說罷,他輕輕放開了蕭紫衣。
蕭紫衣並不完全明白月清流話中含義,但他一向行事隨xing怪異,又喝了酒,自然就當醉話聽了。
蕭紫衣站定,理了理衣衫,望着月清流道:“今日一事,看來還算順利,希望接下來也能依照計劃進行。”
“設法離間,擊破歐陽。你那字條,可是字字珠璣。”月清流淡笑,一恍然間,已恢復了平素裡不經心的模樣。
蕭紫衣不以爲意地望他,“你少來,如若我不去找你,你本來也打算這麼做,是不是?”
“那不正說明,你我心意相通,乃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蕭紫衣無視月清流那戲謔笑容,“說正事,接下來的事情,你可都佈置好了?”
“我心裡有數。”
月清流雖未說明,蕭紫衣卻瞭然於心,不再多問。月清流做事,似乎總是成竹在胸,她毫不懷疑他的能力。
“此處不宜久留,被人發現就不妙了。”蕭紫衣提醒月清流,“我們得先回宴會去。”
“你先走,我稍後便去。”
蕭紫衣點點頭,她與月清流一起回去,確實不妥。她向月清流告別,先行快步朝着宴會場而去。
月清流望着她遠去倩影,脣邊那一抹優美的笑意,逐漸盈上幾分梅子般的酸澀。她總是這樣,離開得彷彿毫無牽掛,卻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身後這般看着她,直到那搖曳在視線中的嬌柔,沉澱成了心底一顆硃砂痣。
他可以運籌帷幄,傾覆乾坤,然而,她的心,她的情,究竟在何方,他卻看不清,猜不透——
宴會之後一番後續格外精彩,大祭司與輔祭司歐陽景的動作,也由多年的暗鬥,轉爲了明爭,更是搬上了月宮朝堂。
相比於神殿的職權,月帝本就是個閒差,可偏歐陽景一個彈劾大祭司的奏摺奉上,裡面洋洋灑灑陳述諸多理由,還拿出神殿賬冊、人事、管理各種不善
的證據,不僅如此,不知自哪裡尋來個證人,證實當年大祭司與人私通,生有一子,便是當今神殿第二大祭司月清流。於情於理,都不能勝任大祭司一職。
月帝不敢輕易出手動大祭司,不成想大祭司爲證明自己清白,呈請當面滴血驗親,在月清流暗中做了手腳之下,結果當然可想而知。
此時,情況又生風雲之變,當初爲歐陽景作證那人,口風忽變,直指是歐陽景教唆自己,污衊大祭司,不僅花錢利誘,還以他全家大小性命威逼。
於是乎,大祭司也上參一本,上書歐陽景兩條罪名:其一,栽贓嫁禍大祭司,試圖取而代之;其二,意在謀反,將帝位推翻,自己合併神殿和禁宮之力,野心昭昭。
不管是哪一點,都足以讓人心驚膽戰。
月帝命人連夜去搜歐陽景日殿,竟在歐陽景住處,歐陽逐心房內,以及書房、議事殿多處搜出證據,其中還不乏與他國互通有無的書信。
幾日後,自鄰國離國也傳來飛信一封,離帝親自修書,證實歐陽景確實給他寫過書信,字裡行間流露出希望他幫忙,一統月國之事。
證據鑿鑿,天理昭昭,即便歐陽景再辯駁,大家皆不相信他。就算大祭司有報復之嫌可以作假,人家離國一國之君,總不會如此無聊,特意來陷害月國一個輔祭司吧?
月帝聞之,龍顏大怒,將歐陽景的處置權,全權交予大祭司手中,可斬而不奏。
此舉這也在情理之中,在月帝看來,他這皇帝已做得夠退讓,竟然還有人覬覦奪權,取而代之,讓他還有何顏面?
當晚,大祭司和第二祭司親自帶了人,去將歐陽景和他一干心腹,逐一抓捕入死牢,等待不久後問斬。
可在其中,還是出了差錯,月清流帶人趕到歐陽逐心房內時,歐陽逐心不知爲何聽到了風聲,逃得不見蹤影。搜遍整個神殿,也未找到她的人。
這一段轟轟烈烈的明爭,總算以大祭司的全勝,落下了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