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郎?靈越的心快要跳出來,路……路小山,是他來了嗎?
她的眼波頓時熱切起來,這微弱的變化沒有逃過慕容白的眼睛。他的神色更加陰沉,如同罩上了一層寒霜。
靈越渾然不覺,她甚至問,“真的麼,你知道他在哪兒?”
“神偷白玉龍,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你這個昔日的情人不知道他身在何處,我怎麼會知道呢? ”他冷冷道。
“神偷白玉龍……”靈越喃喃念着,“你是說,這個標記是神偷白玉龍的?”
“你還在裝瘋賣傻??”慕容白怒不可遏,“裴之翠,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 明明是你慕容白欺人太甚!靈越正要反脣相譏,慕容白又冷哼一聲,“你和白玉龍的那段往事,莫要以爲神不知鬼不覺。”
靈越乾脆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來,不怒反笑:“是嗎?說來聽聽。”
“想不到你如此厚臉皮……”慕容白瞪着她,“你既然想聽,我便說給你。三年前,你邂逅了神偷白玉龍,不知道他用什麼法子討了你的歡心,你竟然與他一見傾心。你屢屢逃婚,尋死覓活不就是爲了與白玉龍雙宿雙棲?”
靈越心想,原來裴之翠早已有了心上人,難怪寧死也不願意嫁給慕容白呢。
“既然如此,你爲何不肯成人之美呢?”她幽幽地問。
“成人之美?”他鷹隼一般的銳利的盯着她,裡面滿是嘲諷,好像她說的乃是天大的笑話,“在你裴之翠的眼中,我慕容白是會成人之美的人嗎?莫要忘了,如今你已經嫁入我慕容家,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
靈越目光流轉,露出十分真誠的神色,再次重申,“然而我並不是裴之翠。“
慕容白嗤笑了一聲,表示這個謊言昨天已經被他拆穿過,他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
他依舊指着牆上觸目驚心的標記問:
“你昨天跑出去,是不是爲了和白玉龍裡應外合,好盜取紫龍珠之後私奔?”
“紫龍珠?”
“你看看,又裝出一副全然無知的樣子。”他凝視着靈越的眼睛,露出一絲譏笑,“你莫要告訴我,你從來沒有聽說過紫龍珠。”
“我的確從來沒有聽說過。”靈越無可奈何道。
“裴之翠!”他終於失去耐心,怒意如同暴風雨般席捲而來。
靈越清亮的眼眸毫無懼色地看着他,“我真的沒有聽說過。現在請你告訴我,那枚你如此珍視的紫龍珠被人盜走了嗎?”
慕容白輪廓分明的臉上,翻騰的怒意忽然化爲一個諱莫如深的微笑, “紫龍珠已經被人盜走了,不過……”
他顯然十分得意,笑容大大地加深——不可否認,他的確是俊朗不凡的男人,笑起來還有幾分迷人。
他盯着靈越的眼睛,一字一頓,聲音清朗,如同金石擊玉,“那是一個贗品!”
靈越也笑了。
她一邊笑,一邊拍手讚歎,“慕容大公子真是聰明絕頂,竟然料事如神。”
“不用你拍我馬屁,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昨夜跑出去,是不是私會白玉龍?”慕容白劍眉微微揚起,瞟向靈越的目光裡滿是寒意。
靈越輕輕嘆了一聲,“如慕容大公子所言,白玉龍既然盜取了紫龍珠,我們也見面了,那爲何我不按照你的設想,昨夜與他一起私奔呢? 我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裡,此刻聽你百般羞辱?”
“這……”慕容白微微一怔,隨即又露出那種靈越已見慣的冷笑,“或許,你已經被他拋棄了!”
這句話猶如匕首一般,投向靈越的心口,她的眼睛裡不由自主流露出莫名的悲傷。
“你已經被他拋棄了!”慕容白猶嫌刺得不夠狠,重複了一遍。
靈越不由將手撫向心口,那裡翻騰不已的,是突如其來的痛。
在金黃的圓月下,那個人,黑亮的眼睛看着她,閃着戲謔的光芒,他半是認真半是玩笑,輕輕道:“我是爲你而來!”
在婆娑的樹影下,那個人,雙手將她環在樹上,不容她躲避,在她脣上印下第一個輕輕的吻。
他抱着她,笑容如同陽光般灼熱明亮,他說,“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的!”
但是月夜之下,他卻棄她而去,甚至未留下隻言片語。
慕容白盯着靈越的臉,只見她的臉色一瞬間慘白如霜,眸光之中盈盈的水霧若隱若現,她用一種奇特的口吻迴應着他刻薄的猜測:
“是啊,你說的很對,也許他是拋棄我了!”
慕容白冷哼了一聲。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一大早竟然和剛剛拜堂成親的妻子討論爲何沒有跟昔日的情郎私奔。
靈越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奔到牆邊仔細查看標記。
“你發現了什麼?”她的神情如此專注,令慕容白忍不住問。
“慕容大公子,爲何你如此斷定,這個標記是出自神偷白玉龍之手呢?”她用手輕輕沾了沾標記,湊到鼻端嗅了嗅,發現是用印泥畫的。
“江湖上誰不知道,神偷白玉龍每次作案之後,必定會留下一條小龍爲記。”
“既然江湖上都知道,那也不能說明這就是白玉龍所爲啊?也可以是別人嫁禍栽贓。”靈越的眸光閃閃,看向慕容白。
慕容白冰山似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但睫毛一點一點地揚起,露出如墨玉般的瞳孔,“裴之翠,你真是費盡心機爲你的舊情郎開脫啊!不過你的質疑也有道理,一條人人可畫的小龍,並不能作爲指認白玉龍的證據。”
“你的意思是,你還有別的證據?”靈越很快就領悟到他的言外之意。
“不錯,昨天有人在屋頂上看到了神偷白玉龍的身影。”
“你剛纔還說,白玉龍神龍見首不見尾,怎麼就那麼巧,有人認識他的樣子?”
“呵呵呵……”慕容白笑出聲來,“裴之翠,爲你的情郎辯解之前先用用你的腦子。”他又補上一句,“當然假如裴大小姐有腦子的話。”
靈越氣結,幾次被慕容白嘲笑沒有腦子,真是奇恥大辱。
慕容白看到她如同刺蝟張開了滿身的刺,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神龍白玉龍屢犯大案,他曾經潛入康王府,盜過皇帝御賜的夜明珠,也曾經偷入宮闈,盜了常平公主最心愛的七寶玲瓏簪,還曾大搖大擺混進皇家馬場,順手牽走了太子最鍾愛的踏雪千里駒。而更囂張的是,你的情郎每次都會在現場留下這個印記,唯恐別人不知道他的賊名。你說這犯下累累罪案的要犯,朝廷會不會畫影圖形,張榜緝拿?我的書房碰巧就有一張白玉龍的畫像,你信不信?”
“你的碰巧可真多……”靈越低聲嘟囔。
慕容白的表情看不出是歡愉還是嘲諷,他走到一個書架子邊,從一疊繁亂的紙張裡翻了翻,抽出一張紙來,輕飄飄扔到靈越面前。
靈越頓時吸了一口氣。
這是一張海捕文書,圖影上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畫像。他的眼神明亮,露出堅毅之色,額頭飽滿,鼻樑尤其挺直,赫然是個極英俊的男子。
若不是畫像旁邊的幾行字,誰也想不到如此英俊的美男子竟然會是名滿江湖的神偷。
那上面寫着:“ 江洋大盜白玉龍,身負多條重案,罪大惡極。各州府見則捕之,生死勿論。
慕容白見她盯着畫像目不轉睛地看着,面上又露出複雜的神色。半晌,他冷冷開口,“裴之翠,你看夠了沒有?”話語之中隱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不耐。
靈越擡起頭來,對他微微一笑,“可否告知我,是誰看到了白玉龍?”
慕容白看着她的微笑如同春花綻放,令萬物失色,不覺將冷硬的聲音稍稍放柔:“是我家的老管家平叔。平叔當年跟着父親行走江湖,有幸見過白玉龍一面。昨夜白玉龍在屋頂出現,被他發覺,立時就認了出來。只是白玉龍輕功卓絕,等我趕到,早就沒了白玉龍的蹤影。”
靈越心想,看來這個標記是白玉龍留下的無誤了。只是這個紫玉珠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又聽到慕容白繼續道,“當我聽平叔說,白玉龍在屋頂出現時,我就心知不妙,他定是趁着今日慕容山莊辦喜事,嘈雜一片,衝着紫玉珠而來。於是我立刻奔到書房,查看紫龍珠是否安然無恙。”
“那當時紫玉珠還在嗎?”
慕容白看了她一眼,神情變幻莫定,半天才道:“我查看之時,紫龍珠仍完好無損。可是我今日早晨半睡半醒之時,忽然想到……”
“想到你中了對方的投石問鳥之計……”靈越瞟了他一眼,接口道。
慕容白麪色一沉,不知道是惱怒還羞慚, “你的情郎太狡猾了,一不留神就着了他的道……”
“是你不動腦子……”靈越悠悠反駁,感覺總算報了一箭之仇,當下心情大好。
“你……”他氣急敗壞,又祭出飛刀,“裴之翠,你被人拋棄了還這麼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