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之前對秦淮八豔其實沒有什麼想法。不過是口頭一提,只是卻沒有想到這個後果。讓他又幾分苦笑不得,偷看董小宛兩眼,正色說道:“請董小姐放心,這只是一場誤會,今日暫且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如果將軍看不上妾身。”董小宛語氣平淡,說道:“該請將軍殺了妾身,不要將妾身送回去。”
“爲何?”張軒又些不明白的問道。
“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子,我在這裡過了夜,就算是之前有千好萬好,今日之後,也不過是破鞋一雙。回去之後,讓冒郎如何安置我,即便冒郎對我如初,我又怎麼忍心以區區賤娶讓冒郎爲難。如果將軍不想動手,只需一句話,董小宛自己了斷。”董小宛說道。
“那你爲什麼不現在就死?”賀虎頭說道。
“爲人姬妾,生死也不得自由。”董小宛淡淡說道:“張將軍應該知道的。”
的確如此,張軒只需一想,就明白了。
如果董小宛今日死在這裡,在外人看來,定然是大大得罪了張軒,冒家恐怕逃不過張軒的怒火。
董小宛心有掛念,即便是想死,也不可得。
張軒聽賀虎頭這般說話,眉頭一皺,說道:“虎頭,你說什麼的。怎麼能隨隨便便逼人去死?”
賀虎頭答非所問說道:“姐夫,你放心吧,姐姐來之前,已經交代過了,你身邊有一兩女子,不用給她彙報的。”
張軒心中暗笑,他雖然尊重羅玉嬌,但也不是懼內之人。他已經適應這個時間很多事情,他也知道,即便今日將董小宛留下來,哪怕是羅汝才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他的。他也不是害怕羅玉嬌纔不納董小宛,而是覺得,他即便真要納妾,也要想給羅玉嬌通報一聲。
這是對妻子最即便的尊重,再者。董小宛這樣淒冷如玉石雕成的美人,張軒一看都有一種負罪之感,似乎自己成爲了欺男霸女之人了,一想到這裡興致也就散了。
那裡還有心與之同牀共枕。
張軒微微一嘆說道:“今日你就留在這裡吧。”
隨即拉着賀虎頭離開了這裡。並僕役照顧好董小宛。
董小宛看張軒走了之後,心中的勇氣好像一剎那的散盡了。跌做在牀頭之上,略帶溼氣的都發垂了下來,她從枕頭之下,拿出一個剪刀,用剪刀對準自己的脖子,猶豫了好長時間,終於下不了手。“啪”一聲甩在地面之上。心中默唸:“冒郎,冒郎。”
如此再三,卻不敢宣之以口,唯恐被人聽去了。爲冒闢疆惹來禍端。
只是董小宛用數年的時間,讓自己愛上冒闢疆,董小宛的身子,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一個物件,可以隨時送人,但是已經刻在心頭的感情,卻如何能輕易的改變的?
“姐夫。”賀虎頭說道:“這姐姐好美,你如果不要的話,送我如何?”
似乎賀一龍離開的時間長了,賀虎頭也漸漸的從悲傷之中緩過勁了,又帶出他這個年紀的調皮勁。
“去。”張軒下意識說道:“怎麼隨便送人嗎?”
賀虎頭帶着壞笑說道:“我知道了,不和姐夫搶便是了。”說完之後,就跑遠了。
張軒目送賀虎頭離開,心中恍然一動,暗道:“所謂我見猶憐,何況老奴?我見董小宛也是如此吧。”
其實董小宛固然漂亮,但是張軒在後世並不是沒有見過美人,當然都是網絡還是電視上面的,而董小宛最動人的,卻是那一股柔弱,哀傷,婉約的氣質。
讓張軒猛地生出一絲憐意,讓他想起了唐縣的小郡主。
一股落寞的清洗涌上張軒的心頭,他暗道:“算了,多她一口飯吃,也不多,將來讓玉嬌處置吧。”
張軒順手找了一間房間。令僕役點了燈,收拾一下,就準備睡下,卻見桌子之上,又一副字,張軒持燈一看,卻見上面寫道:“天下常懸唐日月,海中莫持漢金湯。”
這一副字,筆力雄渾,是顏體。
如果之前讓張軒欣賞,張軒根本欣賞不來。而在古代這數年,毛筆字不能說練出來了。但至少能寫了。對一些字畫也稍稍有品鑑之能。
這十四個大字,其中悲憤之氣,躍然而出。再加上其中詞句,無論漢唐,其實都說得是大明。上聯暗表日月常懸大明天下,流寇雖然有一時之能,但將來必將敗退。而後面卻又對太祖皇帝留下的金湯城池,卻不足以依靠,值得依靠的是什麼?是人心。
語有盡,而意未絕。
張軒忍不住擊節道:“好句子。”
再看落款,卻是李東君。
心中暗道:“卻知道這李東君是誰?”
張軒暗自記在心中,雖然詩文不過是小道而已,但是看着詩文上的功力,再張軒身邊當一個侍從文臣卻是不錯的。他正缺這樣的人了。
隨着曹營正規化的推進,張軒又很多命令,告示要發佈,雖然現在都是張素代勞的。但是張軒也不能一直將張素留在身邊,總要放出去的,張軒暗暗就這一件事情放在心上。
第二日忙碌之餘,又想起這一件事情,找來揚州府衙之中的老人問起來,李東君是誰?
隨即有人說道:“就是臨淮侯家的李昇少爺,他字東君。”
一提李昇,張軒有些印象說道:“可是當日出使城外之人?”
“正是。”
“如今何在。”張軒問道。
“上了城就沒有下來。”
張軒又將曹宗瑜請過來問問,但也沒有消息,只是說官軍戰死的屍首,一起在蜀崗之上埋了,現在也尋之不得了。
張軒心中一嘆,不再追問了,只是吩咐讓鄭廉將那一副字收好。
想來今後,再也見不到風華正茂的李東君了。
越是如此,張軒就越發厭惡殺戮。只覺得自己的雙手,早已洗不乾淨了。但是殺人,與被人殺之間,張軒根本無從選擇了,死自己,與死別人之間,張軒只能選擇死別人。
哪怕對方是一個好人。
張軒留給自己的只有微微一嘆而已。
張軒在揚州整頓兵馬,控制揚州城,又想辦法封鎖運河,阻礙從淮安的援軍南下,收攏各地府縣,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不輕,畢竟揚州府,並不是鳳陽府。
鳳陽府是可要,可不要,但是揚州府,卻是萬萬不能有失。
無他,守江先守淮。立足江南的政權,最下下之策,那是將長江依爲天險,最後是將戰線推到了淮河之北,在張軒看來最次也要保障長江北岸的所有府縣在自己手中。
所以鳳陽府如果力有不得,可以放棄,但是揚州府卻是萬萬不能放棄的。
這不僅僅是張軒一個人的意思,羅汝才與張質等人都是這個意思。
就在張軒忙碌的時候,一封書信已經飛奔江浦曹營的大營之中,。
長江之北,從揚州到和州,這數百里江岸都已經成爲曹營的實際控制範圍了,曹營的快馬往來無阻,一兩日之內,就到了江浦大營之中。
這已經不是張軒第一次彙報情況了,距離的又不是多遠,張軒充分體會早請示晚彙報的原則,揚州城的情況幾乎是一日一報。
羅汝才斜靠在虎皮座椅之上,身子越發覺得瘦小起來了。臉上的病容不做掩飾的話,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看了張軒的書信,輕輕一笑說道:“去去百萬兩銀子,還問什麼,張先生,你來謝信告訴張軒,這銀子都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