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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玉帶編
歷數張軒遇見過大明文官。
楊嗣昌被張獻忠隨手陰死,雖然之前聽老人說,張獻忠與羅汝才被楊嗣昌趕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但張軒沒有經歷過。至於洪承疇,盧象升,張軒更是沒有接觸過。顏日愉,乃至一些其他低級文官,根本沒有讓他感受到壓力,但是爲了對付傅宗龍,李自成又是斷後詐敗,又是讓張軒做誘餌。張軒好幾次與死神撞個滿懷。印象可謂深刻,也是如此,才覺得傅宗龍的難纏之處。
“大人,這人懷裡面有一份文稿。”一名侍衛說道。
跟着張軒時間長的人,都知道張軒的習慣,收集書籍,不管是什麼書,張軒都看着津津有味,那怕是私人的信件。而信上所寫不過是家長裡短的小事。張軒也能看進去,原因無他,寂寞啊。
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沒有電視劇,沒有電影,連避孕措施都不齊全,守着一個老婆,大半夜都要守空牀,張軒不找點東西打發時間怎麼行?而且這個時代的節奏很慢,即便打仗也是如此,一場大戰從佈局到開打,少則一月,多則一年,但是真正決定勝負的,也就一兩天,或者是幾個時辰而已。其中有大把空虛時間,讓張軒這個極度手機控覺得受不了。
他已經飢不擇食,到什麼東西都能啃下來了。
張軒隨手接過書稿,還沒有看,只是輕輕一掂量,他就知道,這不是唐宋古籍,而是手抄本。張軒看書多了,對各種古籍熟稔之極,一掂量就分清楚。不過,這年頭即便是唐宋刻本,也不值一斤米,遠不如後世百萬身價,張軒早已習慣了。
“玉帶編。”張軒讀出來,說道:“好奇怪的名字。”打開一看,張軒悚然而驚,只不過看上兩三眼,就有一種茅塞頓開之感。
張軒帶兵也有幾個月了,都是憑藉前世所學的一點知識,還有在這個時代打出來的經驗,本質上還是一個野路子。而張軒雖然只看了幾頁,已經從這本書之中,看出來這正是他需要的東西。
如果張軒沒有親身操練過人馬,給他這一本書,他決計不會有這樣的體會,正是有練兵時候的種種困惑,纔有張軒看書之時,融會貫通的感覺。
“你是什麼人?”張軒努力將自己從這本書上抽了出來,將書揣進懷裡。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傅督師麾下親衛,楊從義,今日落到賊寇手中,情願一死,只求讓我安葬了督師,督師的屍首我已經找到了,請讓我將督師的首級送上城中,合體安葬,要殺要刮,悉隨尊便。”楊從義說道。
此刻的楊從義與當初戰場上的楊從義大大不同,渾身被泥土與血污覆蓋,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
“我會放你走。”張軒說道:“我得傅督師此書,也算是傅督師半個弟子,你想安葬傅督師,我自然願意成全,你走吧。”
張軒一示意,親衛立即將楊從義放走了。
楊從義想開口要回《玉帶編》,但也知道是絕對不可能了,他張張嘴說道:“還請留下姓名,讓我知道你是誰?”楊從義心中還存了要回此書之事,先記下姓名,反正來日方長,他後半生就花在這一件事情上,也再說不惜。
“我乃曹營張軒。”張軒說道:“你應該很快能從朝廷塘報之中,得到我的消息。”
張軒想改變歷史,如果連朝廷塘報都登不上,也就稱不上什麼成功了。
張軒放走楊從義之後,回到大營之中,立即細細品讀《玉帶編》,這本書帶着一點回憶錄的性質。傅宗龍用行軍,攻戰,守城,等等篇幅,先提出戰法,然後寫出的具體事例,都是傅宗龍當初平定安氏之亂時候所遇到的。如果僅僅看前面的正文,與尋常兵書也沒有什麼區別,與孫子兵法,吳子兵法一樣,提出的不過是一些戰略戰術的原則,甚至傅宗龍這本書,好不過孫吳之書。
而這本是的精華在什麼地方,就是在後面的事例之中,傅宗龍用冷峻的文字寫出當年的戰事,寫得尤其的詳細,行軍也好,打仗也好,紮營也好,都有圖例,幾乎可實際操作。而且這本書成書實際太近了,近到書中很多武器,張軒在營中就能找到。
張軒對兵法大道理,懂的太多了,但是戰術細節之上,他卻茫然的很,即便是問那些百戰餘生的將士們他們也說不清楚,去請教羅汝才,羅汝才也很茫然,他是那一種打出來的將領,如果羅汝才能將自己的作戰經驗之中,提取出戰術原則,羅汝才就不是羅汝才了。至少是戚繼光,俞大猷一般的名將了。
對很多人來說,這本《玉帶編》也就那回事。他們可能對其中平定安氏之亂的種種細節感興趣,或許對傅宗龍在書中評價某人感興趣,比如玉帶編之中,就很多評價楊嗣昌的文字,張軒細細讀來,總覺得傅宗龍在含沙射影,表明對北京那位的不滿。
不過,對張軒來說,這本《大明陸軍實用操作手冊》解開了他太多的迷惑了。只要按上面說的做,別的不說,進攻,行軍,撤退,紮營,防守,旗語,號角都能有章法可依,雖然發揮不出什麼創造性的才能,但是張軒足以做一員庸將。
有了這一本書,張軒對其他事情也都不感興趣了,他每天手不釋卷,每天處理營中事務,參考書中的事例,每次都有新的收穫。
不過,時間不會因爲張軒而停留,大軍在項城之下修整數日之後,在崇禎十四年,九月二十五日,正是開始攻城,張軒主持的投石機,石如雨下,劉宗敏帶隊先登,不過一日功夫,就攻克了項城。
大軍殺入項城之後。張軒受到了一個接收不了的命令。
“屠城。” 張軒震驚無比,暗道:“李自成不能得天下,也不是沒有原因,不過,我總就不能眼睜睜看着這慘劇發生。”
“爹。”張軒來找羅汝才說道:“闖王想要屠城?是真是假?”
羅汝纔沒有怎麼在意,說道:“有這個意思。項城抗拒大軍,不曉以顏色,難道今後每一座城池都這樣打下來嗎?”
誰也不是傻子。
亂世之中,萬萬心慈手軟不得,比如南明之時,清軍打過來,城池往往投降,而明軍打過來,往往堅守,爲什麼,因爲清軍凡下城池,莫不屠城,而明軍卻不屠城,如果投降明軍之後,清軍再打過來,城中就會被屠殺一空。所以百姓想抵抗明軍,想着打不過再投降。反而不敢抵抗清軍。
張軒說道:“可是爹,你可是有意天下,如果每戰屠城,將來壞了名聲,沒有人來投奔您了?”
張軒心中還是有底線的。
羅汝才說道:“我的好女婿,你以爲現在城中還有什麼人?破城不殺人,拿什麼來供養大軍,我們這十幾萬大軍,喝西北風啊?”
“可是---”張軒心中還是不忍。
羅汝才斜眼看了張軒一眼,心中暗道:“我這女婿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婦人之仁了。”不過這樣的人卻能讓羅汝纔信任,正因爲張軒的婦人之仁,才讓羅汝才覺得,這女婿做不出什麼絕情絕性的事情。羅汝才也決定給張軒一個面子,說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天下總就要靠讀書人治理的。從今以後屠城之事,我不參與便是,只需讓闖將屠城之後,分我一杯羹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