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而過,三日似乎就在一彈指之間。
金聲桓似乎什麼也沒有做,也似乎做了一些安排,至於究竟是什麼安排,就不足爲外人道也。
對於這些凌濛初都不知道。
這一段時間,凌濛初也沒有閒着,一直在忙來忙去的。
徐州城之中的駐軍一下到了兩萬多人,糧草的供給,駐地的安排,都要凌濛初有一操辦,這些事情倒也簡單,徐州畢竟是大州,也是軍事重地,也好安置。不過將領之間的矛盾,就不好辦了。、
在凌濛初看來,劉澤清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只是御軍有些不嚴而已,他一進城,就以下屬之禮來拜見凌濛初,請凌濛初保全他。並將他與邱磊之間的矛盾一一說了出來。
凌濛初自然不希望這些客軍在徐州弄出什麼事情來,也就答應下來,還給劉澤清介紹了丁氏兄弟。隨即就傳來房村大敗的消息。凌濛初趕緊安排接應敗軍事宜,之後與邱磊說這件事情。發現邱磊對劉澤清雖然有隔閡,看上去也很好說話的樣子。
如此一來。凌濛初也就放下心來。
不過,在凌濛初看來,僅僅是如此來是不夠的,他必須保證這些丘八們精誠合作,畢竟張賊打贏房村之役後,並沒有離開徐州的意思,反而在徐州之內徘徊不定,看樣子有長留的意思。
對徐州來說,或許不是一個好消息,但是對凌濛初來說,或許是一個好消息。
凌濛初只需統合諸將大敗張賊,這年頭,只有能打仗平賊之輩,提拔之快,就好像是飛得一樣,縱然凌濛初六十有四,不妨礙他老人家有壯懷激烈的時候。
故而凌濛初就在府衙之中,安排了一場晚宴,邀請邱磊,劉澤清,丁氏兄弟,以及大大小小的將官赴宴。
一場大宴下來,散席的時候就已經是夜幕沉沉之時了。
凌濛初目送所有人打着燈籠離開,只覺得老胳膊老腿都有一些受不了了。忍不住用力活動一下。
“爹。”凌楚從身後扶住他,說道:“你注意身體。”
凌濛初在酒宴之上,也推託不過,飲了幾盞酒,此事酒氣上涌,有些醉意,手臂一擺,說道:“你爹我還沒有老。”隨即搖晃幾句,用帶着浙江土音的語調唱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爲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歌是古樂府詞,聲音之中鄉音很重,如果尋常人聽來。只覺得這老頭,亂七八糟的再唱些什麼,只是調子上卻有些古意。
“轟。”的一聲巨響,從不遠處傳來,劇烈的衝擊之聲,打在凌濛初身後的窗戶之上,打得窗戶紙噼裡啪啦的做響。
凌濛初頓時一驚,酒水化作冷汗出來了,說道:“怎麼回事?”
他感受到事情,就在州衙之前這一條路上發生的。而這個時候,徐州城之內,早就戒嚴了,大路之上,也只有剛剛離開的那些人在走。
“是他們。”凌濛初頓時冷汗之流。
他不知道是誰出事了,但是不管是誰出事了,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走去看看。”凌濛初立即領了百十個衙役往爆炸發生的地方而去。
就在不遠之處,邱磊騎在馬上,也聽見這一聲爆炸了,他笑罵道:“這虎臣也真是的,我不過讓他殺一個人而已,弄這麼大的動靜幹什麼啊?”
“大人我們不回去看看嗎?”邱磊身邊的一個將領說道。
“幹嘛回去,這關我們什麼事情?是金聲桓的事情,與我們可是毫無關係。”邱磊冷笑一聲,說道:“吩咐下去,給我盯緊了金聲桓。還有用他的時候。”
“是。”
就在邱磊覺得大功告成,準備卸磨殺驢的時候,忽然聽到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說道:“是邱磊,是邱磊派人殺了劉將軍,爲劉將軍報仇。”
“爲劉將軍報仇。”
一時間喊殺之聲大震,無數人從後面殺了過來。
畢竟所有將官剛剛離開州衙,雖然邱磊與劉澤清走得不是一條路,但是實際之上,相距不遠。
邱磊臉色頓時變了,心中暗罵道:“金聲桓辦的什麼事,這消息是怎麼泄露出去的。”但是邱磊也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解釋的時候,也無須解釋,不過是自由心證而已,不需要證據。
不過,他並不驚慌,他知道他只需回到營中,撐過今夜。明日再做計較不遲。
只是這一夜並不好過。
此刻凌濛初也來到爆炸發生的地方了。
今日酒宴之上,金聲桓對劉澤清頻頻勸酒,劉澤清不好不喝,早已爛醉如泥,騎不得馬,故而用了州衙的馬車,卻不想剛剛出了州衙之後,就斜裡衝出一兩馬車,撞在劉澤清馬車之上,這一輛馬車之上全部裝滿了火藥,頓時爆炸開來。
凌濛初只看現場就知道,劉澤清決定活不了了。
隨即他又聽到有人大喊是邱磊殺了劉澤清,一羣人吆喝的說要爲劉澤清報仇,頓時暗道不好。
這事情是誰做的。凌濛初用腳趾頭想,都想的明白,除卻軍中之人,哪裡有人能有這麼多火藥啊。軍中想要劉澤清性命的人是誰,自然是與劉澤清有夙願的邱磊。
但是真相是一回事,如何處置是另一回事情了。
凌濛初此刻恨不得手刃邱磊,但也知道,此刻萬萬不能亂上填亂了。殺了邱磊之後,誰來守城啊。
即便凌濛初對邱磊一千個,一萬個不滿,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給邱磊收拾殘局。正如邱磊之前所言,沒有人爲一個死人出頭。死掉的劉澤清與活着的劉澤清是兩個概念。
街上的爭鬥不過是大亂的開始。
劉澤清活着的親兵,立即回到大營之中,不過片刻,劉澤清所部大都出營,劉澤清一死,劉澤清軍中也沒有絕對的領袖了,誰也控制不住誰,一時間亂操操的,大部分人沿着大街往邱磊大營方向而去。但是還有一些亂兵,早就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來,但是徐州城卻好像被驚醒一下,好幾處傳出火光之聲,以及婦女的哭喊之聲。
凌濛初咬牙說道:“打我旗幟。儀仗。”
凌楚一聽就知道凌濛初想要幹什麼,大吃一驚說道:“父親----”
“快去。”凌濛初厲聲喝道。
“是。”凌楚說道。
片刻之後,凌濛初帶着百餘人攔在大街之上,數以百計的火把,將大街之上照得通明,凌濛初一身官府大聲說道:“本官乃徐州通判。劉將軍之事,朝廷自會處置,定然會給劉將軍一個公道,刺殺劉將軍的人,朝廷絕對不會放過,但是你們也不能聚衆爲亂。傷害黎民,爾等速速回營。”
凌濛初在數以百計的亂兵之前,火把將他的臉照着通明,綠色的官袍在火光之下,散發出不一樣的光澤,一時間將亂兵給鎮住了。
似乎一場大亂就要消散於無形之中。
在房頂之上,一個人冷哼一聲。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宋文奎,刺殺劉澤清,並處置這邊的事情,金聲桓都交給了宋文奎來辦。如果不是金聲桓分給他人手不夠,他也不會用火藥這樣酷烈的手段。
僅僅劉澤清之死,還是不夠的,金聲桓要的是徐州城中大亂。
宋文奎將長弓拿出來。彎弓搭箭,將一張步弓拉得半月,只聽咯咯吧吧的弓弦做響,他將箭尖之處,緩緩的對準了凌濛初的胸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