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鞭帶着黃得功渾身的力道,夾雜着呼嘯的風聲,打着旋向羅汝才砸了過來。
羅汝才見狀,大吃一驚,但是這鐵鞭看似慢,實際上非常快,再加上黃得功是一等一的神箭手,縱然沒有擲過鐵鞭,但是準頭也不錯,這鐵鞭不偏不依,就向羅汝才砸來。
危機時刻,羅汝才下意思伏在馬身上。
這種都危險的反應,幾乎是羅汝才的本能。根本不用大腦反應,他的身體就自然做出來。
羅汝才只覺得頭上風聲嗚嗚做響。隨即聽到一聲清脆的木頭折斷之聲。
只覺得頭上一暗,有什麼東西砸了下來。好像一塊大布,將羅汝才當頭罩下來。
“殿下。”身邊的人紛紛大吃一驚。
羅汝纔將頭上的布扯下來才發現,原來是他的帥旗。
黃得功那一鞭,雖然沒有砸中羅汝才,卻砸在後面的旗杆之上,一鞭之下,居然就將這硬木旗杆給砸斷了。
羅汝才僅僅看了一眼帥旗,就看向黃得功,卻見黃得功已經撤退了,數路曹營騎兵也不敢追擊,居然也退了回來。羅汝才先是大怒,隨即也想明白了。
帥旗是全軍的指揮中樞,帥旗折斷,代表着整個大軍失去了指揮,羅汝才知道自己每事,不過是斷了一根旗杆而已,但是下面的人,卻不知道,估計這個時候正是人心惶惶,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時候。
這些追擊黃得功的騎兵,自然不會繼續追下去了。
打黃得功固然重要,但是羅汝才的安危更重要。
羅汝才心中暗道:“便宜黃得功了。”
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安撫軍心,黃得功的事情也只能放一放了。
“傳令,召集諸將來見我。”羅汝才說道。
安撫軍心最好的辦法,是將這些軍官招過來,見一見,罵一罵就行了。
這一戰,來得快,去得也快,黃得功打得就是一個快進快出。
此刻黃得功根本不停留,帶着數千人馬,向東而去。
不過,黃得功也不是毫髮無損的。
“有袴。”黃得功問道:“我這手臂,什麼時候能好?”
他這話一說出口,心中就有一絲黯然神傷,他哪裡不記得,任有袴已經爲了救他,死在曹營騎兵馬蹄之下,他身邊的不過是尋常郎中而已。
“大人。”這郎中說道:“大人,這傷並不重,賊人這一刀,雖然狠,但是被大人的寶甲給擋住了,不過有一些力道不好化解而已,將養十日上下,大人就可以完好如初了。”
將養十日就能完好如初的傷勢,的確是區區小傷,但是黃得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十天養傷的時間了。
大戰在即,無謂的兒女情長在黃得功心中一閃而過。
黃得功帶領大軍向東而去。
鳳陽府到壽州縣一路官道連接,大抵有二百餘里,此刻已經走了幾十裡了,眼前就要進入鳳陽地界了。
不過,這一戰還僅僅是開始。絕不是結束。
鳳陽城下。
“黃得功已經突圍了,正向鳳陽而來?”張軒說道。
“正是,殿下傳令,讓大人,一定要阻止黃得功入城。”這使者說道。
“我知道了。”張軒說道。
進攻鳳陽府這一段時間,張軒也看得出來,鳳陽府之中,缺乏良將,如果不是張軒手中的兵力不太夠。張軒如果有十萬之衆四面圍攻,這鳳陽城恐怕撐不了多久。
但是黃得功一到就大不一樣了。
現代時候,還不明白,什麼叫做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亡國。但是這個時候,張軒才明白一個關鍵人才,有多強大的力量,即便黃得功不帶士卒,僅僅一個人,有黃得功的鳳陽城,和沒有黃得功的鳳陽城,卻是兩個概念。
“傳令,金聲桓,楊繩祖,結束所有任務,西去阻攔黃得功所部。”張軒說道。
“是。”立即有人去傳令了。
張軒隨即調兵遣將,發動民夫,準備將專門留給鳳陽城南門給封鎖了。
這個消息通道,此刻已經是不需要要了。
張軒這邊這麼大的動靜,鳳陽城之中,又怎麼能看不到啊。
而且黃得功突圍之前,已經給鳳陽城之中寫過信了,只是歸期未定,一來戰場之上,變化多端,即便是黃得功也不能保證自己那一天回來,二來,黃得功也知道,這一條傳遞消息的通道,是專門留給他們的。
這書信失落的可能性也不小,黃得功也不敢說那麼清楚。
“父親。”馬鑾說道:“賊人動靜如此之大,定然是黃將軍來了。”
馬士英點點頭說道:“只要黃將軍一到,此賊不足爲慮。”
“大人,此事或許不能做如此之想。”楊龍文說道:“黃將軍忠肝義膽,勇不可當,這是自然的,但是勇衛營畢竟兵少,再加上臨陣撤軍,賊人定然會層層阻擋。到時候到了鳳陽城下,黃將軍麾下人馬能有多少啊。此事不得不慮。”
馬士英豈能不知道這一點,說道:“無妨,城中但欠一猛將耳,只要黃闖威名在此,賊人就不敢放肆,想來也會另尋他處吧。”
“父親。”馬鑾說道:“如此一來,豈不受制於人。”
“你有什麼想法?”馬士英說道,其實他也能猜得出來馬鑾想說什麼。
果然馬鑾說道:“父親,我等有戰兵近三萬之衆,其中有狼兵五千,劉良佐騎兵五千,這都是精銳之士,且黃將軍將至,賊人分派人們圍追堵截,城下雖然有近十萬之衆,但多爲民夫,賊人士卒不過三萬,這三萬之衆,老賊,不過張賊與袁賊本部人不過萬人,而且分列四門,已經犯兵家大忌。如果我等傾城而出,以衆臨寡,依城一戰,大破賊人,等黃將軍到了,就可以與黃將軍,鄭將軍合兵一處,整軍西向,將羅汝才逐出鳳陽。這正是大好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日賊人進攻淮安軍那一日,就是一個機會,上次錯了,這一次如果再錯過了,有沒有下一次機會,就不一定了。”
“你這是孤注一擲。”馬士英說道。
“事到臨頭須放膽。”馬鑾說道:“爲將之道,膽氣爲先,這是父親您教我的。”
馬士英捏着長鬚,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是馬士英依舊不想讓馬鑾這樣辦,無他,馬士英承受不住失敗的可能,將城中精銳孤注一擲,勝就不要說了,一旦敗了,鳳陽城就不可守了。
“大人,可聽屬下一言?”楊龍文說道。
“文驄,這裡沒有外人,想說什麼就說吧。”馬士英說道。
楊龍文與馬士英是姻親,馬鑾也要叫楊龍文一句舅舅。但是楊龍文卻非常有分寸,絕對不會因爲馬士英的客氣而失去禮數。
“大公子的意思,或許可行。”楊龍文說道。
“老大不知道輕重,你也不知道?”馬士英有幾分不悅道。
很多時候,無過就是功,只要守住鳳陽城,對馬士英來說,就是大功一件,他又何必去追求什麼破賊之功,勝不過錦上添花,敗就是萬劫不復。馬士英會怎麼想,也就很清楚了。
楊龍文說道:“大人,不要忘記盧九德,皇陵。”
馬士英不悅的表情,立即消散了。
盧九德是宮裡的人,他活着的時候,固然位高權重,但是一死,宮中不會爲一個死人大動干戈的,唯一讓馬士英感受棘手的是,盧九德是爲保護皇陵而死,而馬士英作爲鳳陽總督,保護皇陵,是他的職責所在。
現在多事之秋,或許不管,但是賊人一旦退走,恐怕秋後算賬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