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長江之中,戰艦如雲的,不僅僅是羅汝才與張軒,還有左良玉與左夢庚,黃澍一行人。
不過,他們所在的地方,要比羅汝才所在的地方好多了。
他們就是在炮臺之上。
湖口沿江數座炮臺,耗費了左良玉幾乎所有的精力,將武昌,南昌,湖廣一帶所有的大炮都集中在這裡了,爲的就是封鎖江面。
不得不說,在沿着長江打仗,向來水戰的優勢在陸戰之上,鄭芝龍帶來的水師,有沒有鄭家水師的三分之一,都不知道,甚至沒有用全力 ,就已經佔據了長江航道的主動權。
逼得左良玉步步後退。
讓左良玉心中惱火之極。
畢竟掌握長江水上優勢,就掌握了隨時在敵人後方登陸的可能性,這也是左良玉步步後退不敢與羅汝才決戰的原因所在。
左良玉本想在安慶堅守,但是撤退這一件事情,本就是高難度軍事行動。
大軍一撤下來,就挺不住腳步,也太正常了不過了,就如同李自成一般。
左良玉只能跑得更遠一些,在湖口這裡停下了腳步。
看着沿江炮臺,摸着金屬光澤的大炮,左良玉放心了不少,問黃蜚說道:“這裡能擋得住鄭芝龍嗎?”
“請國公放心,這裡定然能擋得住鄭芝龍。”黃蜚說道:“國公請看。”
黃蜚向下面一指,左良玉看過去,卻見長江邊上有一個個類似於絞盤的東西。說道:“這是?
“這是沉江鐵索。”黃蜚說道。先沉入江中,待敵軍船隻到來之後,再用絞盤從江底拉上來,在水下一兩丈之處,沙船吃水淺,可以通過,而福船吃水深,不可通過。”
“待賊人過來的時候,將鐵索拉起,賊人的船,就被困在江中了。成爲活靶子了。”
“然後可以派小船,放火,燒掉敵船。”
左良玉不通水戰,但是聽黃蜚如此一說,也是暗暗點頭。覺得他任命黃蜚守湖口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卻不知道,這裡的佈置,有很多是出自沈廷揚的設想,不過是留給黃蜚而已。
“大人,賊船上來了。”
黃蜚一聽,向左良玉告罪一聲,就匆匆忙忙的登上了瞭望臺,看着長江之中,無數船隻,幾乎鋪滿了江面。就要逆流而上。
黃蜚默默看下面的船隻,進入射程之中,說道:“開炮。”
立即有人在一邊將一面紅旗,狠狠的揮了下來。
一時間,炮聲隆隆,無數顆炮彈砸在江面之上,一道道水柱沖天而起。
施琅站在船頭被水柱當頭砸下來,渾身剩下都溼透了,施琅隨手將身上的甲冑,去除,光着膀子,只見身上肌肉龍騎,一道道疤痕張牙舞爪,還有一條龍型紋身,看上去凶神惡煞的。
“傳令,給我悠着點。”施琅說道:“全部給我散開,前面快速通過。”
施琅的聲音很大,幾乎要震破別人的耳朵,但是即便如此,但是即便是這樣,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之中,隆隆的炮聲之中,也傳不遠。只要身邊幾個人聽到而已,他們立即用旗語將命令傳遞出去。
而且施琅之前,早有準備,故而各部執行命令倒也順利。
很快,船隻排成一線,就要通過這裡。
“轟。”的一聲,一枚炮彈砸在船上。
這個時代的火炮準頭很城問題,不要看,打了半天,此刻纔有一顆命中。但是命中了,就損失非小,整個船隻一沉,頓時打出一個大洞來,江水不住的向裡面翻涌而入。
還好福船水密艙比較多,故而船隻只是微微沉下一點,並沒有更多的損失。
這個時候,鄭氏船隻也開炮了。
一門門火炮向江岸之上打去了。
其實比起炮臺的準頭,在船上的準頭更加差勁,幾乎沒有幾個能打中炮臺上,即便打中炮臺,臨時搭建的炮臺一時間,也能吃得住幾炮,對炮臺中人員傷亡很少。
但是即便是無用之功,施琅也不會下令禁止開炮的。
這是一種情緒上的發泄。
光捱打不還手,很多人都承受不住這種壓力。
張軒用千里鏡遠遠的看着,並不真切,只見幾十艘船一字排開,逆流而上,隨即被無數道水柱覆蓋着,雖然很多船隻有損傷,但是卻阻止不了船隻西去。
張軒心中暗道:“如果僅僅是這樣,恐怕這些炮臺,阻止不了鄭家船隊北上。”
通過這裡之後,西邊不遠處,就是鄱陽湖與長江連通之處,就可以進入鄱陽湖之中了。
而張軒早已在鄱陽湖東岸佔據了不少地方,只有鄭家水師進入鄱陽湖,張軒就可以跨越鄱陽湖西征,從後面繞道進攻九江,如此湖口就算是有銅牆鐵壁,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所以,即便是通過之時,受些損失也在接受範圍之內。
就在張軒覺得鄭家水師能迅速通過的時候。卻見衝在最前面的那一艘船,猛地停住了。
張軒遠遠的看見,這停止的動作非常突然,就好像是馬匹被絆馬索一下子拉住似的。
張軒的眉頭頓時皺起來,暗道:“這是怎麼回事?”
隨着船隻停止,火炮的準頭似乎一下子提高了不知道多少。
無數道水柱就要將這一艘船隻給淹沒一下。
過了一會兒,水柱漸漸的消失,張軒再看過去,卻只能見一片片漂浮的木塊,卻看不到一艘船。
這是第一艘被擊沉的船隻。
炮臺之上。
無數人高呼萬歲。黃蜚咬着牙,臉上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心中暗道:“沈先生,有你的在天之靈庇護,一定能擊敗賊軍的。”
有了第一個成果之後,炮臺之上,所有人都歡欣鼓舞,不少人都將上衣去了,光着膀子,擡炮彈,清洗炮膛,迅速的將一枚枚炮彈打了下去。
而在江中,施琅幾乎要瘋了一樣。
“下面到底是怎麼回事?”施琅大聲喊道:“派幾個人下去,去看看。”
噗噗通通,有幾個人跳進水中,福建船隊之中,少不了會水之中。
不過片刻,就有人冒出頭來,喊道:“施將軍,下面有攔江鐵索。”
“轟。”話音未落,就有一枚炮彈在附近落水,這幾個人瞬間被水柱吞沒,再也沒有了。
施琅知道,炮彈掉進水中,對水中的殺傷力很大的。即便是沒有被擊中,也會被水波衝擊,打成內傷,幾乎瞬間沒命了。
但是施琅更知道了。這個時候不下水不行了。
攔江鐵索並不是什麼稀罕玩意,這東西也很容易破,在水中不好用力,只需將攔截鐵索從水中拉出來,在船上想辦法,將攔截鐵索給弄斷就行了。
但是此刻,誰敢下水。
這些炮彈準頭不好,但也很容易打在附近,說不得一炮一下,就將你給震死在水中了。
施琅目光掃過,很多人都瑟瑟發抖,他大喝一聲,說道:“是爺們的跟我下水。”
施琅率先跳進了水中。
只聽撲通一聲,在施琅的耳朵之中,天地之間,瞬間寂靜下來,只有遠處的隆隆之聲,還能傳到耳朵之中,這聲音不是別的,而是炮彈落水的聲音,這些炮彈都是極遠處落水的。
所以聽在耳朵之中,多了一些悠長的餘味。
施琅水性很好,一眼就看見這一根鐵索,看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這鐵索並不是太粗,不過是手腕粗而已,施琅藉着水的浮力使勁向上拉扯,隨即也有兩三水手一併過來相助。
好一陣子,纔將鐵索給拉出了水面,早有人準備好將鐵索拉到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