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可謀於衆。尤其是這樣大戰略。張軒寧可與人一對一交談,也不願意與這些一起談。
他太知道了,人多了效率未必會高,反而會牽扯到別的什麼。效率更加底下。
故而這一次,張軒圈定商議的人,只有曹宗瑜與姚啓聖。
選曹宗瑜是因爲曹宗瑜是張軒在軍事之上,最得力的助手。張軒與曹宗瑜幾乎肝膽相照,這些事情,不會瞞他。而選姚啓聖,卻是姚啓聖代替了張素的位置。
張素這一段時間,很忙碌,常駐廣信府。將一江西巡撫,幾乎要做成了廣信知府了。
卻也是有原因的。
浙江大旱,又要供應數十萬大軍的輜重,早就入不敷出了。也是曹營的刀把子要比明朝強太多了,再加上錢謙益等人的安撫,江南這一帶纔沒有鬧出什麼事情來。
但是張軒這數萬大軍的後勤,早已交付給江西地方了。
而饒州府,彼此兵來將往的,不敢太過收刮,擔心局勢不穩,孤而張軒後勤大多出自廣信一府。
現在的廣信不敢說天高三尺,但是廣信士紳的日子決計不好過,甚至饒州府士卒這麼容易在楊廷麟的穿針引線之下,決定給張軒來一個狠的,未必沒有廣信府那邊的事情,引起兔死狐悲之感。。
張素一去,姚啓聖就成爲了張軒首席幕僚。
不過,這僅僅是暫時的。
雖然曹營新立之時,並不怎麼將資歷。但是姚啓聖畢竟太年輕了,後世這個年齡,大學還未必畢業。張軒自然不願意將數萬大軍,如此重要的位置,一直放在這樣一個新嫩手中。
兩人到了之後,張軒二話不說,將這事情說了出來,說道:“兩位如何看?”
曹宗瑜沉吟了片刻說道:“沒有實地考察之前,此計到底可行並不可行。我一時間也弄不清楚,不過,我知道官軍定然也弄不清楚。”
“對。”姚啓聖說道:“虛虛實實未必不可。”
張軒眼前一亮,說道:“你的意思上,反客爲主,引官軍來攻?”
張軒不等兩人回答,心思已經在內心之中轉了好幾個圈了,暗道:“胡澹未必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他言語之間,有意猶未盡之感,有時間我需要細細詢問一番。”
“好,既然如此,我就寫信給大王。”張軒立即拍板說道。
“大人且慢。”姚啓聖說道:“現在不是時候。”
“爲何?”張軒說道:“現在大軍猛攻湖口,正是傷亡慘重的時候,死得就是自家兄弟,折損的都是我曹營的實力,快些結束這一切,最好不過。”
“大人如此想,但是其他人未必會如此想了。”姚啓聖說道:“各將正在猛攻湖口,勝負未分之際,大人提出此計,如果大王接納,攻湖口之事作罷,那麼諸將會怎麼想?”
張軒心中一動,暗道:“他們或許會想,我要搶他們的功勞。”
不過,張軒不在乎這一點。
倒不是張軒不知道這一點,而是張軒覺得自己的後臺硬,他的利益是與羅家的利益綁在一起,與曹營的利益重疊地方太多了,只要對曹營有利,區區怨恨,他不放在眼裡。
“如果此計不成。”姚啓聖似乎看出了張軒的心思,說道:“大人,又怎麼應對?”
“再有一兩個月,就要過年了。不知道大人如何完成,大王年底奪取武昌的計劃?”
這事情又回到事情本身了,胡澹的計劃到底行不行,湖口東幾十裡的地方,土質到底如何,是衝擊平原,有厚厚的土層,還是下面是山地餘脈,下面都是石頭。
不同的情況,決定了這個計劃本身。
“還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姚啓聖似乎有些猶豫說道。
張軒有些奇怪說道:“有什麼話,說就是了,即便所錯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姚啓聖說道:“如此屬下就講了。”
“吳王開國登基之事,就在明年,雖然沒有確定,但是大家都有默契了。”姚啓聖說道:“大人也是知道的。”
張軒點點頭,這事情,他當然知道了。
甚至他知道,如果不是有突發事件,也就是一片石大戰,說不定羅汝才自己早就登基了。
姚啓聖說道:“當吳王登基的時候,定然會大封羣臣,卻不知道到時候將軍位於第幾位?”
“這----”張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他沒有想過,也是未必,不過張軒,卻也明白,他固然是曹營一線將領。但是他這個曹營一線將領未必不可代替的。不過,他畢竟是羅汝才的女婿,想來大封的時候,即便不是第一第二,但決計在前五之列。
即便加上外系的,高傑,鄭芝龍,張軒也有信心自己不會落到前十。
而且張軒最大的資本,就是年輕,在他之前的,大多都是曹營老人。大多比張軒大上十幾歲,乃至於二十幾歲,故而張軒並不擔心。
姚啓聖聲音微微一變,說道:“換句話,大人覺得,你入曹營以來,那一次戰功,是決定性的。”
張軒心思一轉,不由苦笑,說道:“似乎沒有。”
張軒思量一番,他打得仗,多是獨領一軍偏師做戰,固然完成任務,完成的不錯,但是真正決定性的戰役,還是羅汝才自己打下來的。
汝寧之前的戰事,就不用說了,那時候張軒連單獨領兵的資格都沒有。從汝寧之後,與袁時中合兵,橫掃淮北,攻克鳳陽府。但是黃得功是死在羅汝才手中的。
南下攻克揚州。但是南京城是羅玉龍打下的。
輔佐羅玉龍橫掃浙南。
但是還是偏師。
即便是到了現在,張軒統領的軍隊,還是偏師。
實際上,張軒也喜歡統領偏師,因爲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做主,只需在大戰略上配合主力就行了,但是偏師也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真正勝負在主力作戰之中,就如同現在,如果湖口之戰,曹營大敗,縱然張軒再有能力。也不得不退出饒州府,固守廣信府,背靠浙江防守而已。
“而如今。”姚啓聖的聲音之中,似乎有一種魔鬼般的誘惑力,說道:“如果大人能執行這個計劃,那麼這一戰決定性勝負,就是大人您打出來的。您在曹營之中的威望也就大有不同了。”
“大人想要主持這一戰,就必須等攻湖口的軍隊打不下去,倒是,大人再呈上這個計劃,順便讓久攻之下的疲憊之師,駐紮饒州修整,大人親自主持這一戰。”
“將來前朝開國之時,漢有韓信,唐有李靖,明有徐常,卻不知道後世評論本朝,卻不知道是誰?”
“住口。”張軒深吸一口氣,說道:“後世虛名,現在何必相爭?我又怎麼是在乎這些浮名之人。這些話不用再說了。你退下吧。”
姚啓聖聽了張軒的話,心中頓時一喜,他知道張軒依然是心動了,說道:“是。”
隨即姚啓聖行禮過後,退了下去。
姚啓聖之所以如此說,也是有私心的。他現在的位置是暫代,故而他想辦法將這個職位坐穩,就不得不冒些險了,姚啓聖今日對張軒說這個,固然有些冒險。畢竟他跟着張軒時間尚短,談不上心腹。
不過,今日之事過後。 只要張軒沒有大動肝火,就說明他就是張軒的心腹了。
這個位置,今後也不是暫代了。
張軒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體會到姚啓聖話語之中,意猶未盡之言。一時間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