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在古代生病,是非常可怕的情況。
古代的醫療環境,可以說得了病,只有等死一途,只要達官顯貴才能請得起郎中。
還好張軒不是一個小角色,至少有羅玉嬌在,沒有人敢怠慢張軒的病情。
首先將李神醫從東岸接過來,爲張軒診治。
張軒迷迷糊糊的,看見李神醫來了,又一陣迷迷糊糊看着李神醫去了。又陷入昏迷之中。
“李先生。”羅玉嬌的眼睛之中充滿的期盼,說道:“我夫君的病。”
李正方說道:“他身體上的病是小事,不過是偶感風寒,稍稍調理一下便是了。只是他如今病的如此嚴重,卻是心中有積鬱,不得開釋。所以你要多多開解他纔是。否則我醫得了身病,醫不了心病。”
羅玉嬌送走了李正方之後,坐在張軒的身邊,握住張軒的手,心中暗道:“夫君,你就是心思太軟了。只是我喜歡的就是你心思軟。因爲太多的人都是鐵石心腸。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改變,你也不要折磨自己。”
羅玉嬌看着張軒,卻見張軒的眼睛珠子在不住的轉動,他在坐夢。
“被告張軒。涉嫌淹死百萬人民,反-人類罪成立,你還有什麼話說嗎?”一個莊嚴的聲音在張軒的耳邊響起。
張軒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什麼綁住了。
四肢百骸,連一根手指都不能動。
努力的說道:“不是我。不是我。”
“你難道沒有殺人嗎?”一個熟悉的帶血的面孔在張軒的腦海之中浮現。
張軒恍然響起,這是他在黃陵城殺得第一個人。
“開封城下死了這麼多人,難道沒有你的原因嗎?”是李熙亮提着自己的腦袋發問。
“是你,說什麼致天下於太平,讓更多的人活下去,統統是假話,是騙子。”
周輔臣的父兄,以及其他以及戰死的張軒部下,排着整齊的隊列在張軒面前走過,有極其冷漠的目光看着張軒。
張軒一時間痛哭流涕,說道:“不是我,我沒有,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天地之間,只有一天黑暗,無邊的黑暗之中,只有張軒一個人。忽然有一個人走了過來,陽光一下子射了過來。這個身穿校服,拿着一本歷史書。似乎對人說道:“看見了,這是明末有名的大劊子手,就是決開黃河,淹死數以百萬之人,將黃河以南,變成一片澤國,據說比老蔣的黃泛區還狠。”
這個人猛地擡起頭,張軒猛地發現,這是自己的臉。
這
一張臉,是那麼陽光,那麼純潔,那麼幹淨。而自己渾身上下都是血污,洗不乾淨的血污。
人生最大的噩夢就是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摸樣,還偏偏回不去了。
另一個自己慢慢變淡了。
忽然有一個騎着戰馬衝了過來,一身白色盔甲,留着長長的鞭子,帶着幾分馬景濤的神韻,振臂一揮,無數騎兵衝了下來。
“大人,一片石大敗了,快走。”
張軒似乎沒有自己的意思,在無數混亂之中,轉進,戰鬥,逃走。
“張郎,帶這我們的孩子快走。”羅玉嬌大聲喊道,隨即用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
“不要。”
隨即畫面轉換,張軒被多爾袞抓住了,說道:“你投降,可以當韋小寶。不投降只能被殺了。還要死的很慘。”
“你想怎麼死。”
畫面再一轉,一座比開封還要大的城市之中,空無一人,只有幾十個和尚道士在擡着死人,往外面運。
張軒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死了。
變成孤魂在這一座死城之中游蕩。
看見的只有死人,而每一個死人的眼睛都看着他。
“不行的,歷史是無法改變的,你看不管怎麼努力,開封城還是被淹了嗎?所以要順應歷史來嗎?”
“天下大勢不可改易,順天者逸,逆天者勞。”
“你應該知道怎麼做輕鬆一點。”
“放棄吧,帶着羅玉嬌去海外吧,放棄吧,不要再想着折騰了,這樣做除了死更多人之外,沒有別的用處。”
忽然張軒眼前畫面一變,大放光明。
張軒坐在教室第三排的位置之上。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歷史老師。
“好了,中國近代史講完了,我說一些題外話。我知道,大家不大喜歡學習近代史。這個條約,那個條約,看起來都很憋屈,很沒有意思。但是中國有五千年的歷史,不過危機到什麼程度,總有一些以天下爲己任,拋頭顱灑熱血拯救國家於危難之中,而這一批人,也無愧於歷史賦予他們的責任,中國有現在的局面,就是他們這一代人開創的。而時間從不爲誰而停留,這些人已經漸漸凋零,現在論到你們。”
“中國的未來會怎麼樣,已經與這些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也與我們這一代的關係不大,而在於你們。你們自己可以想想,將來後人讀你們創造的歷史,是怎麼樣的感受。特別是你張軒。別給我走神,否則你大學都考不上,談什麼創造歷史。”
張軒忽然睜開了眼睛。
羅玉嬌大喜說道:“張郎你醒了。”
張軒張開嘴,聲音有些嘶啞,說道:“外面怎麼樣了?”
羅玉嬌說道:“沒事,你放心好了,這一段時間大雨連綿,大軍也無法行動,一切有我在,你安心養病就行了。”
羅玉嬌沒有一句虛言。
以羅玉嬌的能力,以張軒夫人,曹營公主的身份,鎮住張軒那些部下,根本就是小事,再則即便沒有張軒,有曹宗瑜在。也翻不出什麼水花來。
張軒覺得身體有一痠軟,努力起身。羅玉嬌連忙將張軒扶住說道:“你不要想着起身,好好休息吧。”
“不用。”張軒說道:“我沒有那麼虛弱。”
張軒強行要出去,羅玉嬌也沒有辦法,只要攙扶着,不過外面下着雨,張軒也無法出門,只能隔着窗戶,看見外面的雨,雨滴在地面之上打出一片片連雨泡,說明今後一段時間,這雨是絕對不會停的。
張軒忽然問道:“玉嬌,你覺得誰最有勇氣?”
“勇氣。”羅玉嬌想了想,說道:“大概是我哥吧,給他十匹馬,他敢縱橫天下,京城都敢闖一闖。”
張軒說道:“他不過是氣血之勇,不足一提。”
“那你說是誰?”羅玉嬌說道。
“諸葛亮。”張軒說道。
羅玉嬌說道:“我只聽說過,諸葛亮智謀出衆,從來沒有聽過他有什麼勇氣。”
張軒說道:“對諸葛亮來說,天下大勢簡直是瞭如指掌,他怎麼不知道漢室不可復興,但是依舊要做,明知不可爲而爲之。而始終如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就是最大的勇氣。”
羅玉嬌微微歪着頭,想了想說道:“我不明白。”
“我明白就行了。”張軒說道。
“這是我的歷史責任,不管是成爲力挽狂瀾的英雄,還是如李定國一樣,寧死邊荒的悲劇英雄,都是我的責任。因爲你在這裡,他們在這裡,而我來了。”張軒心中暗道。
“有些責任無法逃避。”
“走路的時候,遇見南牆怎麼辦?就撞破他。”張軒眼睛變得深邃起來。
“如今我只不過撞了一次而已,後面還有很多次,我這一輩子,就與這老天爺磕上,我倒是看看,這歷史真得無法扭轉,天意無法改變嗎?”
“這個勇敢者的遊戲,我壓上我的全部,只因爲承諾給你,以及給整個天下平安喜樂。”
張軒目光看透天上烏雲,似乎看見日月與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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