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隨即將心思放在如何進攻揚州之上了。
揚州再繁華,放在別人手中,那也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此刻揚州城也給張軒出了一個大難題。
該怎麼攻城啊?
如果進攻城牆的,張軒有無數辦法,畢竟攻開封,攻鳳陽,大大小小的攻城戰,張軒都總結出來攻城的套路了。但是此刻面對揚州城外密密麻麻,好像是馬蜂窩一樣的房子,張軒有幾分傻眼了。
直接進攻的話,那是打巷戰。
張軒還真沒有打過這樣的仗,一來這個時代很少有像揚州城這樣的情況。房子都漫出城牆了。 二來,張軒的心還是不夠狠,這個時代的房子大多都是木製建築,張軒如果狠心的話,一把火下去,揚州城外不管是多繁華,立即就變成灰燼。
就好像馬士英燒鳳陽外城的建築物一樣。
似乎都是必然的手段了。
清軍南下,決計不會吝嗇一把火,但是張軒卻真得不忍心。
揚州城外的建築似乎要比揚州城內的建築還多,一把火下去,不知道多少人無家可歸,多少人淪爲難民,這個時代,淪爲難民之後,又有多少人要賣兒賣女才能活下去,又有多少人即便是賣兒賣女也活不下去。
張軒早已自詡鐵石心腸了,殺一人,殺一百人,大抵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是一把火燒掉這麼多人的生計。張軒心中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順着大路攻一下看看。”張軒心中思忖道。。
如果不燒掉這些城外的建築物的話,張軒只能這樣進攻了。但是他心中卻是沒底。
無他,張軒從不敢過高估計這個時代任何人的下限,畢竟幾乎所有人都讀過《三國演義》的,火燒博望,火燒新野,這樣的橋段,耳熟能詳。萬一守城,在張軒大軍進入城外的建築物中的時候,放上一把火。張軒可就不知道這局面該怎麼收拾了。
即便他們不放火,僅僅是在城外的建築之中埋伏人馬,對張軒來說,就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情。
張軒正在傷腦筋的時候,有人說道:“大人,城中有使者到。”
“使者。”張軒心中一動,這還是第一次。他之前很少在陣前遇見過先派使者的官軍。張軒說道:“請。”
不過一會功夫,就一個人過來了。
張軒只覺得撲面而來的一股貴氣。
人的氣質還是很奇怪的,張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雖然只有十幾歲,但是長得玉樹臨風,一舉一動,自然典雅,看上去不經意之間,但是卻讓有一種極其雅緻的感覺。
張軒第一時間感受到自己太粗鄙了。
覺得自己手沒有放對地方,腳也沒有放對地方。讓張軒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之前,不知道。什麼叫做貴族,張軒此刻卻知道了知道什麼是貴族。
“在下李昇拜見張將軍。”他恭恭敬敬的向了一禮,明明是在行禮,但張軒卻從中感受到一種不亢不卑的感覺。
張軒此刻也恢復過來,畢竟張軒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靠臉吃飯。氣質上比不過也就比不過了,說道:“李先生是哪裡人。”
“在下那岐陽王之後。”李昇說道。
“怪不得。”張軒心中暗道:“所謂三代養成一個貴族,這個岐陽王定然是開國功臣,大明勳貴傳承十幾代了,有這樣的氣質也是自然。不過,”張軒心中頓時提起勁來,想道:“長得再好看,也不能打仗,有什麼用處。”
“原來是功臣之後,卻不知道來拜見我這個逆賊有什麼事?”張軒說道。
“爲救將軍而來。”李昇正色道。
張軒一聽就知道,這是標準的縱橫家之言。他再想辦法勸說羅汝才南下的時候,很是研究過一段戰國策,好勸說羅汝才,此刻聽到這熟悉的話語,頗有興趣的說道:“願聞其詳。”
李昇說道:“我素聞將軍,乃讀書人出身。每日手不釋卷,所到一地必先收集書籍,不妄殺人,所過之處秋毫未犯,而今立營欲蜀崗之上,不犯揚州百姓分毫,實在是難能可貴。只可惜不知天下之形勢。”
“沒有想到我的名聲,都傳到江南了,真是慚愧。”張軒說道。張軒此刻才知道,自己立營的這一片高地,叫做蜀崗。
李昇還是嫩了一點,來張軒這邊賣弄口舌。張軒根本不接茬。李昇的思路微微一頓,隨即說道:“正因爲將軍如此名聲,在下才爲將軍可惜,李闖所過之處暴虐士紳,令人髮指。僅此一端,就知道李闖不能長久。不過,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將軍有不世之才。朝廷又是在用人之際。只需改旗易幟,爲朝廷所用,何愁沒有封侯之賞,到時候如我家,累世富貴相傳,豈不美哉。”
張軒微微一笑,說道:“你的縱橫術,還差太多了,回去練練吧,告訴史可法,開城投降,我保揚州一城安堵,如果負隅頑抗,就不要怪我辣手了。”
李昇深深看了張軒一眼,說道:“是。”
隨即什麼沒有說,居然轉身就回去了。
張素見李昇走了,心中一頓,頓時說道:“大人,不對,此人走得太乾脆了。恐怕不是來勸降的,而是來窺探我營中虛實。”
張軒一聽,他心中的疑惑也解開了,他雖然沒有見過江南士子,但是也知道這個時代的江南恐怕從來不少,那些能賣弄嘴皮子的人,而李昇氣質不錯,但是口舌之上,未免太過敷衍了一些。
張素所言大概是真的。
“要不要就降他截回來。”賀虎頭聽張素如此一說,立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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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張軒說道:“讓他看上兩眼,又能如何?”
不過,李昇也替張軒下了決心,張軒暗道:“事不宜遲,不管怎麼做都必須速下決斷,拖延不得。”
“曹宗瑜。”張軒說道。
“末將在。”曹宗瑜說道。
張軒說道:“你的南陽營還能戰嗎?”
張軒問這一句話,可不是無的放矢。三日奔波好幾百裡之遠,步隊之中勞累非常,如果不是張軒果斷讓各部晚上夜宿民宅,省了紮營的功夫,否則只會更加勞累了。
馬隊是昨夜到的,而各營卻是天亮之後,才陸陸續續的到的。
這個時候,還能保持戰力,張軒估計也只有兩個營頭,一個是臨潁營,另一個就是曹宗瑜的老底子,南陽營了。張軒唯恐臨潁營有失,自然就派南陽營去了。
“末將的南陽營,不管什麼時候都能戰。”曹宗瑜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張軒說道:“曹將軍,就爲我試一試這揚州城如何。”
曹宗瑜說道:“是。”
他答應一聲,隨即就要下去整頓兵馬。
張軒言語之中帶着幾分關切道:“小心一點,不要着急,只是試一試官軍如何,不要中了官軍的埋伏。”
曹宗瑜心中微暖,說道:“末將明白。”
別人說明白,張軒或許有些擔心,畢竟很多人嘴上說得明白,但是實際上並不是真的明白。但是對於曹宗瑜,張軒卻是放心的,即便揚州城外真有埋伏,曹宗瑜也能殺個三進三出。
而且,斥候將官軍昨日的行蹤報給張軒之後,張軒只覺得心中的一個東西打碎了。雖然不敢小看史可法,但也不會高看他了。 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史可法的成色究竟如何。
隨着曹宗瑜的準備完成,南陽營出動,張軒所部正是開始進攻,揚州城這個大都市了。也是張軒在明代見過最大的城市,超過開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