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涵此刻一臉大鬍子,看不出表情如何。怔了半秒後,動作悠閒的抿了口茶:“外面的那個小少年是計兄弟在這裡找的嚮導吧?這般緊跟在身邊的當地人,和你時間處久了,也是會發現一些不妥的。不知道計兄弟打算如何處理呢?”他語氣裡帶着一種不經意的悠然。
計都波瀾不驚的吐出兩個字:“殺掉。”
“噗——”江涵一口茶沒來得及嚥下去,差點被嗆到。擦擦嘴角,不敢置信的看向他:“殺掉?那孩子敬你爲神明,你沒發現嗎?”
計都依舊面無表情:“若是妨礙到我的任務,自然要滅口。”
江涵嚥下了滿肚子的話,放下茶杯。吸了兩口氣。好吧,這位熟人是心如鐵石的硬漢。他停止寒暄,提及任務:“我們來看看邊關防守吧。”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憑着記憶畫出了西北邊城一帶的防禦地勢圖:“……大小邊城有七八座,地勢綿延數百里。能知道瓦剌人的軍隊會從哪裡進攻嗎?”
計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這怎麼可能知道?若是知道,早派了大軍來個甕中捉鱉了。”
江涵又是一噎,惱羞成怒。這人也太端架子了。他壓低了聲音,帶出幾分惱怒:“不是說有內應的嗎?”
計都的眼神越發奇怪了:“內應又不是突不花爾模,他怎麼能決定行軍的路線?再者,就算他知道,也傳遞不出來。草原不是城市,行動轉移非常顯眼。若非如此,我們又何必和他們僵持百餘年?”說完後,還上下打量江涵,好像在判斷來的到底是不是本人?
江涵徹底被噎到了。臉色發青。好在有大鬍子擋着,也看不出來。他尷尬的解釋:“大家性急了些。畢竟能有個內應不容易。又有確切的情報說今年會大軍襲擊邊關,兄弟們都等着能重創他們一頓呢。期望就高了些。”
計都點點頭:“陛下的意思也是要重創他們一下。你們的任務就是這個。雖然不知道他們進軍的路線,可一旦戰事結束,撤回的路線卻是可以估算出的。到時你們可以聯合了沙匪勢力於半路埋伏,搶劫物資……”他說了葉明淨的計劃。
江涵的臉色這次變得非常難看,連大鬍子都遮不住了:“搶劫物資?難道說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洗劫邊城?瓦剌人搶的不光是錢,他們還燒房子、搶人、殺人連孩子都不放過”
計都面色不變:“一來,我們不知道他們的出兵目的地。數百里的地界,你怎麼全面防禦?第二陛下目前難以調動邊防駐軍。第三,現在朝廷的軍隊大多數是什麼樣子你也知道。真接了兵部調令,等他們趕來。也就是收拾殘局的份兒。”
江涵沉默。朝廷的軍隊,能真正頂用的確實很少。而好鋼又要用在刀刃上,爲了這種不確定的情報調動大軍,的確不妥。可明知道有獵物在前,偏偏因爲蹤跡難尋而捉不到,那種滋味太煎熬了。他長嘆一口氣:“要是那位內應能送出確切的情報就好了。”
“不可能。”計都中規中矩的反駁,“會暴露他的。我們即便得到了情報也會無用。”
江涵又噎了。他就是感慨一下好不好。有必要這麼認真嚴肅嗎?他想了想,問計都:“那你來這兒幹什麼?”單單傳遞幾句囑咐,需要出動皇帝陛下的貼身侍衛嗎?
計都依舊一本正經的搖頭:“我教了那些邊關村民們一些保命的小策略。還有的,就不能告訴你了。”
江涵大爲感興趣:“什麼保命的策略,能大範圍推廣嗎?”
計都看他一眼:“我在,就有用。我不在,就沒用。”
江涵徹底泄氣。
過了片刻,又重新振作起來:“還是有些事能做的。比如戰事中的傷亡處理和事後的修繕。對了,鍾姑娘剛到。可以讓她帶着人先囤積些傷藥和糧食,藏在安全的地方。到時候就可以用上。”
這和計都的計劃沒有衝突,他點頭同意:“隨你。”稍後又補充,“這邊的地形,我基本上都熟了。那個黃飯兒,既然跟着我會有察覺。就讓他跟着鍾姑娘吧。打打下手,也算學門手藝。”他簡單說了兩句黃飯兒的身世來歷,“……我畢竟答應過他祖母。能不食言最好。”
江涵想想也就同意了:“也好,鍾姑娘需要幫手。我們那兒的人到底還是有被認出的危險。這黃飯兒倒是正合適。”
兩人商量妥當,各自分開行事。將黃飯兒留下,等候鍾秀兒的到來。
江涵回去後將實際情形一說,滿腔熱血的漢子們都失望了。垂頭喪氣。再沒有比有勁無處使,眼睜睜看着別人欺負自家人更窩囊的事了。
氣勢低迷時,魏三謀突然自言自語:“真有大軍出動的話,他們的老巢不就空了麼?我們可以去王庭逛逛,殺殺他們的威風的呀。”
一言提醒夢中人。孫承和眼睛一亮:“對啊謀子說的有理。隊長,咱們可以試試的。”
顧朗也是眼睛一亮,可隨後又有些猶豫:“陛下給我們的任務是搶奪物資,去王庭雖然能殺他們的威風。可陛下的任務……”
“沒事”這三百親兵中有幾個土匪出身的立時兩眼放光,爭先恐後的出主意,“咱們可以兩不相誤,分頭行事。搞埋伏的正常埋伏,分出一批人去搶王庭就行。隊長你想啊,王庭裡也有的是珠寶,咱們搶了回來,也是禮尚往來嘛。也不耽誤陛下安排的事。”
孫承和立時意動:“對啊,隊長。咱們幹吧。只要含含糊糊的透露些風聲出去,就說我們找到肥羊和財路,要大幹一票。還怕那幾個沙匪首領不跟在後面打算黑吃黑嗎?到時就禍水東引,讓他們纏住瓦剌人,順道再給咱們背黑鍋。這事大家夥兒好好謀劃謀劃,準能成。那些物資和珠寶原本我們就無法一口吃下,讓他們吃進些就當是先存着。等朝廷疏通西域商道時,再讓他們全吐出來。一回事。”
江涵的腦中已經迅速閃現出了計劃的雛形,躍躍欲試:“隊長,顧大哥。咱們幹吧。王庭裡的好東西都是歷年搶劫我們大夏積攢下的,本就該物歸原主。”
顧朗咬咬牙,掃視一圈,在衆人的期待目光中狠狠一拍桌子:“行,幹了”
大方向定下來後,顧朗宣佈先散會。大家守好口風,等計劃出來後再行事。然後他去了鍾秀兒的大夫帳篷。
一進帳篷,就聞到一股藥香。鍾秀兒穿着白色的長衫,正在給袁鹿診脈。袁鹿的懷裡是他剛剛新生兩個多月的次子。
鍾秀兒給大人和孩子都看過,開了幾張食譜:“身體都很健康,基本沒什麼大礙。這裡有幾樣對大人和孩子都好的食譜,你可以對照着吃些。”她清清嗓子,“小姐和大公子就是吃的這些。乳水充足,孩子健壯。好得很。你不是說孩子晚上總會驚醒啼哭嗎?小姐也跟我提過,據說是缺一種長骨頭的營養。這東西牛奶、羊奶裡都有。你得多喝些,別嫌腥。”然後又想了想,“這東西據說還得添上魚肝油才能吸收,不然就得多曬太陽。咱們這兒魚少,你就辛苦些,和孩子一起多曬曬太陽吧。”
顧朗聽到這裡,出聲打斷:“孩子太小,別被曬壞了。不就是要魚麼。琴湖裡有魚的,咱們花錢買就是。鍾大夫有做這什麼油的方子嗎?”
鍾秀兒道:“這也不難,我教給你。就是把魚的肝臟切碎了用蒸汽蒸,然後沉澱下來就有油了。你單單收購魚的肝臟也是可以的。小孩子一天一滴就夠,大人也不過三四滴。”
顧朗笑道:“那便好。橫豎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麻煩些。”
然後便說到正事。鍾秀兒聽後很爽快的應承:“沒問題。我明天一早就走。”
袁鹿拍拍懷中的兒子,問丈夫:“可有要我幫忙的?”
顧朗想了想:“說不定還真有。等江涵他們把計劃擬出來再說吧。少不得要你配合着給女人們演一場戲。”
瓦剌王庭,翰雅朵部落的駐紮地,達達忽兒正在銀頂帳篷裡來回踱步。昨晚的宴會上,黛絲力壓羣芳,成了最美的女人。幾個王子都搶着要和她共舞,這原本是好事。可問題就出在這裡。那些王子們摔跤到最後,決出的勝利者黛絲竟然拒絕了。
這可是不給對方面子的事。他也知道幾分黛絲的心思。不就是喜歡格力郎麼?可格力郎是什麼身份,怎麼能配得上他的妹妹。再說他早先也試探過,格力郎對她根本就沒那心思。完全是她在單相思。真是要命。
結果就在黛絲和那王子僵持的時候。汗王突不花爾模出來解圍了。他邀請黛絲共舞,並按照慣例,摔跤擊敗了那位王子。雖說也算是保全了雙方的臉面,解決了紛爭。可他總覺得事情有不妥。
黛絲一臉不情不願的和汗王勉強跳了一曲,就再也不願跳了。突不花爾模也沒勉強她,倒是和和氣氣的笑着讓她坐在主位繼續觀看。
達達忽兒也是男人,絕不會看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突不花爾模分明就是對黛絲動了念頭。
他陰沉着臉,繼續踱步。直到門外的侍衛通稟:“頭人,格力郎來了。”
達達忽兒眉頭挑了挑:“讓他進來。”
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