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公主那時正和薛皇后說着話,話裡提到了要出門去好幾個地方。薛皇后笑道:“是該多去幾處相看相看,你這可是挑媳婦,不看仔細怎麼行?對了,我聽說齊靖也想跟着去?”
福壽公主笑道:“可不是那孩子雖說臉皮嫩。可到底是終身大事。跟着我一塊兒去,也給人家夫人瞧瞧。省的擔心我委屈了她們家的姑娘。”
薛皇后連連說好:“兩下相看對眼是再好不過的。景鄉侯府就他這麼一個獨子,這未來的世子夫人自然既要賢惠又要你們都滿意才行。”
福壽公主嘆了口氣:“說真的,我也不想這樣東奔西跑。只是這孩子眼界高,京城裡的閨秀都是從小認識,知根知底。他愣說和那些女孩子說不上話,看不中。我這也是沒法子。只得豁出老臉出去跑一趟。”
薛皇后掩嘴而笑:“你這可是爲娶媳婦忙,再豁出老臉也是值得的。”
福壽公主撇嘴:“看我笑話不是?嫂嫂也沒幾年了。太女後年就及笄了吧,你也快到煩的時候了。”
葉明淨原本是坐在一邊乖乖旁聽。見火燒到她身上來了,立刻大窘:“姑姑,你說什麼呢”
福壽公主調笑道:“呦,害羞啦怕什麼,遲早有這麼一天的。難道是擔心你母后給你挑個醜的不成?或者你已經有了心上人?”
葉明淨大爲尷尬:“姑姑,您說些什麼呢我哪裡想過那些事。”
薛皇后微笑道:“你姑姑說的也有道理。可不就還有兩年了。一轉眼就成大姑娘了。這男婚女嫁,人之常情,有什麼好害臊的。齊靖不就是要去相親了麼。”
葉明淨汗顏。原來齊靖去山東找的是這個理由,真是巨汗。
福壽公主道:“說到我家齊靖,挑挑揀揀的真讓我煩死了。淨兒日後可不能這樣,得心中大致有個數才行。來,給姑姑說說,你都喜歡什麼樣的?”
薛皇后也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葉明淨看看薛皇后,道:“我聽父皇和母后的意見。”
薛皇后的笑容頓時明亮了許多,對福壽公主道:“瞧,還是女兒貼心省事吧。”
福壽公主斜眼睨她:“我算明白了,你們孃兒倆這是欺我沒女兒呢”
昭陽宮內衆人嬉笑不已。
福壽公主雷厲風行,那次見面後不出五日,就收拾好行裝出發了。第一站就是山東濟南府。
齊靖走後不久,就到了第二次銅匭投函的時間。如今的午門外廣場,比之從前是大相庭徑,不斷有人來人往。尤其是投函日的當天,帆布茶棚的納涼處坐滿了人,對着銅匭和通告欄又是指點又是議論。
代客投函的業務也於這一回展開了,幾個半大的孩子流竄在廣場之中,嚷嚷着只要一個銅板就可代客投遞。葉明淨瞧着就想笑,這回看孫承和還好意思和人家孩子爭不。
還有好些人在抄錄上一次她貼出的回函,帆布棚裡大多提供最基本的筆墨紙硯,供人抄寫。
這種景象是葉明淨樂意看到的。輿論的力量有多大,她非常清楚。而能夠傳世的輿論文章,就掌握在這些文人手中。這個時代的文人,如廖其珍、林珂、方敬,乃至黃庸行,雖然政見會有所不同,其風骨卻是傲然錚錚。骨子裡浸yin着高人一等的優越與自豪感。君子立世說,已經成爲了他們之中唯一的信仰。故而,像武則天那樣的任用酷吏鎮壓不行,像清朝那樣實行文字獄也不行。只得春風化雨、徐徐圖之。
她還記得以前看電視劇《武則天》的時候,裡面有這樣一個鏡頭。酷吏李義府在被處決的前一晚,武則天微服去監獄中看他。對他道:誰讓你是一個小人呢,我雖然想重用你,可你犯下的罪行太大了,已經激起了民憤。我不得不殺掉你。
李義府說道:娘娘,因爲你是一個女人。所以,只有我這樣的小人才會義無反顧的幫助你奪權。你的身邊永遠不會有正人君子。
這段對話讓當年的嶽晶晶印象深刻,只覺得一代女皇也太慘了些。身邊一個君子都沒有。直到後期當了皇帝,纔有了一個對她忠心耿耿的狄仁傑。可惜據歷史系的室友分析透露,狄仁傑生前雖得武則天信任,卻是一直在暗地裡立志復辟李唐皇朝的。只不過他死在了武則天前面,沒來得及暴露。而他舉薦提拔的好些大臣,都是和他爲着同一個目的在奮鬥。
重生後再回想這一幕,葉明淨倒吸一口涼氣。萬分慶幸前面有一個李若棠。同時也明白了李若棠爲什麼在生前致力於百家學說爭鳴,搞出十日辯論大典。實在是那位儒家的老先生太過缺德,竟然講過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結果流傳到後世,無形中給女人行事添加了許多困難。
真是的,少說兩句話會死人那葉明淨強烈懷疑這位老先生被女人甩過,憤憤不平之下才冒出這麼一句酸溜溜的話。
好在這個時代的儒家對女子的制約還沒有發展到明代那種變態的地步,餓死了都不能吃男人手上遞過來的食物。嫂子在水裡快要淹死了,小叔子都不能去救一救。李若棠開創了一代盛世,給萬千女子提高了社會地位。她也不能落後,必須當好一代女帝,才能將女子的地位繼續鞏固。以此來消滅李青瑤留下的壞影響。
所以,單純政見不同的官員,她可以容忍。不是清廉如水的君子,只要有能力做實事,她也可以容忍。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要奪走她的帝位的人。黃庸行、原青,這一衆人,必須永遠的消失。不是消失生命,而是消失掉他們的影響力。這個,比殺人要難多了。
這一次的銅匭中,信件多了許多。地點從京城開始向外擴大。沒有了喊冤密函。闡述自身學術觀點和政治觀點的倒是多了幾封。不過都是些小道理、小措施。並不能讓人眼前一亮,不值得特意去招攬。葉明淨同樣收在了冬雪臘梅的書櫥裡。不過,在這次的回函告示上,她特意添了幾句。說是對這些闡述觀點的學子萬分感謝,感謝他們的信任。只是自己目前未曾介入政事,還在讀書。不便將其觀點引入政局。不過,這些學子的文章令她受益匪淺,還是很感謝大家的。
不像在民風民情的感謝中會提到人名。對投遞政治學術觀點的信件,她刻意沒有提到姓名。
至於看了告示的人會怎麼想,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就見仁見智了。
不久之後,齊靖的密信到了。一個扁扁的黑漆木盒子,上了嚴密的鎖,有兩把鑰匙,齊靖一把,她一把。這個靈感也是看電視得來的。到目前爲止,她的東宮密室裡,真的已經到處是鑰匙了。
盒子裡面就是密信,上面寫了齊靖在濟南府調查到的消息。那位秀才果然不是客棧老闆所殺,而是被一個權貴人家的親戚殺害。原因是因爲這戶人家的管家夫人有一位本家侄子,帶着家奴去鄉下收租子時看上了秀才的妻子。強行霸佔了她。女子憤然,收拾行囊趕到濟南府,打算去尋找自己的丈夫商議報仇。結果很不巧,她剛進濟南府的城門就被那家家奴中的一個同夥看見了。然後,幾個家奴就合夥綁架了那女子。女子掙扎中塞了一個求救信物給一位路人姑娘,請她幫忙告之自己的丈夫。那位路人姑娘多了個心眼,並沒有直接去找秀才,而是給了幾個銅板給一個賣藝的孩子,讓他拿着信物去給那秀才報信。
秀才得知詳情後,去那權貴府上要人。結果那遠親和家奴是揹着主人行事的,權貴當家人並不知情,加之那秀才對具體是什麼人綁了他妻子也說不清。一時之間,和那府上的人吵了起來。最後不歡而散。這一段紛爭被在一邊伺候的小廝聽見了,因着這位夫人的本家侄子打理着夫人的陪嫁土地,有權有勢,小廝想討好於他,便將事情告之。那位侄子大驚,遂派人使了計策,誆騙那秀才說是有他妻子的消息,連夜騙了他出城,於城外將其殺害。而客棧老闆則是知道秀才尋找妻子的始末,但因爲垂涎其留在房中的錢財,便偷偷昧下了秀才的財物,說其已經退房。
秀才的屍首原本被埋了。結果那些家奴偷懶,埋的比較淺,一場雨水沖刷後顯露了出來。被路人看見就報了案。
案子並不難查,秀才去權貴府上要人,是光明正大了去的,有不少人知道。案發後,那權貴夫人的本家侄子求了他姑母。於是那位權貴在還不知情時,其夫人已經拿了丈夫的名帖,派人去通判那裡走了一遭。通判自然心領神會,判了客棧老闆爲財殺人之罪。等權貴知道這件事時,木已成舟,只得無奈的幫着妻子打點。一層層的官司下來,冤案就這麼發生了。
齊靖在信中說道,他已經找到了那位求救的路人女子,目前收留在他身邊。那死去秀才的妻子則還在那權貴夫人本家侄子的一處宅子裡。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這位權貴姓黃。乃是禮部尚書黃庸行弟弟。
葉明淨幾乎要仰天長笑。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啊黃庸行可以退出歷史舞臺了。
這算昨天的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