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永望講了一個愛情故事。
故事裡,他是傻小子, 幻想着白富美, 可惜白富美早有了自己的良配,他想也沒辦法。直到一次意外, 白富美把什麼都忘了,他就趁虛而入,各種攻略討好, 還利用自己早先對白富美的瞭解, 攻陷了白富美。
可惜這樣的愉快時光只有大半年,一次他離開辦事,回來突然發現白富美不見了,再一找, 白富美回了家,並且忘記了這大半年發生的事。
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什麼都沒有了。
“我承認我很卑鄙,很自私, 可我忍不住, 那時……大姐小對我特別熱情……”
辛永望在講故事期間, 夜楠一直沉默, 這時終於受不了了,慘白着臉回頭:“你閉嘴!”
“是……”
辛永望收回所有想解釋的話,垂下頭, 繼續道:“大小姐就忘了我, 重新記掛起廖星劍, 天天盼着那個人回來。廖星劍終於也回來了, 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喜歡大小姐,兩個人感情那麼好,我……”
“我不敢再打擾,只將過去一切當成是一個夢,只有自己知道的夢,藏了起來。”
辛永望講述了他的痛苦,怎麼掙扎難受,又是怎麼痛苦的做下決定,成全別人並祝福。
就在這個時候,析蕊抱着孩子找上門了。
辛永望面部表情變得猙獰,聲音也跟着大了起來:“廖星劍有了別的女人,還生了孩子,竟然還敢肖想我們大小姐!他已經不配了!自己去過自己的生活多好!他有女人有孩子,還巴着我們大小姐不放,目的絕對不純,肯定有別的原因,他想要這夜聖堡!”
“我看不過眼,就去說服大小姐放棄廖星劍,和我在一起……”
辛永望握着拳:“我把當時發生過的事,告訴了大小姐,大小姐很難接受……”
“我捨不得大小姐傷心,但也實在不願意看到她爲情所困,賠了夫人又折兵,連夜聖堡一起輸出去,大小姐猶豫不決,我便逼她,說如果她不照我的意思,我就把這件事說出來,告訴廖星劍,告訴所有的人。”
“……這就是我們之間所有的事。”
整個故事,辛永望把自己塑造得很深情,雖然自私,雖然有小心思,但都有情可原。
所有一切,不過是命運捉弄。
房間裡衆人無不唏噓,看向辛永望和夜楠的目光透着悲憫。
宋採唐卻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問辛永望:“四年前,你們被派出去尋找夜楠,不用回報?”
和夜楠在一起大半年,夜聖堡上下竟沒有發現嗎?
那時的辛永望可不僅僅是外堂無名小卒,他已經有一定地位,開始往上爬,消失這麼久,不可能沒人注意。
辛永望垂着頭:“我每過一段時間,會出去彙報一次,說沒找到大小姐……如果不是最後那一次彙報出門,如果我一直跟大小姐在一起,大小姐醒來許也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子。”
“這樣啊……”宋採唐聲音微緩,“可我說聽,你是近兩年才露出對夜楠有意思的。”
堡裡下人這麼說,之前冬芹也這麼說過。
辛永望:“我之前說了,我不想讓大小姐困擾,傷心,所以一直沒提,直到廖星劍越來越過分,我才忍不住……我真的很久之前,就喜歡大小姐了。”
宋採唐:“四年前的事,夜楠忘了,你可有什麼證據?”
辛永望愣了一下,看了眼夜楠,似乎很有些害羞甜蜜:“有的,當時大小姐把身上的耳墜送給了我,作爲定情之物。”
他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掌心。
宋採唐只看一眼,就知道爲什麼夜楠絲毫不懷疑了。
這隻耳墜質料一看就很名貴,是寓意很好的葫蘆造型,赤金爲託,鑲嵌的是上好碧璽和名貴紅寶石,背面還刻有夜楠的名字。
根本不可能仿造。
“我知道宋姑娘在懷疑我。”
辛永望擡頭看着宋採唐,笑了:“我做出的事的確操蛋,懷疑我也應該,若宋姑娘不懷疑,我反倒覺得宋姑娘對這個案子不盡心。可我所做一切,委實有理由,這顆心不是假的,和大小姐相處的日子也不是假的。”
“否則我怎麼可能有大小姐的東西,說得出那些相處細節?”
宋採唐看了眼夜楠。
夜楠無奈又痛苦的點了點頭。
黃粱一夢,一切宛如夢中,她大部分東西不記得,偶爾一些細節,卻是知道的。
辛永望曾說起幾樁,樣樣都對得上。
再加上她的耳墜……
她怎麼能不信?
怎麼敢不信!
宋採唐也覺得一切拼接起來很完美,非常合理,沒有一點破綻,但就是因爲太完美,沒一絲漏洞,辛永望每個問題都答得非常快,非常精準……
她感覺就像提前準備好,背好的劇本。
事實,真的如此嗎?
還是她想多了?
視線轉移中,她看到了莊擎宇。
這個人……在整個案子裡,存在感似乎非常淡。
莊擎宇好靜,在船上時宋採唐就知道,這個人很有品位,比起華容這個一離開下人就不會打理自己的富貴公子哥,莊擎宇似乎很有品位,永遠都知道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自己該穿什麼,吃什麼,拿什麼,手邊該放什麼。
他性子也很淡,會毒舌擠兌人,卻很少情緒激動,比如剛剛,這一出連綿大戲都沒能讓他震驚,別人又是怒罵又是氣憤又是激動,他最多擡擡眉,露出少許情緒。
他好像很不喜歡夜楠。
這似乎很正常。
做爲死者廖星劍的忘年交,好朋友死在婚禮之前,怎麼看這個新娘都脫不開關係,換了誰站在男方親友的位置,都不會喜歡夜楠。
他看向辛永望的目光也不怎麼欣賞。
這也正常,不管夜楠做了什麼,她是好朋友看中並想娶的妻,朋友妻不可戲,辛永望不可原諒。
可他也不喜歡析蕊。
析蕊的存在頂多是膈應夜楠,在這時代,後者女人數量多少對男人並沒有什麼影響,再者析蕊還給廖星劍生過一個兒子。
之前華容話裡也透露過,莊擎宇和析蕊曾有私下見面。
會私下見面,又很討厭……
是個什麼操作?
宋採唐下意識注意二人互動,慢慢的,竟真被她發現了。
析蕊似乎若有若無,會下意識看向莊擎宇。
隨着辛永望所有講述的結束,夜楠的沉默不語,房間氣氛變得沉悶,析蕊也終於不再渾身帶刺,笑聲充滿諷刺和悲傷。
“好好的路不願意走,兩相皆好的局,非要走到今天,星劍死了,我的心跟着死了……夜楠,你呢?你是不是特別願意看到這一天?”
夜楠身體僵硬,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呵,到現在,我還指望你什麼呢?不說話就算了。死了的人不可能再活回來,你我之間,也不必有那些糟糕的噁心的以後。”
大概她箍的太緊,太久,懷裡的孩子終於受不了,哇哇大哭。
“哦哦,小寶乖,不哭——”
析蕊終於記起一個母親的職責,小聲拍哄着孩子。
夜楠呆愣愣的看着孩子,彷彿定住了,不會說話一樣。
析蕊得意:“好歹我有個孩子,和星劍長的一模一樣呢——夜楠,你有什麼?哦,對了,你有個喜歡你的辛總管,不如干脆成親,生個像辛總管的孩子!”
夜楠冷笑一聲,轉回了頭。
她的表情很奇怪,痛苦仍在,更多的卻是釋然,就像明悟了什麼,看透了,接受了,也無所謂了。
就像……
心如死灰。
“夜姑娘身體是否已無大礙?”
莊擎宇在這個時候突然發聲。
夜楠搖了搖頭:“多謝你們過來看我。”
華容很激動:“看什麼看,我看他們是過來吵架的!”
不滿目光尤其瞪向了析蕊。
析蕊吵完架,神清氣爽,抱着孩子朝宋採唐福了福身:“我們星劍的案子,還要靠宋姑娘查,宋姑娘請保重。”
說完轉身就走了,步態嫵媚妖嬈。
辛永望是留下來照顧夜楠的,但很明顯,夜楠不願意,他也只好一步一回頭的走了。
莊擎宇是個識眼色的人,自然沒留下。
華容……
大約知道自己勸不了夜楠,說了兩句安慰的話,也走了。
大部分人離開房間,夜楠說話了:“今日讓宋姑娘看笑話了。此後星劍案情,還有勞宋姑娘繼續探查,我這裡沒什麼事,夜深了,宋姑娘回去休息吧。”
別人想獨處,宋採唐自也不會強留,只出聲提醒:“你今日遇險,尚不知是何人所爲,當要小心。”
“多謝提醒,我會的。”
之後宋採唐也轉身離開。
趙摯自然跟隨。
“你剛纔好像一直沒說話。”
宋採唐有些不解,趙摯不是多話的人,但辦案時思緒活躍,如果有疑點或不解不處,不會按着不說。
趙摯不好意思說自己一直在走神,很多話聽在耳朵裡並沒有過心,反問道:“你是不是有哪裡想不通?”
“是。”
宋採唐很直白的承認了。
辛永望果然威脅了夜楠,雖然他給一切找到了合理解釋,事實證據也對的上,但她仍然覺得哪裡不對,總覺得有什麼隱情……
但此刻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有人要殺夜楠。
“爲什麼夜楠必須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