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
什麼軍情需要屏退左右才能說的?副將愣了愣,但隨即卻又反應過來,皇帝都能用“八百里加急”給齊璞瑜一個驚喜,誰知道什麼出格的事做不出來?
畢竟只是個孩子。
副將坐鎮邊關,也同所有人一樣,在沒有見過齊尚時,或多或少都對他抱有一絲不以爲意。
他招手,將府中的人都叫了出去,守在門口,齊璞瑜這才找了個位置坐下,心情微妙地看着傳信人,“皇上讓你用八百里加急給本王一個驚喜?不會就是姚家餘黨快被查出來了吧?”
那人訕笑,“回稟王爺,正是如此,但此事的確事關重大,皇上並非一時……呃,貪玩,戲耍王爺。”
戰爭當頭,若在這時候玩些戲弄人的把戲,齊尚就等着秋後算賬吧。
“說,”齊璞瑜言簡意賅,“若是不夠重要,你就留在軍中洗馬。”
那人嘴角一抽,心想我就一個傳話的,您爲難我幹什麼?有本事爲難皇帝去啊。
“王爺,此事事關後宮,”那人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姚太妃被查出身孕了,皇上讓下官告訴王爺,這一胎,他要留,餘下之事,還請王爺斟酌。”
身孕?
齊璞瑜面色一肅,打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何時懷的孕?太醫如何說?”
那人見齊璞瑜眼中放出精 光,心中便鬆了口長氣,細細回想道:“回王爺,臣離開京城的時候,入宮只聽宮中女官曾議論,這胎兒已經有一兩個月了,太后親自去看了,確鑿無誤。”
一兩個月,那也就是說,的確是鐵狼入京之後的事。
齊璞瑜嗤笑一聲,表情卻似乎比方纔凌厲了些。
好一個姚太妃,算計先皇不夠,竟然還與鐵狼珠胎暗結!懷了鐵狼的孩子,背叛東華、弒君犯上,姚家果真無一個不是禍害!
“皇上,想留住那個孩子?”齊璞瑜站起身,目光幽深地看着門口,傳信人莫名打了個哆嗦,低低地回了個“是”。
齊璞瑜嘴角越冷,但他,不想留那孩子。
豁然擡腳,齊璞瑜走了出去,對副將道:“讓他去軍中洗馬,另派人去盛軍大營傳話,請陛下在堯山頂一敘。”
“什麼?不是,等等啊王爺!不是說重要就不用洗馬了嗎?!”
“本王樂意!”
“……”
傳信人到達邊關的時候,距離姚若華被查出身懷有孕已經過了將近十日,十日之後,刑罰嬤嬤得了命令,不再對姚若華動手,日日便只守在門外看守着,也樂得清靜。
太醫又送來了安胎藥,姚若華靜靜喝了,偶爾也問問外面的消息,送藥的宮女卻怯懦不敢言,氣得她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因此來送藥的人無一個不對她滿腹怨恨,刑罰嬤嬤看不過去,便忍不住說了她兩句。
“姚太妃,奴婢勸您寬心,懷了孕久別隨便動氣,咱們太后好心讓您養胎,不是擡舉你,而是可憐你,你也別蹬鼻子上臉,最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階下囚就是階下囚,不是什麼好貨,就別充高粱!”
姚若華氣得咬牙,一股腦兒要將桌上的東西都掀翻了,脾氣越發不受控制,刑罰嬤嬤冷哼一聲,索性也不再去管,避得更加遠了。
正是如此,大火燒起來的時候,她們纔沒有及時發現不對。
積雪深厚,鋪天蓋地,萬里之內解釋銀裝素裹,前一刻才燒熱的茶水,放出來似乎才一個眨眼就變冷了,這樣冷的天氣,誰能想到竟然會起火?
火光是在半夜燒起來,屋子裡噼裡啪啦地摔了一滴東西,待火勢大了,才聽到姚若華一聲驚呼,“炭爐着火了!”
天冷,刑罰嬤嬤睡得死,就是外面的禁軍也冷得不想動彈,等他們終於反應過來時,肅寧宮已經燒掉了大半個屋子,太監門驚慌失措地打水滅火。
一瞬間,好像整個皇宮都鬧騰起來,值守宮女太監禁軍簇擁而上,混亂不堪,臉上都是黑灰,誰也看不清誰。
混亂中,一個滿臉黑灰的宮女提着水桶往井邊而去,走過角落卻將水桶一扔,拐彎進了御膳房,同一個太監聚首,隨即消失。
馮九卿在大火將起時才睡下,不過半個時辰就被人叫醒,匆匆忙忙穿了衣服,披上斗篷,吩咐魏嬤嬤道:“你去龍御殿,別叫人驚着皇帝!”
魏嬤嬤“誒”了聲,轉身忙去龍御殿,同正趕來的江如雪打了個照面,也來不及行禮。
江如雪如今打理後宮,出了任何事都是她的責任,自然不敢輕忽,見慈榮殿有了動靜,便直接轉向來到了慈榮殿,“太后!太后請回宮,火勢並不大,況是冬日,很快就撲滅了。”
馮九卿將江如雪穿着薄紗,順手便將一旁的狐裘仍給了她,“天寒地凍,怎的這樣便出來了,快穿上。”
說着,她又往前走了幾步,皺眉道:“是哪出宮殿走水?”
江如雪笑了一下,裹緊狐裘,跟身邊的人交流了一下,目光一變,“是肅寧宮。”
“肅寧宮?”馮九卿心中升起不妙之感,“讓人救人!務必將姚若華給哀家救下,宮殿不要便罷,人決不能傷着!”
“太后放心,他們知道該怎麼做,”江如雪扶着馮九卿,硬是將她往慈榮殿裡請,“太后,您回宮吧,萬萬不可受了風寒,否則如雪便罪大惡極了。”
馮九卿看了眼她,默了默,知曉自己站在這裡也無用,只得回了宮殿裡在等。
慈榮殿中燭火輕晃,琉璃宮燈在檐下映出斑駁影子,馮九卿讓人送來熱茶,同江如雪坐在宮裡等着,沒過多久,柳芷若也過來請安,整個後宮都沒個消停。
柳芷若椅子還沒有坐熱,齊尚又來了。
“母后!”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聽說後宮走水,母后您沒事吧?可有受到驚嚇?”
話音未落,齊尚已經掀開毛氈門簾走了進來,帶起的寒風讓不少人都打了個寒噤,馮九卿倒是紋風不動,只是嘆道:“說了讓你好好休息,你怎麼又來了,尚兒。”
齊尚走得急,也沒有穿那繁瑣的龍袍,只着了件黑衣,拔高的身材更顯精瘦,馬尾高束,眉眼也更見出挑,精神得很,丹鳳眼天生帶着凌厲,往後英姿可見一斑。
且他少年老成,長得又快,身上那股成年人才有的沉着,讓他一眼看去不像九十歲的孩子,倒是個神采奕奕、英姿勃發的十幾歲少年。
柳芷若與江如雪有一段時間未曾見到齊尚,此刻倒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