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佑熙出現,到趙佑熙離開。俞宛秋一直處在呆愣狀態。
和趙佑熙一樣,這突如其來的相遇也給了她巨大的震撼,內心的感覺如此強烈,就像至愛之人的久別重逢,可是她,明明沒有把趙佑熙當成自己的愛人啊。
當趙佑熙用溫柔哀傷的嗓音求她轉身,俞宛秋竟然有些羞慚,因爲,當別人把她看得如此重要的時候,她卻活得雲淡風輕,並未給予他同等的待遇。
因爲驚慌和愧疚,俞宛秋始終沒有勇氣回頭,怕他又當衆對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她會立刻成爲大名人的!世子的緋聞對象,走到哪裡都會引起圍觀,她還想在南府多開幾家茶樓,自由自在地逛逛街呢。
他們糾纏至今,前後加起來已超過一年的時間,卻連關係都難以界定。說他們有關係,他們是什麼關係?說他們沒關係,他們卻已經同牀共枕過了。在那個時代。她的名節已徹底毀在他手裡。如果世子的侍衛中有人大嘴巴,把這個細節宣揚出去,她以後想要嫁人,恐怕都不是那麼容易。即使對方看在她的外貌上願意收納,心裡多少都會有些芥蒂。而對方的家庭,尤其是保守的老人,會認爲她玷辱了家門,一輩子都不會給她好臉色。
曾經,她也是怨他莽撞的,尤其在沈府的時候,因爲他的緣故,她蒙受着不白之冤,被人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用惡意的言語嘲笑。被他劫去城北,差點斷送在幾個小流氓手裡。被他擄去山莊,她以死相逼,才得以脫身。
再後來,她真的差點因他而死,僥倖被救回性命,卻被他的侍從發現了行蹤,只得隨身帶上幾個跟班,也等於給自己貼上了“世子女人”的標籤。她心裡是不樂意的,只是力有不逮,只得屈從,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徹底擺脫趙世子的影響,平平安安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總之。她從沒有把自己的未來和趙佑熙聯繫在一起。即使他曾擁抱過她,吻過她,甚至曾讓她在他懷裡醒來,一起倚在枕上看曙光穿透窗棱,她還是沒把趙佑熙當成自己的愛人,或者更進一步,當成未來的夫君。她不敢想,怕自己會陷入和沈涵淨一樣的境地。沈涵淨爲了空中樓閣的世子妃而蹉跎青春,到現在,親事都還不知道有沒有着落。
小牛乘坐的船總算開動了,也把俞宛秋從紛亂的思緒中喚醒過來,眼見戚長生在跟小牛揮手道別,她也心不在焉地揮動了幾下手絹。
隨後他們一起走向馬車,戚長生說:“差點就趕不上這班船的,以後還是得先天晚上到。要不是王妃和世子正好今日動身,別的船都要暫時退到一邊,讓王府的船先走,也不會等到這會兒纔開。”
兩個侍衛中的周長齡回頭朝江上望了一眼道:“世子的船就快看不見了。”
戚長生點了點頭:“嗯,我們也走吧。”
俞宛秋默默地上了車,默默地靠着車壁閉上眼睛。今天的事,直到現在。她還是暈暈乎乎的,有點雲裡霧裡的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不知走了多久,車速漸漸放緩下來,俞宛秋以爲快到落雨軒了,正要開門下車,卻聽見戚長生說:“姑娘,把車窗拉開,簾子也拉起來一點點。”
因爲早上走得早,清晨的風很涼,車窗一直是關着的,她以爲戚長生怕她悶,依言拉開了那塊可以滑動的木板,可簾子爲什麼要強調只拉開一點點呢?
車窗一打開,她就明白了戚長生的用意,因爲外面是一片水域。一條中型的龍頭船和他們的馬車並列而行,撩開車簾望過去,船舷上,那迎風而立的挺拔身影,不是趙佑熙又是誰?
原來戚長生讓她開窗,是爲了給世子看一眼,卻又怕王妃或王妃的人看出了端倪,所以讓她只把車簾拉開一條縫。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即使她在古代的視力估計是一點五,看趙佑熙時也只能根據身形和以往的熟悉程度依稀辨認出來,不可能看清他的五官和麪部表情。她自己更是縮在一輛車裡,還不能把車簾完全拉開,難道趙佑熙竟能看見她的臉?莫非,長期練武的人。視力真的比一般人好得多?
戚長生控制着馬車的速度,基本和船速保持一致,趙佑熙也一直站在船舷上看着他們的車子。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後,船艙裡的王妃大概被驚動了,就見從裡面走出來兩個女孩,也站到了船舷上,只是不敢太靠近世子。
俞宛秋覺得自己不能不出聲了,總不能一直這樣跟着船往北走吧,於是對戚長生吩咐道:“我們回去吧。”
“是”,戚長生本來只打算給世子看一眼的,可世子一直站在那兒不動,知道世子捨不得姑娘,他才一直跟到現在。既然世子身旁出現了別人,姑娘不開口,他也準備調轉車頭了。
俞宛秋沒想到,這事還有後續,等她從落雨軒出來,戚長生就站在車旁悄聲告訴她:“世子晚上要來看姑娘。”
俞宛秋手裡正拿着幾包店裡的招牌點心,大驚之下,差點掉到地上,嘴裡結結巴巴地問:“他……他不是去上京了嗎?”前不久還看到他在船上的,難道她又穿越了?
戚長生笑着說:“是去了啊,王府的船晚上會停在沙溪鎮的幺娘渡。沙溪鎮離蘇城有將近百里,世子會事先叫人在鎮上備一匹快馬,晚上等王妃安歇後再偷偷下船,世子輕功好,王妃不會發現的。
“上百里的路,就是騎馬也得不少時間啊,而且他還要在天亮之前趕回去。”
“是的,可世子惦念姑娘,一定要親眼看到才能安心,他剛剛已經用飛鴿傳來消息,世子既然說晚上來。就一定會來,姑娘還是做些準備吧。”
“知道了”,她還能說什麼呢?那人從來都是自己單方面做決定,沒給過她拒絕的餘地。
心裡裝了這件事,俞宛秋別說逛街,連店鋪都沒心思巡了,匆匆趕回了蘇城。
到晌午時分,本來晴朗的天空,雲層越壓越低,空氣也變得燥熱起來,俞宛秋站在窗前,合掌向老天爺祈禱:要麼就別下,讓他路上好走一點;要麼就下起傾盆大雨,讓他望天興嘆,只能打消夜訪的念頭。
老天爺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傍晚時還是淅瀝小雨,等吃過晚飯,雨越下越大,雖不至於成瓢潑,也稱得上大雨了。
俞宛秋攤着一本新買的話本放在書桌上,卻半天翻不了一頁。改爲磨墨練字,墨水倒是磨得漫出來了,字卻沒寫一個。
眼看已到酉正,蘭姨過來勸道:“姑娘,你今天白天也累了,不如早點睡下吧,這麼晚了,又下着大雨,世子應該不會來了。”
話音未落,戚長生已經在門外稟報:“姑娘,屬下這去城門口迎候世子。”
“這麼晚了還去啊?”俞宛秋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手臂不小心帶動了茶杯,桄榔一聲掉在地上,碎成了無數個反射着亮光的碎片。
戚長生躬身回道:“世子跟屬下約的是戌時,世子說了要來,就肯定會來,姑娘勿慌。世子只是想來看看姑娘。”
戚長生說完就走了,俞宛秋不安地在屋裡走來走去,既擔心,又慌亂;有點兒盼,也有點兒怕。
約摸酉時六刻,外面傳來了馬蹄聲,俞宛秋的心簡直要跳出胸腔,蘭姨也看出了姑娘的緊張,扶她在椅子上坐下,看姑娘的手緊緊揪着衣角,她不知該爲姑娘高興,還是爲姑娘憂心。世子這麼晚了到訪,肯定是準備留宿的,那姑娘這一晚……
她是巴不得姑娘能做世子妃啊,可就這樣無名無份地跟着世子,將來會如何,她心裡真的沒底。
“世子,別從那兒跳!”
外面忽然響起了戚長生驚慌的警告聲,但顯然爲時已晚,因爲接下來就是一聲痛苦的悶哼:“啊!”
“世子”,一羣人朝那個地方跑去,俞宛秋心裡道了聲“糟糕”,早說戚長生他們佈置的機關多半是給自家那愛爬牆的主子準備的,而今果然一語成讖。
她也循着人聲找過去,大雨織成的雨幕中,本來彎着腰讓戚長生給他取下腿上夾子的人,看見她出現,立刻朝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拖着傷腿,一步一步挪過來,腿上的血不停地往下流,落到雨水中,很快就衝開了,在紗燈的照耀下,形成了一條橘紅色的小溪。
俞宛秋心痛如割,朝他哭喊着:“又不是不讓你進來,爲什麼還要跳牆?”以前在沈府,是不得其門而入,這裡誰攔他了?
趙佑熙好像腿上的傷與他無關似的,笑得那麼滿足:“我等不及了,只想快點見到你。”
“明明是你愛跳牆!”她狠狠地抹着眼淚。
他拖着傷腿走到她身邊,貼住她的耳朵說:“我只愛跳你的牆。”
耳中是他愉快的戲謔,眼中卻是一片流淌的紅色,那是他的血。
淚水和雨水交織中,她被擁入**的懷抱中,哭得不能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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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眼睛痛,大概是最近睡少了,看電腦看多了的緣故。所以下午基本沒碼字,今天的第3更,只能明天上午放送了。180粉紅的加更,我今晚會碼出底稿的,多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