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這邊有條路子可以投資,你們看看要不要投一點?”馮紹英活躍着氣氛說。
“什麼路子?”汪瑩瑩順着梯子好奇的問,對於時下上海有些身家的人來說,投資是一個熱門話題。
“陸主編要辦中華書局,正在集資,我家裡跟他家有些淵源的,也挺看好他要辦的這個書局,再說了,中華要想興起,不讀書不行,咱們也盡點力……”馮紹英說。
“那算我一份。”虞景明笑笑點頭。
“我也還有點私房錢。”汪瑩瑩道。
“我就捐點菜金,別嫌少啊。”田太太笑笑說。
“田太太的菜金可比我們的都有誠意。”虞景明笑笑,她們投資是有這個資金,田太太是捐助,而且虞景明是曉得的田太太家裡經濟雖然好轉,但一些債卻還沒有還清。
如此,邊閒聊邊打牌,幾圈下來,儘管在虞景明等人的放水之下,汪瑩瑩居然還是輸多贏少。
汪瑩瑩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便早早收了牌局。
夕陽西下,董婆一桌飯菜燒好,菜品不多,一個大的什錦火鍋,一盤花籃鱖魚,一碗一品豆腐,一碟玉帶蝦仁,最後是一個冰糖銀耳甜湯,地地道道的孔府菜,吃的幾人回味無窮。
從虞園出來,將將是油燈初上時。田太太先一步告辭了。
“景明別在意,汪瑩瑩我曉得的,雖然有些小心思,但還是知進退的。”馮紹英對虞景明說。
“我曉得。”虞景明點點頭,汪瑩瑩到最後都沒有把要請託的事情說出來就能說明一二。
“你就瞧着吧,董家和榮偉堂要對上了。”馮紹英又說。
“很顯然,一個是老牌的洋人代理,一個是急於想上位的新興洋人代理,對上不奇怪。”虞景明翹了一下嘴角說。
“董幫辦也是失算了,今年他想爭海關副稅務司的職位,新任的海關稅務司墨賢理那可是老資格,不好糊弄的,他就想把手頭上的事情轉手再找個代理人,正好榮偉堂靠上了俄亞銀行的關係,也想擴大自身影響力,兩方一拍即合,合夥開了榮興商行,可人家榮大少味口大的很,董幫辦給他的那點分潤哪裡填得飽他的味口,他看中的是董幫辦盤距海關二十年所經營起來的關係網……”馮紹英說。
說着,馮紹英又壓低聲音:“我之前悄悄的問過瑩瑩,她今兒個本是想借你的手給卞家先生下請柬……”
“找卞先生?”虞景明看着馮紹英。
“嗯嗯。”馮紹英點點頭。
“江海關要查董幫辦了?”虞景明挑了挑眉。
“那肯定的呀,威爾怎麼可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馮紹英道。
“董家先前給過卞先生請柬?被拒絕了?”虞景明再確定。
“那可不,我公公對卞先生的評價,外柔內剛,以他的個性,這等走私的賬目他哪裡肯沾手。”
“那倒是。”虞景明點頭,她數次得卞先生相助,曉得這位外表柔和,內心實是有着大堅持之人。
董家也是打的如意算盤,只這樣的事體,虞景明是不會沾手的。
“曉得,沒事。”虞景明點點頭,卻看到長青在四馬路分店的門口朝她張望,顯然是有事找她,虞景明轉頭跟馮紹英說:“二嫂嫂,你先回去吧,我去店裡看看。”
“那好,我先走了。”馮紹英叫了黃包車離開。
“大小姐,南匯的事情不對,我得到風聲,南匯怕是要亂,南匯那邊的投資是不是馬上撤出?當初大小姐叮囑過長青的,一但南匯有異動,就讓長青馬上撤出南匯的投資。”馮紹英一離開,長青便幾個大跨步走到虞景明近前,神色有些嚴肅的道。
虞景明擡眼看了長青一眼,她本來還在準備點一下長青,沒想到長青已經先一步得了風聲。也是,二房南匯這一筆投資全是由長青一手操作,對於南匯的局勢,長青自然要更上心一分,不爲別的,就爲了二姑娘,長青也不容這一筆投資有失。
“嗯,我也得到了消息,不過,年前應該是安全的,年後就不好說了。這樣,找個適當的時候,在年前將南匯的投資全部撤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虧應該不會虧,但大約也賺不到什麼……”虞景明說着又問:“對了,這事情你跟二嬸和我二妹談過嗎?”
“沒有,大小姐曉得,說了用處不大,反而會讓二姑娘爲難。”長青低了頭,悶悶的回道。
“嗯。”虞景明微微點頭,今早出門時,她還聽戴壽鬆跟二奶奶她們說南匯的形勢,正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時候,據說地價已經在漲,開年說不定就有一個開門紅,這個時候要讓二房把到嘴的肉吐出來機會不大,最終反而是二妹夾在裡面爲難。
長青倒是挺爲二妹着想,爲了保證虞園不出意外,長青這是打算自作主張了。
只是長青這是打算離開虞家了吧?
虞景明挑了挑眉看了長青一眼:“長青是要離開虞家了?”
雖然長青來徵求她的意思,也是要她做主的意思,當然虞景明做這個主,免不得要被二房那邊再記恨一筆,以她的性子,卻也不是那拿熱臉貼人冷屁股的。只是當初這筆投獨資,二妹和長青是跟她交待過的,也是她點了頭的,那她就要負責。當然更重要的是這次投資明擺着是玫瑰給挖的一個坑,那她也是不能讓玫瑰如意的。
至於記恨,蝨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不在乎多一筆了。
所以虞景明是不太在乎的,只是長青的行爲卻是大忌,這一點長青不會不知道,長青這邊,等事情過後,不管南匯最終局勢怎麼樣,二奶奶都容不下長青了。
想着之前長青跟二妹的對話,長青那時大約是做最後的努力,只可惜二妹沒有迴應長青。
也因此,長青才下了這個決斷吧,以這種方式離開虞家。
長青笑笑,卻未有任何解釋,想來心中主意已經打定。
這說到底是二房那邊的事情,虞景明不會過多幹涉,跟長青告辭了,從四馬路穿過,路過天蟾戲院,就看到陳元甫一杯茶,一蝶瓜子坐在天蟾戲院一角,臺上一名面容秀麗的青衣正依依呀呀的唱着曲兒……
門口,兩個看門的說着閒話:“虞記陳掌櫃又來了?”
“可不嘛,呶,老位置,這位掌櫃最有意思,每回來就是一杯茶,一蝶瓜子待到散場,兩眼珠子只盯着小桃紅,偏是見着小桃紅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似的,話都不敢說一句。”
說完,兩人嘿嘿笑了起來。
虞景明挑了挑眉,元甫表哥的性子一向被動,只這等事體,只要不出格,她這個做表妹的到不好說什麼,且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