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記對面的酒樓。榮偉堂站在酒樓二樓的窗前,看着榮記門口的暴亂,然後就看着虞景明的馬車自榮記門前而過,那臉色不由鐵青,那手重重的錘在的窗臺上。
“拿窗臺出什麼氣,出來混的遲早是要還的曉不曉得喲,當初還說人家鄉下丫頭沒見識,如今人家不但耍了你爹和虞二爺一把,還拿回永福門,如今這日子可就太自在了……倒是咱們呀,偷雞不成蝕把米,嘻嘻,這事兒透着滑稽。”坐在窗邊喝茶的玫瑰,口氣調侃的說。
“你說什麼風涼話?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做的事情,是你給虞景明送信,還故意必那樣的局叫人撞見,你想做什麼?”榮偉堂回過頭沒好氣的瞪玫瑰。
“做什麼?你還好意思說,你當初可答應要娶我進門的……”玫瑰冷笑一聲,榮家打永福門的主意,可對玫瑰來說,萬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永福門於她來說太遙遠,就算再大的利益也無用,但榮家,她想造成事實,在那等情況下,虞景明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捏着鼻子讓她進門,顧全大局,另一條就是退婚,可不管哪一條,都能造成她進入榮家的事實。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哪,誰能想到那沒見識的鄉下丫頭竟是這般深沉算計的性子,來抓姦的竟不止榮家,還有王家大奶奶一幫子人,這等情況下,短期風頭不過,她是別想進榮家門了。
這回是栽了。不過對於玫瑰來說,不算全輸,不管如何,現在全上海人都曉得她是榮大公子的人,以後任誰要嫁進榮家,都繞不開她。
“即然覺得我礙眼,那我走好了。”玫瑰說着站起身來。
“你這是幹什麼,我不就是抱怨一句。”榮偉堂倒是反過來說好話了。以前他當榮家大公子時,自是風光的很,只是如今榮家卻是風雨飄搖,他使不得還得藉助玫瑰的人脈。
“我是太在意你了嘛,哪個女人能眼見着自己心上的男人去娶別的女人……”玫瑰一扭腰身說,這話卻是有些勾人心魄的哀怨。
“我曉得,我曉得。”榮偉堂摟過玫瑰的腰,那手在她的腰間細細磨着,玫瑰的人便有些酥軟。
“幫我約好威廉先生了嗎?”榮偉堂又問,威廉先生是俄亞銀行的經理。俄亞銀行正在着手合併和改制,榮記錢莊現在雖然面臨倒閉的風險,但客戶資源什麼的還是在的,榮偉堂跟他老爹榮老爺子一合計,便想幹脆把榮記錢莊併入俄亞銀行,這樣,他榮家雖然失去榮記錢莊,但榮偉堂憑着榮記錢莊的客戶資源說不定倒能在俄亞銀行佔一席之地……
“約好了,在鬱金香俱樂部。”玫瑰嗔聲道。
……
虞景明到王家的時候,一進門就看到院子裡王家三公子王端美手裡拿着一份報紙正跟他二哥王端青嘮叨:“看看,新的花榜下來了,這位玫瑰小姐不顯山不顯水的,這回憑着榮家這事情倒是好好的露了露面,如今竟是一舉登上了花榜的探花之名……二哥,哪天我們也去四馬路坐坐……”
王端青顯然正要出門,這會兒接過下人遞過來的一個公文包,回頭衝着王端美沒好氣的說:“你小子一張嘴,你就刻薄吧,你想去你去,別害我被你二嫂罰跪啊。”
上海的四馬路在英租界,跟它齊名的有南京的秦淮河,北京的八大胡同,最是蝕骨銷魂之地。
而上海的花榜就是衝着四馬路里的姑娘來的,所以玫瑰上這個榜並不是好事兒。
“二哥。”虞景明衝着正出門的王端青打聲招呼,然後才衝着王端美笑嘻嘻的道:“三哥,我去跟大奶奶說,說你要去四馬路。”
“呸,死沒良心的,枉三哥我昨晚還爲你打報不平呢。”王端美白了虞景明一眼,還做了一個屈死的表情,逗得虞景明哈哈大笑。
“三哥爲我打什麼不平啊?”虞景明朝着王端美抱了抱拳頭,做出一個大人不記小人過的表情,然後有些奇怪的問。
“你不曉得,昨晚我表姐辦了個party,邀請了幾家女孩兒來玩,董瓔珞也來了,背地裡說了不少景明姐姐的壞話,端美哥哥惱了,當場就沒給瓔珞姐姐好臉色,把瓔珞姐姐氣走跑了。”這時,大門內一個十五六歲,長的跟花兒一樣俏的女孩兒從那門邊探出腦袋衝着虞景明擡了擡下巴道。
“纖纖,你這耳朵倒長啊,別以爲沒你什麼事了?抄你的書。”屋裡響起馮紹英的斥責聲。馮紹英是王家二媳婦兒,端青的妻子,虞景明一般叫她二嫂。
虞景明認得這女孩兒,二嫂嫂家的表妹,馮纖纖。
看着纖纖擡的高高的下巴,聽着二嫂嫂的話,虞景明鼓了鼓臉,擡頭望天,心裡心知肚明。
董瓔珞喜歡王三公子她聽家裡二姑娘和三姑娘嚼嘴時說過。
當然了,在上海,王家是體面人家,王三公子更是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將王三公子放在心上的姑娘不少,比如眼前這位纖纖姑娘。
於是的可以想象啊,昨天王家,王三公子是萬紅叢中一點綠。
想這裡畢竟是王家,那董瓔珞再不懂事也不可能跑王三公子面前說自己的壞話,只會在她的小圈子裡說,而王家的家教一向不錯,王三公子一個大男人也不可能跑去聽牆根兒,所以這事只能是有人把話傳到王三公子的耳裡。
虞景明於是躺着做了一回槍,虞景明別有意味的看了三公子一眼,卻是拱拱手作態笑嘻嘻道:“多謝三哥爲景明做主。”
王端美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打開夾在下的公文包:“我這正打算去找你呢,這是你要的東西,你們那位大掌櫃啊……嘖嘖……”王端美說着遞了一個文件袋給虞景明,又嘖了一下道:“那可真是吃了買家吃賣家。”
“多謝三哥。”虞景明微笑的接過。
那邊,馮纖纖聽到馮紹英的斥責,又見不得王端美跟虞景明的親熱勁兒,遂衝着王端美做了一個苦臉:“端美哥哥救我。”
王端美衝着她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然後轉身自顧自出門,臨走前倒是壓低聲音衝着虞景明說:“你來的正好,我娘快被人煩死了,你來正好給她解圍。”說着還衝着虞景明做了一個揖才走。
虞景明一愣,有些疑惑,這時,二嫂嫂馮紹英也走了出來,站在門口連連朝虞景明招手,待得虞景明近前才壓低着聲音問:“景明,你怎麼惹到董家那姑娘了?”
虞景明眨了眨眼睛,壓低着聲音把昨日的事情跟二嫂嫂說了說,才道:“我兩位妹妹抹不下臉,我可沒什麼顧忌的,這打人還不打臉呢,她跑我家來做客,卻還當着主人家的面兒說主人家的閒話,這種事情我不刺上兩句,虞家還不叫人看扁了呀。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董瓔珞再說我壞話又怎麼樣,我反正都是這個樣子,還不是鬧得她自個兒沒臉。”
虞景明這話多少有些自嘲。
“什麼叫死豬不怕開水燙,鬼話。”馮紹英沒好氣的拍了虞景明額頭一下,暗裡倒是點點頭,她今天之所以問一句也是擔心景明吃什麼暗虧,如今聽虞景明這麼說,虞家這位大小姐倒是再通透不過的人兒了,正如公公所說,名聲於這位大小姐來說,真要在意,還不得上吊啊,但不在意了,也就那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