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晌午時分,天氣出奇的炎熱窒悶。海陵王夫婦領命進宮赴宴,二人趕到椒香殿時,只見數十名小太監忙忙碌碌,正在往琉璃瓦上潑灑涼水。吳連貴忙着招呼衆人,回頭看見,趕緊上前叩道:“給海陵王、王妃請安,裡面宴席已經備好了。”
海陵王皺眉往裡瞧了瞧,不斷轉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站着躊躇了一會,回頭看見海陵王妃怯怯,臉色越發不好,“又沒人要吃你,一臉哭喪樣做什麼?不願意來就早些說,何苦跟着惹人嫌!”
海陵王妃一襲淡鵝黃色薄紗宮裝,原本就顯得十分單柔,此時更是楚楚可憐,低頭絞着手裡的玉蘭絲絹,“昨兒聖旨不是說,讓我們一起……”
海陵王冷聲一笑,“除了聖旨,你還知道點什麼?”
“你……”海陵王妃頓時漲紅了臉,欲要說點什麼,海陵王卻已擡腳走遠,一時追也不是,留也不是,幾乎要當衆哭出聲來。
吳連貴瞅了瞅她,小聲勸道:“王妃,還是先進去罷。”
海陵王妃掩面點點頭,進到內殿並不見海陵王,想是被皇帝召到偏殿問事,上前給慕毓芫行了禮,忍不住哭訴道:“皇嫂……我到底哪點不好,爲什麼……敏璽總是看我不順眼?昨日出事,我不過問了一句……他就……”
“皇上一會說他,快別委屈了。”慕毓芫將一方乾淨絲絹遞過去,細細打量着,如此淚光連連、梨花帶雨的女子,委實是太過嬌弱了一些。
當初爲海陵王擇妃,皇帝頗費了一番心思,左挑右選,最後定下鎮北大將軍郭勳和的孫女。原以爲小郭氏根基門第不錯,與海陵王自是相配,又是將門之後,正好壓一壓海陵王的性子。再者,先前郭宇亮死的早,讓小郭氏做了海陵王妃,也算是對郭家功勳的一點彌補。誰也沒料到,這小郭氏竟是如此嬌柔。每每被海陵王喝斥,受了委屈也不爭辯不過,只會找人哭訴一場,弄得衆人都是無可奈何。
海陵王妃仍是抽抽噎噎,低頭見煙色絲絹溼了一大片,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問道:“皇嫂,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麼事都做不好,都不能討敏璽的歡心,總是惹他厭煩……”
“好了,別再哭了。”慕毓芫有些哭笑不得,似這般動不動就哭哭啼啼,也難怪海陵王沒耐心哄,少不得柔聲勸道:“你別總是哭,敏璽雖然性子焦躁些,只要你對他好,平時能幫他分擔一些,心裡自然惦記你的好處。等再過一兩年,你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彼此年長熟悉些,日子也就慢慢的好了。”
“是,我記下了。”海陵王妃漸漸止了淚,一臉憂色道:“敏璽他做的那些事,雖然讓我生氣,可是到底打死了人,該怎麼辦纔好?皇嫂你說,皇上會不會……”
慕毓芫心中百事煩憂,隨口安慰道:“沒事的,皇上只是問問話。”
“皇嫂既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海陵王妃拭了拭眼角淚痕,從香陶手裡接過木樨花露茶,勉強微笑點了點頭。剛要端起來潤潤嗓子,就聽皇帝在偏殿大喝一聲,“混賬,給朕滾出去!”
“別怕,我過去瞧瞧。”慕毓芫站起身來,將嚇得不輕的海陵王妃摁回椅子,留下香陶等人照看着,自己領着雙痕趕過去。
偏殿內一地狼藉,面前滿是零零碎碎的白瓷,茶葉茶水灑了一地,像是被人用力摔碎所致。明帝氣得臉色鐵青,見慕毓芫過來,指着海陵王說道:“你瞧瞧他,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朕還怎麼給他留顏面?自個兒不尊重,鬧出如此荒唐丟人之事,不僅不思悔改,還好意思替那種人求情?!”
“皇上……”慕毓芫上前扶着明帝,也不知如何去勸。
“皇兄----”海陵王一直低着頭,雙手緊緊拳握,“臣弟說過,此事全是臣弟的過失,一時氣性大沒忍住,所以才失手打死了人。這件事情,與柳眉生毫無干系……”
“住口!”明帝盛怒非常,龍袍上九爪金龍也似瞠目欲呲,隨着高聲不斷震動,“不要污穢朕的耳朵!什麼眉生眼生的,朕看你是鬼迷心竅了!你好歹也是王室子弟,放着大好的女子不要,卻跟一個男人混在一起?就算你不嫌丟人,朕還要臉面呢!”
“大好的女子?還不是----”海陵王的臉色也極難看,話說一半卻又忍住,“皇兄說的是,從今往後臣弟再不惹事,一門心思只對自己的王妃好,再也不去沾染別的人。只是皇兄,臣弟求你……”
“皇上,楊大學士在啓元殿求見。”
“哼,也是咎由自取。”明帝起身離座,囑咐慕毓芫不必等候,讓她帶着孩子們先行用膳,走到門口又回頭,“敏璽,那些求情的話,一個字也不許再提。你好生在這邊呆着,朕不想帶着你過去生氣,等會回來再問你!”
“皇兄……”海陵王欲要追出去,卻又怕惹怒皇帝,只得跟着慕毓芫返回內殿,見到海陵王妃眼角猶殘淚痕,一臉厭煩道:“別傻站着哭,還不坐下來用膳。”
“是。”海陵王妃當着衆人,更是沒半點性子。
海陵王夫婦到底是客,況且皇帝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慕毓芫不便領着衆人乾等,招呼着孩子們入席,自己卻是沒什麼胃口。七皇子坐的最是相近,撐起身子夾了一筷雪絲銀筍,放到慕毓芫面前的碟子裡,“母妃,你還想吃什麼?嗯----”說着自己嚐了個糯米紅棗,笑嘻嘻說道:“母妃,今天的棗子特別甜,兒臣幫你夾一個?”
“好了,母妃自己來。”慕毓芫撫了撫他的頭,嚐了一枚紅棗,也沒吃出什麼特別的來,微笑哄道:“母妃不怎麼餓,你自個兒吃就是,好好坐着別摔下去了。”
十公主扮了個鬼臉,偷笑道:“九哥哥你瞧,七哥哥就會專門討好人。”
七皇子瞪了她一眼,十公主因爲中間隔着,倒也不怕,躲在九皇子身後笑道:“難道不是麼?母妃在這裡,你還想欺負我不成?”
海陵王妃看着他們鬥嘴,連菜也忘了吃,“皇嫂,原來孩子多了,說說笑笑這麼有意思。難怪皇上喜歡祉兒,將來我的孩子,若是也這般……”
海陵王微微蹙眉,打斷道:“吃你的菜,別多話!”
“都是淘氣的,讓人費心。”慕毓芫隨口應了一句,將七皇子和十公主分解開,“你們兩個別鬧了,還是佑綦安靜些,從來都是規規矩矩。”
九皇子得了表揚,擡頭問道:“母妃,想喝點湯麼?”
雖然大人都不怎麼說話,因爲孩子們的緣故,席面上倒也是熱熱鬧鬧,不多時都說吃好了,遂一起告安去外面玩耍。慕毓芫囑咐宮人好生跟着,又請海陵王夫婦到偏殿用茶,三個人都無甚可說,只是海陵王顯得更焦躁一些。
約莫將過兩個時辰,終於有啓元殿的小太監過來,進殿與吳連貴耳語幾句,只是畏畏縮縮低着腦袋。海陵王越發不安,站起身上前問道:“什麼消息?皇兄他----,下了什麼旨意?你倒是快說啊!”
吳連貴垂着眼簾,回道:“皇上有旨,柳眉生即時賜死。”
原來楊大學士並非獨自進宮,而是命人捆上柳眉生,見到皇帝一通哀聲哭訴,自責管教子嗣不嚴,叩請皇帝降罪。只說是柳眉生妖媚之故,絕口不提海陵王的過失,口口聲聲讓皇帝聖裁,自己則是長跪不起。他本是當朝巨儒,言辭敘述自然比常人流利,說得皇帝也甚是好奇,遂傳旨將柳眉生帶上殿堂。皇帝不見還好,一見更是盛怒非常。只說那柳眉生是個妖孽,敗壞風氣、擾亂太平,如今又因他誤傷人命,當即下旨推出去斬首。
那小太監硬着頭皮,結結巴巴說了個大概。慕毓芫暗自揣測着,必定是皇帝瞧見柳眉生的模樣,勾起先前蝶姬行刺之事,故而纔會龍顏大怒。擡頭再看海陵王,已經是失魂落魄不知所以,漫無目的往前走着,喃喃道:“死了……就這麼死了……”
“敏璽,敏璽你沒事吧?”海陵王妃更是着急,趕忙追上去。
慕毓芫跟着走出大殿,安慰了海陵王妃幾句,拉住海陵王問道:“敏璽,你這是要去哪兒?事情已經成這樣,難道你還要去惹皇上生氣?”
“不用你管!”海陵王像是醒神過來,奮力甩開慕毓芫的手,冷冷笑道:“皇嫂是擔心我受罰,還是擔心皇兄生氣?真是恩愛如水吶,比起先帝爺的那一段佳話,只怕也要更勝幾分呢。”
慕毓芫再想不到,會惹出海陵王的這番比較。一時之間,只覺得胸悶氣短、窒息難言,等到稍覺緩解一些,海陵王夫婦早已遠遠去了。轉身正要回殿,卻見朱貴妃翩然立在側門,上來禮畢問道:“方纔出去的人,可是海陵王和他的王妃?嬪妾看着,皇貴妃娘娘臉色不好,是不是被人衝撞了?”
“此時晌午,怎麼沒有歇會?”慕毓芫淡淡岔開問話,眼光掠過朱貴妃,一襲荔枝紅玉印暗金盤花紋宮裝,腰掛米粒珠串流蘇,均勻灑在雪色金蔓枝宮絛長裙上,正折出微微刺目的閃耀光芒。
朱貴妃面上浮起憂色,秀眉微蹙,“嬪妾聽說皇上生氣,特意來看望一下。”
慕毓芫此時心緒煩亂,懶怠應酬於她,只道:“皇上在前面啓元殿,一時半會也回不來,等正事忙完,自然會去淳寧宮看佑嶸。我有些疲乏了,也沒精神陪你說話,還是先回去罷。”
“那好,娘娘先歇息着。”朱貴妃自從被皇帝喝斥,私下也不再姐妹相稱,命人將東西放下便告安,臨走突然問道:“對了,方纔遠遠的沒聽真切,彷彿聽見海陵王說到先帝,不知道是什麼事?”
慕毓芫慢慢轉回身,凝眸朝朱貴妃臉上看過去,直看得她低頭避開目光,方纔緩緩說道:“佩柔,有些事情差不多就好,別弄得太過了。”
朱貴妃勉力一笑,似乎很迷惑,“娘娘這是在指什麼,嬪妾不大明白。”
“佩柔----”慕毓芫轉眸看向澄澈藍天,不去理會朱貴妃的神色,“你我雖然是表姐妹,可是畢竟差開好幾歲,你懂事的時候,我和你姐姐都已經出閣。認真說起來,我們的閨閣女兒情分,自然比不得和你姐姐。可是皇后臨終時託付,擔心你年幼,要我拿你當親姊妹一般,替她好生照顧你。這麼些年過去,或許我沒有皇后做得好,但是自問沒有爲難過你,你說對嗎?”
朱貴妃抿了抿嘴,用手中的煙嵐絲絹拭着嘴角,像是要掩飾不自然的神色,輕聲說道:“皇貴妃娘娘的恩情,嬪妾日日惦記於心。”
“呵,說什麼恩情。”慕毓芫微微一笑,輕輕搖頭,“我卻知道,你的性子與皇后娘娘不同,獨立剛強、不甘人後,並不需要別人來照顧。只是佩柔,這後宮的女子多不勝數,別看着誰都是刺兒,都想要爭過一頭。諸如惠妃她們,自然不敢得罪於你,賢妃又是沉默寡言的,剩下的便只有我了。”
“娘娘何出此言?”朱貴妃臉色變幻不定,也瞧不準是什麼情緒,“想來是嬪妾做得不好,有什麼地方得罪娘娘,還請娘娘責罰!”
慕毓芫情知多說無益,反而愈發讓兩個人心生嫌隙,只得輕聲嘆道:“不說了,你先回去罷。”
“是,嬪妾告退。”朱貴妃襝衽起身,轉身而去。
慕毓芫進到寢閣躺下,雙痕也跟着進來,招呼小宮女拿來一對美人捶,自己半坐在小杌子上捶腿,小聲問道:“娘娘,朱貴妃她到底什麼心思?”
慕毓芫輕輕合上眼簾,只覺雙痕一捶捶好似砸在心上,面前各色人影來回晃過,似乎都正在看着自己。無數道目光如網般鋪過來,眷戀的、無奈的、嫉妒的、惱恨的,錯綜複雜的圍繞着,似乎在等待時機將自己吞噬。聽見雙痕問話也不答,沉默了半晌,才輕聲說道:“還能有什麼,不過是想學她姐姐罷了。”
“娘娘,你的意思是----”雙痕猛地拔高聲調,卻沒說完。
慕毓芫輾轉不能寐,睜眼看向窗外濃蔭華翠,滿目都是深淺不一的綠色,一碧如洗般的清透人心。只是如此好景色,自己卻沒有心情去欣賞,更不願跟雙痕說下去,於是說道:“你去瞧瞧,什麼時辰了。”
“好,娘娘先躺着。”雙痕放下繡花美人捶,起身去看水滴銅漏,順帶給海缸裡香櫞添加新水,忽然“啊”了一聲,回頭探身笑道:“娘娘,七皇子摘花兒回來了。”
“母妃,母妃……”七皇子連聲嚷嚷着,捧着一大束赤色錦葵進來,明豔豔的奪目顏色,似夏日驕陽一般火紅炫目,連香氣也濃郁得滿室溢開。有小宮女趕着上來,欲要捧下去插花瓶裡,卻被他喝斥道:“去去,誰讓你們碰了?我自己來。”
“祉兒,好好說話。”慕毓芫說了一句,伸手拉着花枝嗅了嗅,擡頭見七皇子滿身都是花粉花瓣,含笑輕輕撣着,“怎麼自己先回來,不是跟棠兒他們玩麼?前天才上身的新袍子,又被花汁洇上顏色,等會趕緊下去換洗了。”
七皇子撥弄着嬌嫩鮮豔的花朵,挑了一朵最大的,遞到慕毓芫面前笑問,“母妃你看,這朵喜不喜歡?”待慕毓芫點頭,又抽了三、四朵出來,“這些是御花園最好的錦葵花,兒臣把它們全都送給母妃,母妃你高不高興?”
慕毓芫聽完微笑,頷首道:“當然高興了。”
“真的?”七皇子顯得更歡喜些,頗有些得意,“晌午看母妃悶悶的,兒臣想着定是母妃不高興,所以纔去摘了花來。”說着倚進慕毓芫懷裡,仰頭問道:“母妃,兒臣是不是最聽話懂事的?”
“嗯?”慕毓芫怔了一下,略微思量了一會,恍然大悟笑道:“瞧你小心眼,中午誇了佑綦一句,就記到現在?呵,虧你還是做哥哥的。”
“哪有?”七皇子有些害臊起來,耍賴左右搖晃不停,着急分辨道:“兒臣是擔心母妃,所以去摘的花兒,纔沒有跟小九比什麼呢。”
“是是,母妃知道了。”慕毓芫連連點頭,心裡到底是暖融融的,再看向懷裡玉致可愛的小人兒,忍不住憐愛的貼了貼小臉。
幾個孩子之中,九皇子最不讓人操心,十公主是女孩兒,自然帶得最是嬌貴,不過要說聰慧嘴甜、討人喜歡,還是非七皇子莫屬。平時常說皇帝偏心,此時想起來,慕毓芫不免一笑,想來自己也多疼了一些。然而,最讓自己牽掛、最愧疚的,卻是那個不能養在身邊的孩子。漫漫十年過去,自己不曾爲他做過一件衣裳,端過一次湯水,甚至連他如今的模樣都不知道,想來此生都只有虧欠了。
“母妃?”七皇子推了推,小聲喚道。
“嗯,去把衣裳換了。”慕毓芫招手喚來宮人,領着七皇子下去,自己起身將錦葵花插在白玉花觚裡,正在擺弄枝葉,卻聽身後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吳連貴揮退殿內宮人,上前低聲回道:“娘娘,宮外遞來消息,說是薛夫人找到府上去,要慕大人幫忙傳個話,懇請娘娘能夠搭救薛黎一命。”
“晚了,聖旨都下了。”
“是,奴才當然知道。”吳連貴亦是點頭,皺着眉頭走近些,“莫說皇上已經下旨,便是沒有旨意,娘娘又如何去求情?避嫌都還來不及,豈有自個兒去尋事的?只是那薛夫人----,不知是不是奴才多心,總覺得她不會善罷甘休。”
慕毓芫將一枝錦葵扶正些,手上已沾上不少花粉,蔻丹似的硃色粉末,襯得手背格外的雪白瑩潤,就近在銅盆清水裡洗了洗。拈起絲絹拭着水珠,回頭說道:“還能夠如何呢?只有找幾個妥當的人,將薛夫人送到外省安置下。”
“娘娘----”吳連貴有些遲疑,猶豫了一會,“若是娘娘不那麼心軟,對人再剛硬一些,眼下的這等情形,倒不失爲永絕後患的機會。”
“那又是何必?”慕毓芫微微搖頭,輕聲嘆道:“原本答應過蝶姬,留得薛氏母子的性命,如今薛黎已死,已經是斷了薛家的後。薛夫人一介孤苦婦人,也礙不着咱們什麼,多給些銀子與她,遠遠的送到外省就是了。”
吳連貴忽然正色,點頭道:“不錯,娘娘素來是寬待於人。若非如此,奴才當年早就丟了性命,只怕連個墳頭都沒有,哪裡還能夠爲娘娘做事呢。”
慕毓芫淡然一笑,“都過去十幾年,還提那些老話做什麼。”
“奴才囉嗦了。”吳連貴也笑了笑,又道:“娘娘只管放心,奴才等會就去知會慕大人,此次一定安置妥當,再不出半點岔子。娘娘,你也別太擔心了。”
“不是……”慕毓芫自語了一句,輕輕推開雨過天晴色窗扉,午後的陽光明晃晃投射進來,不由擡手以袖障目,“青州激戰即將開始,大哥和雲琅他們身處沙場,每天都是真刀實槍的拼殺,叫我怎能不擔心?晚間收拾一下佛堂,吩咐人預備好瓜果,我想去上幾炷香,給他們祈一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