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張馳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腦海裡如放電影一般,細細地將此事一遍一遍地認真梳理,卻怎麼也想不明白,者別爾勒自殺的原因。
他不禁有些沮喪,胡爲那事還沒調查清楚,卻又冒出這件事來,一根根都是硬骨頭,他不禁想起鄧兵說過,駐所檢察室處理的事,都是非常難搞的麻煩事,否則,看守所那裡早就處理好了,怎麼還會到檢察室呢,看來確實如此!
但是,也正是這些麻煩事,才最淬鍊一個人!
夜很深了,風呼呼地吹着,窗戶吱呀吱呀作聲。張馳坐起身來,心想:“一切歸零!徒然思索,不如抓緊時間看監控,或許,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張馳泡了一杯濃茶,點起一根菸。煙霧繚繞中,他調出者別爾勒死亡前15日的監控,以快進8倍的速度認真查看。一直看到天有些矇矇亮,眼睛實在無法睜開。他靠在椅子上,眯着眼,心裡仍掙扎着想:“爲什麼看不出一絲端倪?爲什麼他要自殺?”
椅子上,張馳沉沉睡去。突然,樓下一頓爭吵聲將他驚醒,張馳一看,天已亮了。他急忙爬起來,站在窗前眺望,只見黃土攔着一羣人在樓下。
“他們要幹什麼?”張馳心一動,他返身拿起攝相機,打開,放在文件櫃頂部,鏡頭對着門,又用一本書蓋住,隨後坐在椅子上。
果然,辦公室的門突然被踢開,狠狠地撞在牆上,彈了回去,跟着又是一腳,將門頂開,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7、8個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黃土跟在後面,一臉無奈。
“你就是駐所檢察張馳?”一個胖子惡狠狠地問。
張馳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淡淡地說:“沒錯,我就是。”
“找的就是你!看守所死了人,你爲什麼不去調查?卻窩在辦公室裡,快給我一個說法!否則……”胖子說着,拿起桌子一個杯子,高高舉起,狠狠砸在地上,杯子碎成無數片,四處飛濺,“這就是你的下場!”
“住手!”黃土怒不可遏。
張馳擺擺手。從這夥人闖進來時,他就在默默觀察,這羣人裡,只有2個人顯得很悲傷,眼睛紅紅的,似乎哭過,而其餘人完全是來尋釁滋事的,眼睛裡透着興奮。“這背後肯定有人指使!”張馳想。
那夥人見張馳氣定神閒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倒有點畏懼,不知下步該如何。張馳不慌不忙說:“你是者別爾勒的家屬?”
胖子底氣很足,胸脯一挺,說:“沒錯。”
“你告訴我,者別爾勒是哪裡人?哪年出生?家裡有些什麼人?”張馳問。
“這……”胖子啞口無言,隨即又說:“我憑什麼要知訴你?你以爲你是誰?”
張馳說:“你根本就不認識者別爾勒,還說什麼是家屬?我看你們這一夥人,只有2個人是者別爾勒的家人,其他人都是專門來吵事鬧事的,是不是?”
胖子心裡一驚,無言以對,因爲張馳說的很正確 。
張馳緩緩站起來,走到一個面帶悲傷的人身邊,輕聲說:“獵人打獵,往往要指揮獵狗,方能順利叼回獵物。要是獵狗兇悍,不聽獵人指揮,不但獵物追不回,反而,還會將獵人吃掉,這樣的獵狗,有一條就難以應付了,更何況有幾條呢?”
那人聽了,起初還是雙眼迷濛,後來越想越覺得張馳的話語有理,一言不發,掉頭往外走。
胖子說:“咦,怎麼就這麼算了?”
那人轉過身來,湊到張馳耳邊說:“你說的雖在理,但是,我希望你再說透一點!”
張馳微微一笑:“其實意思很明顯,明人不說暗語,你們家屬如此鬧,還不是爲了一個錢字?你們成天帶這麼多人鬧事,最後豈不要分給他們一點?要是他們兇悍,向你們索要更多的錢,試問,你最後到手的又有多少?”
那人點點頭,說:“沒錯,我原本就不願意找他們來鬧的,我可以退下,但是,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張馳說:“我以胸前的檢徽發誓,三天之內,一定給你一個圓滿的答覆!”
那人聽了,轉身走開。胖子卻不甘心,欺身向前,對着張馳當胸一拳。張馳側身,輕輕閃過。胖子又是一個邊腿,張馳跳開,又毫不費力地躲開。
張馳說:“不要和我動手,你是打不過我的!”
胖子氣急敗壞,一個擺拳,橫擊張馳的頭部,張馳左手一擋,右手直拳,挾着勁風,直撲胖子的面部,胖子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拳頭在離胖子眼睛兩三釐米的位置停住不動。
張馳緩緩說:“還要動手嗎?”
胖子臉如死灰,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那羣人不禁奪氣,跟在胖子後面,稀稀拉拉往外走,完全沒有進來時的那股神氣。
人走了,張馳坐在凳子上,胸膛劇烈地起伏着。黃土忙向前,說:“怎麼了,張檢?”
張馳擺擺手,說:“沒什麼,昨晚看了一夜監控,頭暈腦脹,剛突然用力,有點不舒服。”黃土嘆息說:“唉,張檢,我們所裡這事,讓你夠操心的。”
張馳搖搖頭說:“維護監管秩序的安全穩定,是我的職責所在,不存在你我之分。以前,我向你們提意見、發糾違,有的民警總以爲我是沒事找茬,其實,那裡懂我的良苦用心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的目的就是爲了讓看守所變得更好!”
黃土慚愧地低下頭,說:“對不起,張檢,我以前也誤會你,反對你。但是現在,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看守所好,我相信,總有一天,大家都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張馳沉默片刻,問:“家屬怎麼樣?”
黃土搖搖頭說:“昨天一起談了幾次,家屬很激動,淡不下去。我私下找了者別爾勒的哥哥,他說者別爾勒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十幾歲的小孩,說只要看守所賠償200萬,無論看守所在執法中有沒有過錯,都不再追究。”
“200萬?”張馳倒吸一口冷氣,“要這麼多?至少在目前的調查中,沒有發現看守所有任何執法過錯。他屍表無外傷,事發後又及時進行了處理,憑什麼要200萬?”
黃土嘆息一聲,說:“我和你想法一樣,可是,吳所長怕事鬧大了對看守所不利,每天都在網上關注輿情,他有願意的意思,要求我將數目談低點。”
張馳說:“爲什麼不強硬一些?不行,這可是國家的錢,只教我有一口氣在,就不要輕談賠償之事!”停了片刻,張馳又說:“不過,現在監管場所出現死亡事件真不好處理,上次你也說過,不管監管場所有沒有錯,反正都要賠錢,大鬧得大錢,小鬧得小錢,不鬧沒得錢,通過這幾天看來,這話說得確實十分在理。”
“今天晚上,有一個協調會,張檢,要不你來參加,告知其家人目前調查的情況。”
張馳毫不猶豫地說:“好。”
黃土走了,張馳默思着下一步調查思路。他到監區,調出封存的遺物,一件一件細細清理。者別爾勒的東西很少,全部是衣服,連一封書信、一個記錄本也沒有。
張馳很是失望,他原本想從書信中發現一些證據,但這也說明,者別爾勒的家人平時根本就不關心他。
無奈之下,張馳找了幾個在押人員細細詢問,一無所獲,謎團還是沒有解開,“他爲什麼要自殺?”這個念頭在張馳心裡來回翻轉。他返身回辦公室,準備將餘下的監控看完。
伍進清出去時又碰到了鴨舌男,他愣住了,“是你?”伍進清問。
“沒錯,是我。”鴨舌男摘下帽子,露出臉上一道長疤,說:“清哥,這幾日我可是在密切關注這件事,我們進一步說話。”
伍進清點點頭,兩人來到一家咖啡店,各點了一杯咖啡,邊喝邊聊。
“張馳那小子果然厲害,早上安排了一羣人去他辦公室鬧事,沒想到幾分鐘就被他擺平了。”疤子臉說。
“是啊,我爸爸安排調查組去調查他,也是無功而返,唉。”伍進清說。
兩人沉默了一下,伍進清說,“不過,據我所知,張馳查了幾天,始終無法查清者別爾勒爲什麼要自殺,我爸爸限他三日之內查清,否則哼哼。”
疤子臉沉吟道:“這倒是個好機會,我何不利用這個機會好好鬧上一鬧。”
伍進清大喜,說:“今天晚上,張馳會參加家屬協調會,爲什麼不利用好這個機會呢?”
“好!”疤子臉很是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