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政法委,伍權仰靠在椅子上,一雙腳架在辦公桌上,高高翹起。這種姿勢讓他的霸氣外露,他非常喜歡。此時,他的心裡正在盤算。
劉衛越是不同意對彭可減刑,伍權越是高興。因爲,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市中院會作出減餘刑的裁定。那麼,這對於劉衛而言,是多麼大的打擊與羞辱!
伍權拿劉衛真是沒辦法,他派出的調查組,明察暗訪,居然沒有查到劉衛任何違法違紀的線索,他不得不佩服劉衛。這一次,如果彭可減刑了,既折辱了劉衛,又安心得了幾十萬現金,一舉兩得,豈不高興?
伍權還想,待減刑之後,他要召開公檢法的聯合會,專門探討此事,進一步來打壓檢察院,打壓劉衛。當然,這是後話。
正想着,電話響起。伍權很不高興,因爲這個雙腿高翹的姿勢,實在難以接電話,他不得不放下雙腿。
“誰?”伍權語氣生硬。
“伍書記,我是鍾建嶽。”
一聽是鍾建嶽,伍權馬上坐直了身子。鍾建嶽是瓦地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伍權的頂頭上司,他怎麼能不有所畏懼?
“伍書記,昨天,市檢察院的崔檢、周檢,玉西檢察院的劉檢和張馳來到我這裡,彙報了彭可減刑的事情。”
伍權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祥之感!
果然,鍾建嶽提高了聲音,正色說:“伍書記,這事你不要插手太深了!檢察院、法院獨立辦案,這點你應該清楚!”
“鍾書記,彭可有重大立功,應當減刑!而且,彭可的餘刑只有一個多月,減餘刑並不過份!”
“彭可是不是立功一事,是一個法律難點。昨天我問了中院的院長,他也拿捏不準,特地問了省高院,省高院後來答覆,彭可違反會見規定獲取線索,不具有正當性,不能認定爲立功,這個觀點,與玉西檢察院出具的檢察意見書高度一致!彭可是不能減刑的!”
伍權彷彿被凌空抽了一棍,剛纔的興奮之情瞬間煙消雲散,一張胖面脹得紅一塊紫一塊。
“伍書記,這件事到此爲止!”鍾建嶽說完,掛掉電話。
聽着裡面嘟嘟的聲音,伍權氣憤不已,將電話狠狠砸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他實在沒有想到,劉衛居然來這一手,看來,又一次低估了對手!
大廳內,哀樂低迴,輓聯高懸。
疤子臉跪倒在靈前,痛哭流涕,邊哭邊說:“復哥啊復哥,你英年早逝,這麼走了,留下這麼大的攤子,你要我怎麼辦哇?想當年,我們一起出生入死,浴血奮戰,沒想到今日,你卻先我而去……”
一衆年輕人跪在疤子臉身後,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聲,心想:“疤子哥對復哥有情有義,看來,復哥平時對疤子哥的做法實在有點過份。”
疤子臉正哭得天愁地慘,突然,他的腳後跟被人輕輕踢了一下,疤子臉微微回頭,見是馬英豪,會意過來,霍地長身而起,滿臉殺氣:“復哥縱橫江湖數十年,與條子交手不下十次,從未受過半點傷!然而這次,卻屍骨無存,爲什麼?因爲有了內奸!這內奸,就在我們身邊!”
人羣一陣騷動,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猜疑,充滿戒心。
疤子臉雙眼如電,在一個個臉上掃過,那些年輕人戰戰兢兢跪着,一顆心怦怦直跳,沒有了羅絡復,這些平日張狂的年輕人,此刻馴服得像只羔羊。
疤子臉冷笑一聲,一揮手,兩人衝入人羣,用槍抵住一個黑臉大漢的頭上,將他橫拖了出來。
“章武,快點說說,復哥是怎麼被你害死的!”疤子臉厲聲說。
章武不懼反怒:“疤子臉,你不要血口噴人!復哥走前,將大局交由我與英豪哥,我怎麼會加害復哥!”
疤子臉說:“章武,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今日,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爲復哥報仇雪恨!”
“疤子臉,我知道復哥一走,你絕對不會放過我!好,今天橫堅就是一死,我倒想看看,你耍的什麼陰謀詭計!”
這時,旁邊一人緩緩而起:“我可以作證,害死復哥的,便是章武!”
章武大驚:“英豪哥,怎麼你也這麼說?復哥昔日,待你我不薄,怎會如此?”
馬英豪說:“正是深受復哥厚恩,我才勇敢地站出來指認你!”
人羣又一陣騷動,那些年輕人都知道,羅絡復平日最爲器重的,便是馬英豪與章武,如今聽馬英豪這麼說,都不禁懷疑:“難道章武真是兇手?”
馬英豪說:“武哥,復哥走後,將大局委託你我,你在復哥的車上裝了一枚**,然後跟復哥告別,是也不是?”
馬英豪的話一半是真的,一半的是假的,章武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沉吟不語,衆人見章武沉默,不由又信了幾分。
“武哥,口說無憑,我再給個東西給你看看。”馬英豪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笛子,這個笛子已燒得半焦,但尾部一個武字仍舊非常顯目。
章武不禁大驚:“這明明是我的笛子,怎麼在你手上?”衆人見了,非常奇怪。章武販毒之餘,最愛的便是這個笛子,從不離身,這一點,衆人皆知。
“不錯,武哥,這就是你的笛子。復哥死後,我偷偷去了現場,發現這個半截笛子,才知當日,你爲什麼要偷偷爬到復哥到車上。原來,就是你,在車上裝了一枚**,將衆兄弟一個個炸得屍骨無存,死無對證!沒想到,人在做,天在看,你居然將心愛之物遺落在車上,不然,黃泉之下,復哥何以瞑目?武哥,你好心狠,就算你天天想着復哥的位置,你也不能如此呀!”
衆人也怒了起來,紛紛喝道:“章武,你爲什麼要害死復哥?”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殺了他,爲復哥報仇!”
章武一張黑臉陡地蒼白,他知道,今日百口莫辯,在劫難逃,乾脆一言不發,閉目待死。
馬英豪雙手一舉,衆人頓時安靜下來。
馬英豪說:“章武現在無話可說,把他帶到堂前,殺了他,爲復哥報仇!”
那兩人將章武拖到靈前,一腳踹翻在地。馬英豪從懷裡一掏,手中已多了一柄亮晃晃的匕首,對着章武的心口,狠狠紮了下去。只聽一聲悶哼,章武已是死多活少。
疤子臉沉聲說:“大家看到了,內奸就是這個下場!復哥雖然走了,但是,我疤子臉還在,老大也還在,大家不要灰心,不要散心!我們一定要將老大的事業傳承下去!”
老傢伙見了,紛紛站立起來,舉臂高呼:“聽疤子哥的話,聽疤子哥的話!”
年輕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唯一擔心,就是疤子臉的秋後算賬!
馬英豪說:“大家不要懷疑,老大這個位置,非疤子哥莫屬!只要死心塌地聽話,疤子哥定能寬懷大量,既往不咎!咱們跟着疤子哥,一樣的吃香的,喝辣的,有何不可?”
“沒錯,英豪哥說的一點也沒錯!”疤子哥拿過一根筷子,雙手一折,筷子應聲而斷。“今天我折筷爲誓,過去的事,一概不究,如有違言,有如此筷!”
年輕人聽了,不再有疑,紛紛站起,振臂呼了起來。
疤子臉站在靈前,臉上的悲傷一散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