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地市檢察院,檢察長崔山氣呼呼地坐在桌前,副檢察長周道鋒在一旁相勸:“崔檢,你就別擔心了,我相信劉衛和張馳肯定能平安渡過此劫。”
崔山嘆息說:“伍權與劉衛不和,我早有耳聞,也多次提醒過劉衛,就是沒想到,兩人會鬧到這一步。那個叫什麼張馳的,實在太魯莽,居然敢去毆打伍權的兒子,唉,這下好了,當初真不應該答應劉衛,看他什麼眼光!挑的什麼人!尚未出師,就捅出彌天婁子!”
崔山說着說着,氣憤不過,拿起電話,打通了劉衛的電話:“劉衛,你現在怎麼樣了?”
“崔檢,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放心吧,死不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可能被這點小事嚇倒?”劉衛若無其事,笑呵呵地說。
崔山嘆息:“難得你有如此心態,市委政法委鍾建嶽書記對你和張馳都提出了嚴厲批評,劉檢,這次我可幫不了你,你自己看着辦吧,萬事小心!”
“崔檢放心,我決不會給組織抹黑,倘若聯合組調查出我半點問題,我立即辭職!無論如何處理,我決無二話可說!”
劉衛的表態讓崔山稍稍放心。真金不怕火煉,崔山就怕劉衛有把柄,一想到張馳,又氣憤不過:“劉檢,待張馳回來,你立馬將他調離檢察室!”
“不行!”劉衛斬釘截鐵。
“劉衛啊劉衛,這才幾天,張馳就捅了個天大的婁子,以後呢?天天忙着爲他擦屁股嗎?你倒說說看。”
“崔檢,張馳工作方法雖然不對,不過,他做的每件事,我覺得是正確的,年輕人能有如此膽氣,實在難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崔檢,時間未到,爲什麼要調離?我決不同意,除非把我撤職!”
“我看你不到黃河不死心!”
“崔檢,任務既然交給了我,你就將心安安穩穩地揣肚子裡,任務完不成,我立即辭職!”
“真是一頭驢子!”崔山拗不過,啪地掛上電話,恨鐵不成鋼。
這時,周道鋒說:“崔檢,我看張馳這樣做,並不是什麼壞事?”
崔山一時沒好氣:“怎麼,你也贊成劉衛了?”
周道鋒不慌不忙地說:“崔檢,伍權是鐵了心要動劉衛,這跟張馳並沒有多大關係,所以這件事的關鍵在於劉衛,只要劉衛沒事,張馳一定能全身而退。這不擺明了,伍權都奈何不了張馳,崔檢想想,張馳在看守所的威信,豈不是大大攀升?有了威信,不但可以整改好玉西看守所的監管秩序,完成任務也頗有勝算啊。”
崔山聽了,凝思片刻,說:“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是,劉黑子從政多年,你能保證他沒有絲毫污點?伍權可不是省油的燈!”
“我對劉衛還是頗有信心,不信,崔檢可以拭目以待。而且,張馳肯定也留有後手,這事不久可以見分曉!”
崔山半信半疑。
張馳被帶走了,吳如以淚洗臉,傷心不已。她實在沒想到,像張馳這種勇於做事、清清白白的人,居然會被紀委雙規!
她傷心地回到家,對吳波說:“爸,你救救張馳……”
吳波淡淡地說:“我要有這能力,就不會呆在這個偏僻的看守所。我管不了,你也管不了,伍權要整的人,誰也管不了,只能聽天由命!”
“爸,你沒去做,怎麼知道沒用?你是所長,張馳在看守所做的事,你最最清楚了,說話最管用了!”吳如哭了。
吳波有些心痛,拍了拍吳如的肩,柔聲說:“阿如,我真幫不了,你還年輕,不瞭解伍權爲人,‘玉西王’的稱呼,難道是白叫嗎?”
“爸,你真不幫嗎?”吳如擡起頭,淚水盈盈。
吳波沉重地搖搖頭:“不是爸爸不幫,是確實幫不了。”
吳如猛地轉身,回到房間,砰地關上門,吳波見了,苦笑着搖頭:“女大不中留啊。”對於這事,他實在無能爲力,也憂心忡忡。他憂的不是張馳,而是玉西看守所,正義被打壓,邪惡豈能不擡頭?看守所這幾天的監管秩序,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這時,阿英蹣跚着走出來,邊喘氣邊說:“老吳,你就這麼不喜歡張馳?”
吳波看到妻子憔悴的臉容,有些心痛。這幾天,阿英病情突然變化,越來越重,他很是擔心,柔聲說:“阿英,你身體不好,不要想多了,到陽臺曬曬太陽吧。”
阿英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她一急,感覺身體很不舒服,搖着頭,嘆息着轉身,緩緩離去。
屋內陷入了巨大的沉默,只有牆上鐘錶的嘀嗒聲。
吳如坐在桌子邊發呆,她不知如何是好,心急如焚,滿腔怒火。她找過劉衛,劉衛神色淡然,要她彆着急,耐心等待。
思念如潮水般涌來,吳如掏出手機,一張又一張地翻看張馳的相片,淚水一滴滴掉落下來。
一不小心,她翻到光頭的那段視頻,突然醒悟起來,心想:“張馳千叮囑萬叮囑,要我收着這些東西,說以後有用,這個以後,就是現在啊。我真是太傻了,早該想到如此了。”關心則亂,焦急的吳如彷彿沒頭蒼蠅,一時想不起這些事也在情理之中。
吳如高興起來,她翻箱倒櫃地找着,將張馳在市人民醫院的鑑定意見、一包血衣找了出來,推開門,興沖沖地往外跑去。
吳波坐在客廳沙發上,凝神注意屋內動靜,時而聽到哭聲,時而聽到笑聲,還夾着翻東西的聲音,不禁驚疑不定,突然砰地一聲,看到女兒帶着淚痕,興高采烈地衝出來,嚇了一跳,心想:“這丫頭瘋了麼?剛纔還那麼悲傷。”慌忙問:“阿如,你怎麼了?怎麼了?”
吳如頭也不回地說:“我要去找伍權!”
吳波慌神了,大聲喊:“回來,丫頭,聽到沒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吳如卻眨眼不見了影子。
吳如馬不停蹄趕到縣委大樓前時,突然止步,心想:“張馳以前說過,一個人在衝動時做的決定往往是錯的,我這麼魯莽地去做伍權,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先去辦公室靜靜再說吧。”她掉頭朝玉西檢察院走去。
辦公室裡,吳如想了許久,她將材料交給了檢察長劉衛,劉衛仔細看了看,大喜:“這些東西哪來的?”
“張馳以前給我的,他要我好好保存,說以後會有用。”
“太好了,我沒有看錯人!”劉衛笑着,有了這些東西,不但不怕伍權亂來,而且完全可以反敗爲勝!
“可是,我要怎麼去做?”吳如問。
劉衛沉思片刻,說:“小吳,你把視頻交給伍權,記住,不要說話,把視頻給了就馬上回來,伍權是聰明人,他會知道怎麼做。”
“那其他東西呢?”
“鑑定意見書和這幾張、血衣放我這裡,我馬上交給縣公安局周局長,他會替我傳話給伍權。”
“我們要不要追究伍進清的刑事責任?”想起那日的情況,吳如仍舊心有餘驚。
劉衛搖搖頭說:“不,小吳,你知道抽鞭子嗎,鞭子的厲害之處,不是打在身上的疼痛,而是高高揚起而又久久不落的那一刻!伍權號稱‘玉西王’,真要鬧起來,這點事,於他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伍權這幾日的心情有了微妙變化,他祭出的左右兩記重拳,都一無所獲。原以爲,一個剛參加工作的毛頭小子,根本就不用費什麼力氣,便可鍛鍊成案,然後開除公務員,再來追究劉衛的領導的責任。哪曾想到,張馳居然這般倔強!一個字也不招,還口口聲聲要紀委主持公道,難道檢察院的人都是這般?
派出去的調查組,問遍了玉西檢察院的每一個人,連搞保潔的大媽,都喊過來詢問,卻沒有半點線索,就差沒有限制劉衛的人身自由,這點,他當然不敢,畢竟,劉衛是檢察長,要動他,沒有確切證據,是不可能動得了。劉衛這幾日照常上下班,玉西檢察院運轉正常,絲毫不受影響。
伍權怎麼也沒想到,劉衛居然如此清正廉潔,深得人心,連半點是非都沒有!
事到如今,放也不是,關也不是,這事倒成了燙手的山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關張馳個把月再說。至於調查組,也駐在玉西檢察院算了,反正時間還早,這樣耗着吧,說不定哪天就有了機會!”伍權想,不免責怪起兒子伍進清了,天天就知道玩,就知道惹事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