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馳一臉平靜:“你們要怎麼調查?”
另一個人說:“也沒什麼,主要看看你做了哪些工作,尤其是針對這次自殺事件,有沒有進行監督,這次,死者家屬鬧得很兇。”
張馳點點頭,他打開電腦裡面的檢察日誌,說:“我每天做的事都體現在日誌裡面,你們可以看看,還有,這是我的工作本,每做一件事,我都記錄在本子上了,兩者可以相互印證。”張馳將工作本遞給他們。隨後,又走到文件櫃邊,取出兩個文件盒,說:“這是糾正違法通知書、檢察建議書,你們都可以看,我可以肯定的是,對於監室內存在的繩子、帶子等危險物品,我至少向他們發了三次書面的檢察建議書。”
領導模樣的人見張馳一下子就搬出這麼多東西,不禁有些失望,冷冷說:“張馳,你坐這裡吧,我們要邊看邊找你問話。”
張馳斷然拒絕:“不,我還要到監內調查這起死亡事件,倘若你們有問題,可以等我回來再問。”
“你敢抗拒調查?”領導模樣的人高聲怒吼。
張馳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朝外面走去,說:“現在,我還沒有被‘雙規’,你無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領導模樣的人氣得直哆嗦,另一人說:“老郭就別生氣了,張馳進去也是爲了工作,我們就先看看這些材料再說吧,薛書記再三叮囑了,不能硬來,不能再出現上次的問題了。”
領導模樣的人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原來,帶隊的兩人,一個是政法委的,一個是紀委的,兩人並非一條心,政法委的人當然想一心一意找張馳的岔子。
四人開始翻看張馳提供的材料。只見檢察日誌裡記錄得非常詳細,每天所做的事情非常多,本子上也用各種顏色的筆密密麻麻寫着,許多字眼上打了各式記號,檢察建議書、糾正違法通知書覆蓋也很全面。
領導模樣的人臉色越來越陰沉,面對這種情況,他如何好說張馳監督失職呢?另一人嘆息說:“我從來沒有見過誰的工作有這麼認真細緻的了,老郭,我看不用查了,張馳的工作沒二話可說。”
領導模樣的人悻悻地點了點頭,說:“材料就不用翻了,我們去找下看守所的民警,聽聽他們怎麼說的?”
另一人說:“這好像不太合適吧,看守所受檢察機關監督,他們怎麼可能幫張馳說話?這樣的調查,公信力會有多高呢?”
領導模樣的人冷冷說:“你是組長還是我是組長?有沒有公信力,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而是報給領導說了算!”
說完轉身朝監區走去。另一人無奈,也跟了出去。
張馳進了監區,正在找了在押人員談話。突然,黃土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大聲叫:“不好了,張檢,不好了。”
張馳心一緊,問:“怎麼了?難道家屬又來鬧事了?”
“那倒沒有,政法委又在調查你了,你別找在押人員談話了,快去看看。”
“我早知道了,隨便他們怎麼調查,身正不怕影子歪。”
“張檢,他們在找唐慶永、伍進清談話,說是瞭解你的履職情況。他們兩個恨你恨得要命,政法委找他們談話,明顯是在故意陷害你。”
“隨他去吧,真金不怕火煉,我就不信他們能將白的描成黑的。”張馳說。
黃土腳一跺,說:“好吧,張檢,那就讓我來處理這件事吧。”說完轉身便離去。
張馳又開始詢問在押人員。過了一會兒,傳來一陣嘈雜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亂,隱隱有黃土的聲音。
張馳放心不下,忙將在押人員還押,信步走過去,只見值班室圍了一堆民警,情緒激動,黃土在最裡面大吼:“誰都知道,張檢駐所兢兢業業,認認真真,爲看守所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你們不找其他人瞭解情況,爲何偏偏這兩個人,他們跟張馳明顯有利害關係!”
“是的,是的,怎麼能找他們兩個談話呢?”
“我們每個人都可以作證,張檢上班,非常認真!”
張馳輕咳一聲,圍觀的民警回頭一看,紛紛側身,露出一條縫,張馳擠了進去,拍了拍黃土的背。
聯合組的幾人從未見過這種陣架勢,一個個臉色蒼白,唐慶永坐在一旁也是搭拉着腦袋。
他們見了張馳,彷彿遇到救星,站起來說:“張馳,你可來了!你看這些民警,一個個情緒激動,我們實在不好調查!你來正好,好好監督他們。”
張馳低聲對黃土說:“黃教,凡事適可而止,過猶不及,如今鬧到這裡便可以了,再鬧下去,恐怕與事無補,你帶這些民警走吧,諒聯合組也不敢耍什麼花招了。”
黃土點點頭:“那你小心了!”隨後又揚聲對聯合組的人說:“各位領導,總之一句話,張檢工作,那是非常的盡職盡責,看守所能取得今天的成績,張檢功不可沒。如果你以此妄圖陷害他,哼哼,不光玉西檢察院不答應,就連我們看守所也不答應!”
黃土說完,冷冷看了唐慶永一眼,手一揮,大踏步朝外走去,圍觀的民警紛紛隨他而去。
張馳嘆道:“領導受驚了,你們也知道,玉西民風強悍,他們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領導模樣的人是外地人,聽了此話,又見了這架勢,更是一愣,顫聲說:“原、原、原來這樣啊。”
張馳進一步逼道:“領導也知道,最近在押人員者別爾勒非正常死亡,這件事非常敏感、複雜,隨時有可能上升至社會事件,現在,大家都在全力處理這件事,我也是的。你這個時候來這麼一出,耽誤了大家的工作,他們怎麼不怪你?倘若死亡事件處理不好,鬧大了,這雖與你們幾位沒有關係,但是,有句話叫衆口鑠金,積毀銷骨,這些民警要是聯合向上級反應你的不是,恐怕你也難脫干係?”
領導模樣的人沉吟不決,另一人湊上來輕聲說:“老郭,張馳說的十分在理,而且,他上班確實盡職盡責了,我看就算了吧,你難道不記得上次張馳被‘雙規’的事嗎?”
領導模樣的人心一震,心想:“沒錯,上次的事,有好幾個人背了黑鍋,張馳工作如此敬業,我如硬要將白的描成黑的,以後出了事,還不是我個人負責?伍權又怎麼會來救我?”想到這裡,他狠狠瞪了唐慶永一眼:“唐慶永,張檢打擊牢頭獄霸時建議公安局對你處理,你懷恨在心,便如此栽贓禍害,這種行爲,實在太可惡了!”
唐慶永一愣,心想:“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剛纔還要我說張馳壞話,此刻怎麼又反過來了?哼,我唐慶永反正一無所有,難道還怕你不成?”
唐慶永站了起來,憤憤說:“這些話,可都是你教我的!”
“放屁!”情急之下,領導模樣的人丟出一句髒話,搶過筆錄,撕成碎片,塞到垃圾桶裡,說:“我們可是公正公平地在調查!”
唐慶永嘿嘿冷笑着踏步而出。
聯合組的走了,張馳長舒一口氣,轉身又找了管教民警、值班民警、值班醫生談話,一直談到晚上十點。
調查的結果讓張馳更加疑惑不解,調查瞭解到,者別爾勒性格樂觀,與監室裡的每個人關係都很好。他自殺前幾日,與往常沒有任何異樣,吃得好,睡得好,甚至在自殺前一天,他還定購了蛋黃派、雞蛋等物品,這哪裡像一個要自殺的人?
張馳回到辦公室,電話又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夜裡顯得聲音非常大,把張馳嚇了一跳,他接過電話,又是劉衛。
“劉檢,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張馳問。
“你小子老不接不電話,我怎麼睡得着?我怕你又被他們帶走雙規了呢。”劉衛心情不錯,調侃說。
張馳說:“劉檢,我到裡面找人談話去了。”
劉衛笑着說:“剛纔紀委的老樑打電話給我,他一直誇讚你呢,說你工作認真細緻,本子上都記滿了呢,還說你深得看守所的人心,民警都爲你打抱不平,圍堵調查組,你又挺身而出,息事寧人,曉之以利害得失,政法委的老郭只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實在太捧了!”
張馳有些不好意思了。
劉衛隨取正色說:“調查組向伍書記報告了,說你監督到位。但是,伍書記並不死心,要你在三天內必須將死亡事件調查清楚,調查不出,我是第一責任人,你是第二責任人,都要受到組織處理!你找人談了一下午話,有沒有收穫?”
張馳憂心忡忡,將調查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劉衛沉吟不語,說:“看來這事非常複雜,雖說排除了暴力毆打、體罰虐待致死,確定是自殺,可是,他自殺的原因沒有調查出來,伍書記那裡是過不了關的,死者家屬估計也不會答應。毫無疑問的是,者別爾勒自殺,肯定不是無緣無故,小張,你從細節處細微處多多考慮,看能不能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