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名,壞事傳千里。張馳被紀委帶走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樣傳開了,伍進清高興得手舞足蹈,他在監區裡晃來晃去,逢人便說:“看,張馳這小子被雙規了,哼,惹惱了我,豈會有好果子吃?”
黃土暗自得意,他三言兩語,動動嘴皮,便擺平了張馳。
劉衛得知消息,悶坐在辦公室,愁眉苦臉,突然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了!只見鄧兵怒氣衝衝地闖進來,大聲吼着:“什麼狗屁政法委書記,居然來這一手,公報私仇,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劉檢,你看我們怎麼辦?”
劉衛一把拉過鄧兵:“老鄧,聲音小點,你怕別人聽不見是不是?”
“怕?哼!我怕啥!別人怕伍權,我可不怕!”鄧兵嘴上說着,聲音卻也小了許多。確實,到了他這個年紀,無慾無求,當然無所畏懼,鄧兵惟一擔心劉衛受到牽連。
劉衛見鄧兵聲音小了,長嘆一聲,一言不發。
鄧兵急了:“劉檢,張馳都雙規了,估計此時受盡了苦頭,你還一點都不急?”
“誰說是雙規?紀委說了,臨時帶走調查,可沒說雙規,老鄧,別讓人鑽了漏洞。”劉衛敲着桌子,輕聲說。
鄧兵氣憤之情言於溢表:“這和雙規有什麼區別?我就不信他伍權無法無天,顛倒黑白,隻手遮天!”
劉衛嘆了口氣:“老鄧,冷靜點,這麼激憤於事無補。你知道不,伍權這麼做,是敲山震虎,名義上是處理張馳,其實針對我!只要我不亂,穩坐中軍,伍權便無計可施!張馳就能平安歸來。可憐了張馳,只有先吃點苦頭了,唉。”
鄧兵並不甘心:“劉檢,難道我們無動無衷、束手待斃嗎?”
“當然不是!見機行事,反敗爲勝!我想,以張馳的智勇,他知道,這個時候該做什麼。”
鄧兵氣呼呼地離開,臨走之時,他忽然想到:“現在無人駐所了,何不瞞着劉檢,派何勁夫去駐所,利用這段時間,將事情調查出來,豈不更好?”
他轉身去找何勁夫。
劉衛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眯着雙眼思考了一陣,然後拔通了紀委書記薛功業的電話。
“薛書記你好,我是檢察院劉衛。”
“劉檢,你好。”
“薛書記,向你彙報一下。我院幹警張馳工作方式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但也不至於驚動紀委。”劉衛的話明顯帶着一股怨氣。
“劉檢,你這是在批評我吶。我也不想這樣做,沒辦法,老伍執意如此,常委會上,他還和副書記吵起來了。你到玉西也有幾年,老伍這個人的脾氣,你總該知道吧。”
“薛書記,今天檢察院的同志都聚在我辦公室門口,說張馳不放,他們就要去遊行示威,我看事情會進一步發酵升級,到時產生什麼後果,可不是你我所能承擔。”
“劉檢,別倔了!你到伍權那去,求個情,低個頭,他自會放過張馳。”
“不!”劉衛斷然回絕,“如果伍書記執意不放張馳,那麼,我冷眼旁觀,什麼也不做,我倒要看看,手眼通天的伍書記如何將這出鬧劇收場!”
“唉,劉檢,何苦呢?”薛功成嘆息:“劉檢,你可要明哲保身,縣委要紀委、政法委聯合調查,伍權負責,我看,他明着是衝着張馳,實際上,是在對付你哇!”
“我劉衛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坦坦蕩蕩,清清白白!誰也不怕!”
“劉檢,你我多年交情,勸你一句,你還是小心爲上,這次伍權是動真格了,非要整倒你不可,你真要注意啊。其他,我可無能爲力。”薛功成嘆息。
劉衛掛上電話,喃喃道:“薛功成啊薛功成,你永遠都是這樣,誰都不得罪,難怪別人叫你不倒翁、彌勒佛、牆頭草,唉。”
劉衛踱步到窗戶邊,凝視遠處連綿起伏的山戀,自言自語:“張馳,你千萬要挺住!”他從不後悔,將張馳派往玉西看守所駐所。
突然,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門砰地撞開,又是鄧兵,驚慌失色叫:“劉檢,不好了,不好了。”
劉衛眉毛一皺,說:“老鄧,又怎麼了?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般急燥?”
鄧兵說:“劉檢,有兩個人在樓下,自稱是縣紀委和政法委聯合調查組的,說是調查你的,我把他們擋在門口,不讓他們進來!”
劉衛心想:“來的好快!”臉上卻不動聲色:“知道了,老鄧,你讓他們進來吧!”
鄧兵說:“劉檢,不能讓他們進來!”
劉衛說:“老鄧,你仔細想想,咱們擋得住嗎?他們可是縣委派來的,你這樣做,豈不是對抗組織,授人以柄?你放心,我劉衛行得正坐得直,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不怕他們調查!”
“可是,劉檢,你想過沒有,即使什麼也沒有,可是調查組一查,別人會怎麼說你?怎麼看你?一傳十,十傳百,積毀銷骨,衆口鑠金,那怎麼辦?你還有大好前途,難道就此斷送?”
劉衛平靜地說:“老鄧,都什麼時候了,怎麼可以還想着個人前程呢?你要相信我,相信組織!去吧,讓他們進來!”
鄧兵拗不過,悻悻而去。
不一會,兩個人來到來到劉衛辦公室。
“劉檢,我叫雷凱林,縣委政法委的,他叫鮑慶宇,紀委的。”雷凱林客氣地說,遞上工作證件。
“劉檢,今天前來,主要調查覈實一些事實,請你配合。”鮑慶宇說。
“哦,什麼事?”劉衛問得輕描淡寫。
兩人沉默了一下,雷凱林說:“劉檢,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張馳的事你應該知道,從他那裡,我們得出一些關於你的線索,伍書記要我們前來調查覈實。”
“沒問題,需要我們怎樣配合?”劉衛問。
雷凱林與鮑慶宇對望一眼,他們沒有想到,劉衛居然答應得如此爽快。
雷凱林說:“劉檢,我需要一間辦公室,然後,找一些同志瞭解情況。”
“好。”劉衛說完,喚來吳如,吳如很不情願地前去安排,張馳被紀委帶走,她很是悲傷、憤怒,臉上淚痕未乾。
鄧兵坐在辦公室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聯合組正在逐一找每名同志談話,連辦案點的同志都叫了過來,問了許多問題,他不時聽到議論之聲。
“真沒想到,劉檢居然被紀委調查了……”
“是啊,劉檢那麼正直一個人,不過,聽說是張馳被雙規時,說了他一些壞話呢。”
“張馳?那個新來的?聽說劉檢很器重他呢,誇他是百年一遇的英才,哼哼,怪不得,肯定是送了禮給劉檢。”
“難道劉檢也是那種道貌岸然的人?”
……
鄧兵的肺都氣炸了,他了解劉衛的爲人,實在不忍心看他無端受此大辱,鄧兵本想喊何勁夫過來,商量駐所的事情被這麼一鬧,越想越氣,驀地桌子一拍,衝出辦公室。
秋日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溫柔而順從地灑在身上,伍權站在窗前,俯瞰腳下的玉西縣城,來來去去的人和車,變得跟螞蟻一樣細小。他十分享受這種感覺,腳下的萬物都顯得如此渺小。
突然,有人氣喘吁吁地闖進來,伍權臉色一沉,說:“什麼事?不知道敲門嗎?成何體統!滾回去,重來!”
來人嚇了一跳,無奈地退回去,掩上門,輕輕敲了敲,輕聲喚道:“伍書記!”半晌,聽到裡面傳來一句不耐煩的聲音:“進來吧。”
來人重新進來,驚惶說:“伍書記,不、不、不好了。”
伍權說:“什麼**大的事,這麼火急火燎的!”
來人說:“樓下有個人,自稱是玉西檢察院的檢察長,口口聲聲要找你算帳,我們見來者不善,就攔在下面。”
“檢察長?快快說來,他叫什麼名字?”伍權心一緊,急忙問。
“叫鄧兵。”
“原來是鄧驢子,不管他,直接把他轟出去!”伍權有些失望。此時,他多麼希望前來找他的,是劉衛。自己下了這麼大一盤棋,萬一無功,將如何收場?伍權有些擔憂起來。可是,他馬上又想:“我就不相信,一個小屁孩,能撐過如此大的陣勢?一個爲官多年的,能夠沒有絲毫污點?哪怕只是星點大的污跡,也足以做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