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孫晃金沒有將被子分給胡爲,而是說:“胡爲,今晚你值班。”
“我值班?”胡爲怒了,“我今天才來,就要我值班,孫晃金,哪有這個道理!”
“就是因爲你今天才來,所以今晚由你值班,你要是不值班,也可以,明天,吳所長、劉隊長會來找你。”
“孫晃金,你算個球!你不要總拿幹部來壓我,告訴你,我誰都不怕!”
孫晃金淡淡說:“我本不算什麼,不過,我身上背了幾條人命,自被抓進來後,我就知道橫堅是一死,倘若不是顧念張檢的恩情,我也不來管你們,自顧舒服去了。”
胡爲聽到張檢兩字,倒來了興趣,問:“張檢?是不是那個毛頭小子張馳?”
“沒錯!他年紀雖輕,卻不是什麼毛頭小子。他對嚴管監室,可是煞費苦心,這裡每個人,都顧念他的恩情,不信,你問問看。”
胡爲心想:“看來,張馳這小子,確實不可輕視啊。”
孫晃金不再理會胡爲,自顧自地睡覺去了。
胡爲無奈,披上印有“值班”的黃馬卦,站在凳子上,一肚子氣,無處發泄,他在14監室時,可從未值過班,沒想到今日卻淪落如此。
他轉念又想:“睡在那個鬼廁所邊,又有什麼好處?還不如值班呢。”這麼想着,胡爲走到鐵門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肚子卻又餓了起來,晚上扒了兩口飯,實在咽不下去,又給了別人。
胡爲還有念頭,他期盼吳波過來,吳世釗說是駐所檢察官將他調到嚴管監室,這句話肯定是吳波叫吳世釗說的,胡爲心裡有許多問題,需要詢問吳波。
胡爲枯坐一夜,並未見到吳波,接下來幾天,他仍然未見到吳波。胡爲心裡暗自奇怪,平時,吳波每天都會巡視監區,爲什麼這幾天不來?
人的適應能力是最強的。無奈之下,胡爲慢慢適應了吃嚴管監室的飯,適應了睡廁所邊,適應了訓練。他明白,他得忍,無論有多苦。
這日,鄧兵將孫晃金提出監室,問:“孫晃金,胡爲在監室表現怎麼樣?”
“第一天很不適應,後來慢慢就可以了。”
“他平時做了些什麼?”
孫晃金思考了一下,說:“也沒幹什麼,一直跟着我們搞訓練、學習,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他有沒有使用手機之類的?”
“鄧檢真會開玩笑,這裡可是嚴管監室,別說手機,連根菸頭都沒有。”
“胡爲有沒有說什麼話?”
“胡爲不怎麼和其他人玩,倒是經常和我聊天,經常聊到案子方面的事。”
“案子方面的事?好,你具體說說看。”鄧兵的呼吸變得有些粗。
“胡爲總是跟我說,他是冤枉的,說賓館裡的毒品不是他的,他一點都不知道,就被抓了起來,要是出去,一定要提起國家賠償。”
“就這些?”鄧兵失望了。
“每次聊天基本就這些內容。他還說他以前吸毒,又喜歡交朋友,所以,在公安那裡名聲很差,但是名聲差也不能抓起來啊。”
“沒有了嗎?”
“沒有了。”
鄧兵又問了幾遍,一無所獲,遂將孫晃金還押,叮囑他繼續觀注胡爲。
鄧兵陷入了沉思,面對就將到期的日期,他不禁有些着急,而劉衛當檢察長的第二次任期也將屆滿,如果完成不了這個任務,劉衛就不能到市院當副檢察長,當不了副檢察長,只能退居二線。
鄧兵不想讓仕途正好的劉衛遭此劫難,從劉衛身上,鄧兵看到了年輕的自己,自己已然成恨,如何再讓他重蹈覆轍?
鄧兵閉目瞑思一陣後,既然安插耳目沒用,他準備實施正面攻擊。他將胡爲提出監室。
這是鄧兵第一次看到胡爲,他仔細地打量着胡爲。這是鄧兵多年的辦案經驗,他喜歡從犯罪嫌疑人的面相去推斷其性格特點,從而對症下藥地制定訊問方案。
鷹勾鼻,三角眼,薄嘴脣,鄧兵從胡爲身上看出了堅忍、殘暴,心想:“怪不得公安難以找到證據,此人一瞧就知是狠角色、硬骨頭!”
“你就是胡爲?”鄧兵問。
“是的。”胡爲恭敬地說。
“有些事情,其實我們都掌握了確切的證據,只是,我們是爲你好,給你一個機會,懂不懂?”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
“哼,其實你心裡很清楚,何必掩飾!看你一表堂堂,也算條漢子,爲什麼敢做卻不敢當?”
胡爲搖搖頭,說:“我什麼都沒做,我是冤枉的。”
鄧兵冷笑道:“冤枉?你以爲沒有你的供述,就不能定你的罪嗎?”
“檢察官,那你把證據拿出來,讓我死個明白。”
“好,那我就明白跟你說吧,何宗實你認識嗎?他已被抓獲了!”
胡爲聽到何宗實三個字,無異於晴天霹靂!他心裡最擔心的,便是如此!因爲,就是他叮囑何宗實將毒品置於賓館,然後間隔幾天,胡爲又以旅客身份住進去,再來轉移毒品。
然而,胡爲畢竟是胡爲,老奸巨滑,他心裡驚懼萬分,臉上卻聲色不改,淡淡說:“我不認識何宗實是誰。”
鄧兵緊緊盯着胡爲,丟出這枚***之後,他想從胡爲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然而,令他非常失望,胡爲非常平靜,一絲驚慌都沒有。
“你不認識?哼哼,何宗實可是什麼都供述了,胡爲,你就不要抱有僥倖心理了,零口供,我們照樣定罪!”
“我是冤枉的,檢察官。”
鄧兵冷笑着,說:“胡爲,你還是先到監室裡去吧,好好想想,權衡權衡下利弊,我告訴你,坦白具有從輕的量刑情節!”
胡爲回到監室,心事重重,但他知道,他絕對不能表露在臉上,這裡每一個人,都可能是鄧兵佈下的耳目。
胡爲如往常一樣參加訓練等,有幾個疑團總在心裡翻騰:“何宗實爲什麼會被抓?他真的供出我了嗎?我明明要他遠走高飛,爲什麼會被抓呢?”
胡爲知道,他必須對這兩個問題有個準確的判斷。
這天晚上,望着昏黃燈光中模糊的天花板,聽着爭先恐後的呼嚕聲,胡爲睡意全無,他在思考。
“如果何宗實真的供出了我,爲什麼檢察官還要來問我?爲什麼?何宗實肯定沒有供出我!檢察官是以此來詐我!再說,以何宗實的性格,他就是死,都不會供出我的。那麼,何宗實爲什麼會被抓呢?他那麼聰明,那麼善於掩藏,怎麼可能會被抓?一定是有人舉報了,沒錯,是有人舉報了!爲什麼要舉報他?何宗實不過是一個馬仔,根本就不值得別人舉報!那麼,舉報他,一定是針對我!誰舉報的呢?”
胡爲突然想起了羅絡復的慘死,想起疤子臉這麼久都沒來看自己,突然醒悟過來。“沒錯,難道是疤子臉?一定是疤子臉!他除掉羅絡復,便是爲了爭奪老大的位置,如果我平平安安地出去,他的位置豈能再保?倘若我是他,我一樣會借刀殺人!”
想了一晚上,胡爲越來越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他對疤子臉的用心洞若觀火,也越來越氣憤,心想:“哼,疤子臉啊疤子臉,幸虧我還留有一手,你來算計我,大家大不了同歸於盡!我先再忍忍,何宗實沒招供我,我就有機會出去!但是,我得作兩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