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官道上來來往往的車馬行人,都難免帶了些匆匆趕路時候的風塵和倉促,端木家進京的隊伍雖然也在趕路,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長長的一支車隊拉開,卻會給人一種十分穩妥從容的感覺。
上路已經有幾天了,每天除了晚上的睡覺時間,大多數時候都被關在這輛華麗的馬車裡面。起初的兩天宋楚兮還覺得無所謂,慢慢的也沒了精神。
“爲什麼就是一定要跟着來呢?這樣長途跋涉的,你的身體又不好。”端木岐斜倚着車廂坐在那裡,手執夜光杯倒了大半杯酒。
陳年的葡萄釀,本是當年西疆王庭不外傳的珍品,但自西疆皇朝土崩瓦解之後,配方便流了出來。
前段時間,端木岐無意間得到,從此便迷上了這種色澤誘人的新酒品。
輕抿一口,便是深情享受的慢慢回味。
宋楚兮雖然貪杯,卻獨好烈酒,對這種又澀又苦又沒什麼酒味的苦藥湯子敬而遠之,一臉的嫌棄。
這樣一來,反而正中端木岐的下懷,可以光明正大在她面前飲酒,而不必擔心她會偷嘴了。
彼時宋楚兮正趴在桌子上,自己跟自己下棋,聞言也沒擡頭,只就嘟囔道:“從我出生到現在,都還沒有見過姑母呢,反正你也只是進京的時候順便捎上我,我去給姑母請安問個好嘛。”
她這次前來天京的主要目的之一,的確就是衝着宋太后的,所以倒也不算說謊。
端木岐看她一眼,但笑不語。
宋楚兮這一局棋已經下了許久,早就興致缺缺,她又落了幾個子,最後便煩躁的將棋盤上的所有棋子掃到一起,泄了氣似的坐在地攤上嘆氣,“到底還有多久纔到?一直這麼顛,我都要被顛的散架了,明天干脆我們也跟着長城他們騎馬吧?”
“這怎麼成?我堂堂端木世家的家主,又是頭次進京,好歹要講究一點排場的。”端木岐道,優雅的將杯中剩下的一點酒倒進嘴裡,然後順手一撈,將她拉到身邊,“應該再有三天就到了,我看你也是安分不了的,現在我們很有必要約法三章啊!”
“做什麼?”宋楚兮立刻防備起來,拍開他的手。
“天京不是我們的地方,我怕你闖禍我沒法收拾,到時候你栽進去了,我一個不忍心把你留下來,再給你陪個葬,我們就都不要回去了。”端木岐笑道,語氣半真半假,“所以現在就要提前說好啊,別的我什麼都不管你,但是進京之後遇到他們姓殷的,手底下你給我注意點分寸,知道嗎?”
因爲宋楚兮的態度太不莊重,他便皺了眉頭,捏了她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對她強調。
宋楚兮仰着頭去看他的臉,眼珠子轉了轉,就蹭過去,笑嘻嘻道:“做什麼對他們這麼加以顏色啊?還有人是需要你端木少主特意卻給他們面子的嗎?”
自從答應帶她進京以後,這一路上,但凡是他要跟她囑咐一點進京之後的事情,這丫頭就開始扯東扯西的跟他打太極,這分明就是一開始就沒準備叫他好過。
端木岐想想都覺得自己有點頭疼了,沒好氣的彈了下她的額頭,“不是他們有面子,而是你的臉大,我剛纔說的話,你給我記住了,再不聽話,我真跟你翻臉,知道嗎?”
現在都還沒進京呢,以端木岐那個脾氣,如果真把他惹毛了,他這就叫人把她押着送回大鄆城去都有可能。
可是在這件事上,宋楚兮就是死咬着不鬆口,就笑嘻嘻的靠在他身邊不說話。
端木岐也着實是拿着她無可奈何,只側目看她一眼,就沒再說什麼。
車隊一路走的很順利,又走了兩天,第三天的正午時分,就已經抵達天京。
“少主,前面就是城門了,昨天連夜屬下讓人過來報信了,不過這會兒朝廷派來接待我們的官員好像還沒到,我們怎麼辦?”長城從外面瞧了瞧窗戶。
彼時端木岐正和宋楚兮,一個躺在榻上,一個直接窩在地攤上睡午覺。
端木岐聞言就坐起身來,“先進城吧,在城門口等會兒就是了。”
“是!”長城應了,命人直接帶隊進城,剛和手城管交涉完畢,就見城門外面幾個人策馬而來。
“見過懷王殿下!”守城官們連忙跪地行禮。
懷王殷樑帶着幾個隨從從城外策馬進了城門,見到停在這裡的龐大車隊,他便拉住繮繩,問了句,“你們是誰家的車隊?”
“回稟殿下,咱們是南塘端木氏!”長城恭敬的拱手施了一禮。
“哦?是端木家主嗎?”殷樑微微一笑,“那本王倒是湊巧了,居然在這裡遇上。”
“原來是懷王殿下!”端木岐也不能裝作聽不到,就主動從裡面探頭出來,兩人才要寒暄,那城門外頭就又有幾個人優哉遊哉的策馬過來。
這一次,是四皇子,辰王殷化。
“三哥今兒個沒進宮去陪父皇下棋?怎麼會在這裡?”殷化開口就語氣不善。
“城外的一處農莊上出了點事情,就去看了看。”殷樑說道,面目清冷,顯然對他的出現也頗爲不滿,“那麼老四你這個時候又在城外轉悠個什麼勁兒?”
“本王當然就沒有三哥你這樣的好耐性好脾氣,還親力親爲的去管什麼莊子上的事了,今兒個無事,同幾位友人小酌了幾杯,事後無聊,沿着外城轉悠一圈解解酒。”殷化挑眉,冷嗤一聲。
“是麼?”殷樑亦是一聲冷笑,“那可是真是巧了。”
“可不是麼?”殷化針鋒相對。
他們兩人會在這裡出現,分明就是計算好了端木岐的入城的時間,故意等在這裡的,只宋楚兮沒想到的是她離京幾年,皇家這幾位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演變的比當年激烈的多了。這兄弟兩個,居然當街就這麼互不相讓的互別苗頭。
“的確是巧的很,說來倒是在下的榮幸了,還沒進京,就先這裡和兩位殿下偶遇。”端木岐從旁看了半天的熱鬧,這個時候才含笑湊了一句。
這男子的樣貌實在是生的太出色,尤其是這肆意綻放的一個笑容,就生生能晃花人眼。
殷化方纔就只顧着和殷樑鬥氣,這時候纔開始仔細打量他,竟是一時愣住了,半晌才道:“這位就是端木家主了?”
端木岐與他禮貌的略一頷首,隨後眸子一轉,就看向了內城的方向,笑道:“那幾位就是來接我們的大人吧?”
衆人循聲望去,不多時一位禮部的官員就帶着一隊隨從匆匆而來。
“見過懷王殿下,辰王殿下,端木家主恕罪,下官纔剛得了您進京的消息,奉命前來,來的遲了,怠慢之處,還請您不要見怪。”那官員連忙下馬行禮。
“本就是我自己的行程倉促,無妨!”端木岐淡淡說道。
殷樑本來是有話要說的,但是這會兒因爲殷化在場,他便就冷了臉。
殷化擺弄着手裡馬鞭,看了那官員一眼,“你們給端木家主的住處安排在哪裡了?”
“在城西的驛館。”那官員回道。
殷化莞爾,又回頭看向了端木岐,“本王剛好這會兒無事,可是需要本王送端木家主過去?順便喝兩杯?”
他的意思,就是殷紹的意思。
這個試探和套近乎的意圖就十分明顯了。
“殿下盛情,自然是好的,不過今天不太方便,還是改天吧。”端木岐面不改色,說話間便是若有所指的側目看了眼自己身後。
這個時候宋楚兮也睡醒了,剛好背對着門口這裡,坐在桌旁喝茶。
殷化和殷樑等人俱都狐疑的看過去一眼,端木岐也不管他們是什麼意思,只就對兩人一抱拳,“改日我再登門拜會各位,今天就先行一步了,告辭!”
他轉身退回了車裡,那個前來迎接他的官員又小心的給殷樑兩個行了禮,才重新上馬,引着車隊進城。
殷化只等那車隊離開之後,就也立刻打馬進了城,也沒和殷樑打招呼。
“這位端木少主的行事作風還真是別具一格。”待他走的遠了,殷樑的身邊隨從樑剛就開口說道:“按理說今年可是他頭一次進京參加朝賀慶典,他理應是提前將自己的行期上報朝廷的,屆時陛下爲表禮遇,定會安排官員相迎,這也算是變相的替他正名和造勢了。可是這位家主,卻是誰都沒說,只這麼無聲無息的來了。”
“還看不明白嗎?”殷樑盯着那車隊遠去的方向,涼涼道:“這個端木岐可不是池中物。本來南塘各大世家的家主就不是被列入常規編制的朝廷官員,這些年來,雖然他們服從朝廷的管制,朝廷也在潛移默化的逐漸試圖操縱掌控他們歷來家主的人選更替,但實際上,真正的決定權還是在他們自己人手裡。端木岐是前不久纔剛剛接任了端木世家的家主之位,照你說的,他的確是該藉此次進京的機會大肆的替自己造勢,將這作爲無上的殊榮,可他偏偏就這麼無聲無息的來了,你是覺得他的處事十分低調謙和是嗎?”
“難道殿下不這麼覺得嗎?”樑剛不解的皺眉。
“他要是真的低調謙和,剛纔遇到本王和老四在這裡,他怎麼敢直接就不下車來和我們見禮寒暄?”殷樑不以爲然道,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這個人的行事,非但不低調,反而高調張揚到了極致。在本王看來,他之所以沒有大張旗鼓的張羅着進京,本就是爲了給朝廷一個下馬威。在你我看來,他能坐上端木世家家主的寶座是莫大的殊榮,可他就是用了這種方式來告訴我們所有人,區區一個端木世家家主的位子,在他看來根本就如探囊取物一樣簡單,完全不值得他大肆的張揚炫耀。”
無論是當年的宋亞青還是端木暘,在接棒家族權柄之後的首次進京,都便排場做的很大,又提前和朝廷之間打好關係,來讓世人肯定他們的身份地位。
可是端木家的這位新家主卻完全不在乎這些,因爲他足夠自信,自己就是掌控端木家的不二人選,根本就不需要額外再造這個勢。
這個人,年紀輕輕,居然已經狂傲至此。
樑剛想着,不由的就稍稍擰起了眉頭,“那這樣一來,殿下想要拉攏到他,恐怕就不容易了。”
“這一點本王倒是無所謂的。”殷樑聞言,脣角就勾了一下,隨意的甩了甩手裡馬鞭,“唐家和吳家都和端木氏之間有嫌隙,這就足夠拖着老二的後腿了。本王今天也就是好奇,所以才特意趕着來看看這位以雷霆手段拿下端木世家的端木少主是何方神聖,至於要不要拉攏他結盟——”
殷樑說着,就搖頭一笑,繼而打馬往前行去,“這件事還不急,都等容後再說吧。”
只這表面膚淺的兩句交涉,就可以看得出來,端木岐並不是可以隨便任人操縱的,其實他會今天就等在這裡,本來的確是爲了搶先殷紹一步,先爭取到這個人,可是隻在見到端木岐之後,殷樑就馬上改變了主意。
以這個人的性格來看,要全面爭取到他應該十分的不容易,一個弄不好,更有可能要得不償失的。
所以,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
而值得慶幸的是,端木家和殷紹那一個黨派之間有很多的空子可以鑽,十有八九端木岐是不會站到殷紹那一邊去的,那也就夠了。
這邊殷化帶着自己的隨從打馬回府。
他是十分看不慣殷樑總是端着副高人一等的面孔來看人了,剛剛擠兌了一番,他的臉色便就極差。
“殿下,我們直接回王府嗎?還是先去太子府見上太子殿下一面?”他的隨從察言觀色,很小心的問道。
“我不去了,你去走一趟吧,把剛纔的事情告訴他一聲。”殷化不耐煩道,想着方纔端木岐的態度,心裡就越發的不快。
在他看來,殷紹是當朝儲君,再怎麼說,端木岐這樣一個初來乍到的,也總要認清楚形勢,給予一定的禮讓和尊重的。
“簡直不識擡舉!”殷化想着,就暗罵了一聲。
那隨從低垂着眼睛,並不敢去附和着他說話,走前前面一個岔路口,就趕緊離隊往太子府去了。
殷化帶着其他人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突然想起了什麼,就擰眉沉思了一聲道:“對了,之前坐在端木岐馬車上的不是有個女子?那是什麼人?本王怎麼不記得有聽說過他娶親了的?”
他身邊的另一個隨從趕緊諂媚的湊上前來,臉上卻是一本正經道:“端木少主的確是沒有娶親的,不過據說他和南塘宋氏的四小姐之間有些淵源,並且好像——那位四小姐也跟着他一起進京了,方纔馬車上的——應該就是了吧。”
在這之前,殷化對南塘方面的情形並不十分關注,也是這幾天得了殷紹的吩咐,所以才幫忙出面張羅的。
“宋氏的四小姐?”聽了這樣的風流韻事,殷化倒是有些些興趣的樣子,玩味着一勾脣角,“宋家的人不是提前一個月就進京了嗎?怎麼會讓自家的姑娘跟着端木家的人一起上路?”
“宋家現在的家主是三老爺,和太后娘娘並非一母所出,這殿下您是知道的,那位四小姐,就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女兒了,想也知道,宋家家主是不會帶她進京來的。”那隨從說道。
殷化平時對政事關心的少,聞言才恍然大悟,“哦,怪不得當初母妃要安排引薦了良嬪入宮了。”
殷紹安排了宋楚芳進宮,這件事惹了宋太后極大的不快。
不過宋太后現在所有的,也僅僅是一個太后的名分而已,只要大面上過得去,倒也沒什麼。
殷化想了想,也就再懶得理會這樣的事,一揚鞭就繼續打馬前行。
這邊有禮部的官員親自帶領端木岐一行去了驛館。
“端木家主,就是這裡了,在京的這段時間,就要委屈您在此處將就了,條件簡陋,有什麼招呼不周的,還請您多包涵。”那官員陪了個笑臉,拱手說道:“這裡分了東西兩院,兩邊的陳設建築都是一樣的,您看看您中意哪邊?下官這便就安排人去幫忙收拾。”
天京之內,這差不多的驛館一共有五處,主要的目的就用來安置外來的臣屬和他國使臣的,而每逢年關,這五處驛館一般都會住滿。
現在這人既然是讓他們先挑,那就說明暫時還沒有別人住進來。
端木岐笑了一笑,擡眸看一眼高處的牌匾,卻沒表態,只回頭看了眼正被舜瑜扶着從車上下來的宋楚兮道:“我們要住哪一邊?”
那官員咂舌,微微詫異的擡眸偷偷掃了宋楚兮一眼。
宋楚兮一邊從馬車上下來,一邊隨口道:“日出東方,我們當然要圖個喜氣,早上看着太陽也精神點兒,我們住東苑。”
端木岐一笑,直接就衝那官員一一挑眉。
“是!”那官員趕忙應了,回頭對等在大門口的驛館裡的下人道:“這位是端木家主,這段時間你們要盡心伺候,不可怠慢了陛下的貴客,知道嗎?”
“是!大人!”下人們畢恭畢敬的應了,然後便井然有序的走下臺階,在大門外齊齊跪下來行禮,“見過端木家主!”
端木岐理也沒理,只回頭幫着扶了宋楚兮一把。
那官員心中尷尬,面上卻極力的壓制,趕緊招招手道:“都過來幫着把行李搬進去,當心不要磕着碰着了。”
驛館裡的僕從和端木家的下人開始有條不紊的往驛館裡搬行李。
端木岐這才轉向那官員道:“我是頭次進京,有些規矩不是十分明瞭,可是需要我現在就進宮去拜見皇帝陛下的?”
“端木家主舟車勞頓,這個不急的,而且陛下那裡,今天也不得空。”那官員道:“請端木家主先休息,您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和這裡的管事說。陛下的口諭,在京的這段時間,請各位不要拘束,隨便的走一走逛一逛都好,請您儘管盡興。”
“這樣啊——”端木岐漫不經心的應了聲,又再四下打量了一遍這一貫周遭的環境,然後才重又看向了他道:“那麼就請這位大人代爲謝過陛下的盛情款待了。”
“是!下官會代爲傳達的。”那官員恭敬禮讓的應了,“如果端木家主沒有別的吩咐的話,那下官就先行告辭,回去給陛下覆命了。”
“請便!”端木岐略一頷首。
那官員又再施了一禮,方纔帶了自己的隨從上馬離開了。
端木岐站在驛館的大門口,負手而立,心情倒是不錯的。
“也不知道宋亞青那夫妻兩個住在哪兒啊——”宋楚兮舉步走到他身邊,環顧一眼四下的街巷,感慨着嘆一口氣。
“得了,不住在一起也好,省的天天雞毛蒜皮的折騰,一堆的麻煩事兒。”端木岐側目看她一眼。
不管是在誰看來,宋楚兮都不該是跟着端木岐住到這裡來的,卻只有這兩個當事人是完全無所謂的。
方纔那個禮部過來的官員,大概是將宋楚兮看做是端木岐的紅塵知己之類了,當時他看過來的眼神就已經透着古怪,可想而知,回頭等弄明白了宋楚兮的真實身份以後會是怎麼個想法。
瞧了眼當前的天色,端木岐就道:“走吧,先給你安置好了住處,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宋楚兮沒說什麼,跟着他進了驛館。
作爲皇室迎賓之用的驛館,自然不能真如那位禮部官員的謙辭所言中的那樣簡陋,這驛館,無論是從建築風格,還是裡面的房屋擺設方面,都做的十分精緻講究。
東苑這邊的空間也足夠大,三個大院子,領帶附帶兩個可以專門安置下人和行李的偏院。
宋楚兮和端木岐各選了一間院子落腳。
端木岐先擡腳進了她的院子,左右打量了一眼,道:“出門在外的,倒也將就了。”
宋楚兮只撇撇嘴,沒有表態。
端木岐側目看她一眼,見她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就將她一把拽到跟前來。
他張開雙臂,將她輕輕攏到懷裡抱了一下,然後纔不滿道:“別再打歪主意了,別忘了,我們有約法三章的,這裡不比南塘,我未必就時時處處都能照顧到你,你——”
“你這麼嘮嘮叨叨的做什麼?”宋楚兮的抿着脣角笑了笑,揚眉看向他的臉,“我說讓他們送我去宋亞青那裡的,你又不讓——”
這個丫頭,是真的我行我素,固執的要命。
端木岐垂眸看她,眼底的笑意依舊柔軟又透着些許揶揄,嘆息道:“什麼時候我說一句話你能不頂嘴,就直接點頭答應了?”
她根本就不可能依照他的意願去做事,就因爲不可能,所以也就不口是心非的給什麼保證。
宋楚兮也不怕他會生氣,只就目光明亮的看着他道:“你怕我闖禍的話,那就把我帶在身邊盯着好了。”
在京城這裡,端木岐要見的人會很多,而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不可能帶着女眷在身邊的。先別說他們兩人之間並沒有一個明確的名分在,就是有——
也沒有哪個男人會形影不離的帶着妻子出門應酬的。
這個丫頭就是吃準了他不能得空時時處處的看着她的。
端木岐無奈的嘆一口氣,是真的拿她完全沒辦法,只能再次強調,“總之這裡不是我們的地方,你要給我安分一點兒,知道嗎?要不然我就只能讓舜瑜她們先送你回去了。”
可是不管威逼利誘,宋楚兮卻是軟硬不吃的。
她只就垂了眼睛,沒事人似的擺弄着自己的手指頭,不說話。
這個時候,她不想敷衍他,因爲她這一次本來就是別有居心,根本就什麼保證也給不了。
端木岐正在拿她沒辦法的時候,外面將下人們攔了敘舊的舜瑜終於等不得了,硬着頭皮進來提醒道:“少主,小姐,行李搬過來了。”
“嗯!”端木岐回過神來,應了聲,這才退後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道:“好了,我先回我那邊的院子去處理點事情,你累了就先休息,晚膳的時候我讓人過來叫你。”
“嗯!”宋楚兮這才吱聲應了。
端木岐一撩袍角,大步的走出了院子。
外面的隨從便就魚貫而入,便行李往院子裡送。
“這些東西需要整理,可能會亂上一陣,小姐先進屋子裡休息吧!”舜瑜走上前來,說道。
“別的先都放一放,舜瑜,你去把錢媽媽叫來,再安排準備一下車馬。”宋楚兮回過神來,卻是突然擺正了神色,先吩咐了兩句,然後才提了裙子進屋。
舜瑛在院子裡指揮下人們把行李搬進來,不多時舜瑜就找了錢媽媽來。
“四小姐,舜瑜姑娘說您找我?”錢媽媽垂眸斂目的走進來,態度十分恭敬。
“嗯!”彼時宋楚兮正坐在有些亂的屋子裡喝茶,聞言就放下茶碗,左右瞧了眼。
舜瑜一點就通,趕緊找到她的首飾匣子,從最上面的抽屜裡取出帖子遞過去。
宋楚兮將那帖子給了錢媽媽,道:“這是我的帖子,馬車我讓人準備好了,你馬上帶着這個進宮一趟,問一問姑母什麼時候得空,我好過去拜見她!”
他們纔剛進京,這屋子裡的行李都沒安置妥當,宋楚兮這就急着往宋太后那裡送拜帖,實在是有些急切了。
錢媽媽也不多言,只就恭恭敬敬的將那帖子接了,“是!老奴這就卻辦。”
宋楚兮抿脣想了一下,就對舜瑜道:“你跟着一起去吧,京城之地不比南塘,我們初來乍到,凡事都上心點兒,千萬別惹了麻煩,省的讓阿岐和姑母難做。”
“奴婢明白!”舜瑜心領神會的點頭答應了,然後就帶着錢媽媽出了門。
送出徐徐於是就往椅背上一靠,端起茶碗繼續喝茶。
卻送信的事,如果只讓舜瑜去辦,會有效率的多,但她特意跟二夫人要了錢媽媽過來,卻就是爲了今天的。
她是宋家的人,這一點立場必須在所有人面前明確,其他的時候都無所謂,但是要拜見宋太后,那就必須是要由他們宋家的奴才進宮傳信的。
並且進廟燒香,入鄉隨俗,她來天京的這一趟,別的事情都可以統統拋開不管,卻絕不能怠慢了宋太后那裡。
因爲遞帖子進宮的流程比較複雜,要經過層層把關,所以舜瑜和錢媽媽一直去了將近兩個時辰纔回。事情很順利,宋太后大約也是對這個素未謀面的侄女兒想念的緊,宋楚兮本來還以爲她至少會往後拖一天,不想宋太后那邊卻答應次日一早就宣她進宮了。
宋楚兮現在的心緒不穩,任何事,自然都是快刀斬亂麻的好,立刻就讓舜瑜兩個去給她挑次日進宮要穿的衣裳。
晚膳的時候,她就主動將事情和端木岐說了,端木岐也沒什麼異議,兩人吃完飯就各自回房了。
這一整晚,宋楚兮都一直心思煩亂,幾乎沒怎麼閤眼,次日一早天才矇矇亮就起身準備了。而這天端木岐也有他自己的安排,甚至是比她還早了一刻鐘出門,兩人連面都沒見到。
進宮的馬車上,宋楚兮便有些不滿的跟舜瑛抱怨,“你家少主是要去見誰的?昨晚用膳的時候他居然都不跟我說。”
這四小姐,總是逆着少主的意思做事情,反倒是如今,越來越喜歡打聽少主的私事了。
兩個丫頭忍俊不禁。
“奴婢也不知道呢,這兩天長城也忙,有很多的關係要打理,都沒碰到他。”舜瑛說道。
舜瑜倒了杯茶遞過去,“小姐昨夜是沒睡好吧?瞧着您的臉色也不是太好,先喝杯茶醒一醒,聽說宮裡的規矩極嚴,省的回頭您精神不濟,要出差錯的。”
皇宮的大門並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進的,因爲宋太后那裡沒有特別的口諭,所以這一趟就只能是宋楚兮一個人去,舜瑜和舜瑛都不能跟,兩個丫頭此時心裡比她還要緊張。
宋楚兮這會兒的心情也的確是有些忐忑,只不過她怕的不是宮裡繁瑣的規矩,而是——
不確定宋太后對她這個侄女兒的態度。
宋楚兮心不在焉的捧着茶碗,正要往脣邊送,本來正在平穩行駛的馬車卻突然劇烈一晃,只聽外面車伕扯着嗓子大嚷一聲“籲——”然後就是戰馬嘶鳴,車駕突然被緊急叫停了。
“小姐當心!”舜瑜低呼一聲,好在是她練武之人,手腳利索,先一步將袖子掃過去一遮,用自己的袖子便潑出來的茶湯兜住了。
“你是怎麼駕車的?”舜瑛一怒,扭頭就推開車門,大聲的斥責。
而彼時那車伕一臉的驚慌,還在竭力的拉扯繮繩,試圖將馬車往路邊停靠。
衆人循聲望去,卻見前面人羣奔走,亂成一片,從對面巷子裡剛剛拐進來一輛極爲華麗的馬車被二十多個漢子護衛着,橫衝直撞的撞了過來。
最前面開路的兩個護衛凶神惡煞的不斷的揮舞着馬鞭,大聲叱道:“讓開讓開!全都給我滾開讓路。”
行人們驚慌奔走,擺在路邊的雜貨攤子也被撞翻了幾個。
那一行人張揚跋扈,卻是全然不顧的。
本來這條街和東大街相鄰,街面不算狹窄,可對方的馬車從中間飛快的殺過來,眼見着是要和宋楚兮這邊撞上的。
宋楚兮一眼瞧見那馬車上的標識,就先是目光一冷。
她這邊根本閃避不及,卻不想還不等兩輛馬車撞上,剛好從街邊一家糕點鋪子裡一個粉紅色的飛快的跑出來,直接要穿街而過。
“滾開!”對面馬背上的那兩個護衛怒聲喝斥。
但是那孩子也不過是個五六歲女童的樣子,哪兒來的那麼快的反應?眼見着就要被碾壓在了對方的馬蹄之下,舜瑛和舜瑜一急,連忙飛身撲過去。
舜瑛滾落在地,一把抱住那孩子,就地一滾,帶着她撲到了路邊。
舜瑜卻不能看着對方撞上宋楚兮的馬車的,當即拔劍出鞘,橫劍一掃,直劈那兩個開路的護衛的面門。
那兩人眼見着硬闖就要人頭落地,慌張不已的就只能是直接反下馬背,摔在了地上。
同時護衛宋楚兮馬車的侍衛衝上去兩個,直接將對面馬車上的車伕踢下去,強行將那馬車給停了下來。
“啊——”馬車裡面傳出幾個尖銳叫喊的女聲。
兩個護衛跳下車轅,一聲不響的轉身又回了宋楚兮這邊。
這時候舜瑛已經抱着那小姑娘爬起來。
那孩子看上去的確是五六歲左右的樣子,穿一身粉紅色的裙褂,衣服的料子絕對上乘,隻身上裝飾卻不多,她頭上梳了個雙丫髻,一張小臉還有點嬰兒肥,眼睛大且明亮,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粉嫩嫩的被裹起來的小包子,十分的可愛討喜。
“還好嗎?有沒有受傷?”舜瑛看見她就忍不住的喜歡,拉着她的手,把她手背上沾的泥土擦掉。
這個時候,對面那輛馬車的車門已經打開,前前後後從上面下來三個也是年歲不大的女孩子,明顯是主僕三個人。
爲首的少女也不過十歲上下,穿一身十分考究的月白色宮裝,頭上整套的祖母綠的玉石頭面,高雅又華貴。
“主子——”摔在地上的兩個侍衛捂着手臂爬起來。
那少女還不及說話,卻是她身後兩個穿着同樣綠色比甲的小丫頭開了強調,怒罵道:“你們是怎麼當差的?驚了主子的馬,傷了主子你們有幾個腦袋擔當?”
“不是的,是剛纔有個小丫頭突然跑出來,擋了路,奴才們——”那護衛連忙辯解。
這時候那華服少女卻已經是滿面的怒容,霍的扭頭看向路邊的舜瑛和那小女孩兒,命令道:“敢驚了我的馬,給我沒人打斷她們一隻手,教教她們該是怎麼走路的。”
“你敢——”舜瑛一怒,立刻回頭看過來,“姑奶奶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樣的惡霸,險些撞了人鬧出人命,你不問被你撞到的人有沒有事,居然還開口就喊打喊殺的?這天京之內,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你跟我講王法?告訴你,我的話,就是王法!”那少女冷厲說道,一把奪過一個隨從的馬鞭,隨手一揮,“敢頂我的嘴,再給她幾個耳光做教訓。”
她的侍衛馬上就又兩個要上前。
而方纔被舜瑛救下的小女孩兒卻彷彿還不知事,她身上沒有別的配飾,就只腰間一個荷包,外加一個玉質的掛件。
那掛件的做工奇巧,是將整塊的玉石鏤空雕琢成一個球形,內裡中空,而球體裡面被鑿下的廢棄玉料也沒有浪費,居然就在那鏤空的球體裡面再被雕琢,打磨出了幾顆瑩潤通透的珠子。那珠子的個頭是剛好大於球體上面的鏤空的,一串兒珠子在中空的玉球裡面,掛在身上,隨着腳步聲就會叮咚作響。
這種鏤空雕刻的技藝不好掌握,更別說是連鑿下的碎玉都再次雕刻利用了。
彼時那小姑娘大概是怕自己的寶貝被磕壞了,正從腰間扯了那掛飾來看。
“那個是——玉玲瓏?”華服的少女眼睛一亮,忽而心思一動,就擡手阻了自己的護衛上前,然後趾高氣昂的擡手一指,“今天我心情好,就先饒了你們,不過你們驚了我的馬,又害了我的侍衛受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把那個東西交出來,作爲抵償吧!”
這少女渾身上下的行頭看着就是大富大貴,居然當街要覬覦人家小姑娘的東西?她還要不要臉?
舜瑛又氣又怒,根本就不理她,見那小姑娘沒受傷,就摸了摸她的頭道:“你的家人呢?快走吧!”
那華服少女見狀,突然就勃然大怒,擡手一鞭子就朝那小姑娘臉上揮去。
舜瑛本能的擡手一擋,馬鞭就在她手背上劃開了一道血痕。
少女惱羞成怒,突然指着他們厲聲道:“把那玉玲瓏給我搶過來!”
他的侍衛一擁而上。
舜瑛唯恐是要傷了那孩子,立刻就閃身迎上去。
這邊的馬車上,宋楚兮已經冷眼旁觀的看了許久。
她的脾氣本來就不好,現在急着進宮還要被人半路尋釁耽擱,更是遇到了這樣不招人待見的黃毛丫頭。
“小姐——”舜瑜見到那是幾個侍衛圍攻舜瑛一個,不由的就急了,可是這裡是天京,那華服的少女身份又看着不比尋常,她又不敢貿然行動。
這個時候,對面那少女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裡還停了一輛馬車,而舜瑛是跟着對面車上這個眼生的女子的。
她挑眉,傲慢無比的橫過來一眼,眼神中滿是挑釁。
“去給我剁了她的那隻手!”宋楚兮的脣角忽而便彎起一抹冷笑,眼尾一挑,揚聲道。
她宋楚兮發起狠來,可不會管對方是三歲的幼童還是八十歲的老翁。
舜瑜得令,立刻帶着自己人衝上去支援。
那少女聞言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她的侍衛們哪裡肯於束手就擒,也連忙一擁而上。
雙方人馬交戰,大街上瞬間就刀光劍影亂成一團。
護衛那輛馬車的侍衛們,身手都不算太差,但是和舜瑜等人一比,就明顯的不夠看的了。
來回不夠五六招,其中一個守衛的腰肋就被舜瑜一劍刺穿。
那人慘叫一聲。
舜瑜撤劍的動作也毫不手軟,而彼時他們離着那輛馬車很近,那侍衛的血濺出來,直接撲了那華服少女一身,在她藍色的裙裾上飄灑一抹刺目的紅。
大約是一直到看到了這攤血,那女孩才意識到宋楚兮這是要和她來真的,臉色慘白的倒退兩步。
舜瑜一腳踢開那侍衛,又提劍朝她奔過去。
那華服少女慌亂中就更是發了狠,兩手提着滿是血污的裙子,衝着遠處馬車上的宋楚兮大聲叫囂,“放肆!還不給我住手?你們敢傷我?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宋楚兮眉毛一挑,根本就不會等她自報家門,就再度冷聲說道:“我只看到一個目無王法,當街行兇的惡人!給我把她那隻打人的手剁了,然後送去衙門!”
那華服少女小臉煞白的再退一步。
她的隨從也急了,打鬥中忙不迭高聲喝道:“放肆!誰敢亂來?我家主子是——”
宋楚兮冷嗤一聲。
舜瑜和舜瑛兩個心領神會,直接閃身撲上去,二話不說,先將那一衆隨從打了個滿地找牙。
那真的是滿地找牙。
兩個丫頭出手狠極了,拳腳相加,直接就把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打趴在地,碎了滿口的牙齒,伴隨着血水全部吐在了地上。
誰要聽他們自報家門?
這樣稀裡糊塗的打了,回頭有人要追究,那是鋤強扶弱,不知者不罪。
“你——你敢動我的人——”華服少女的臉色紅白交替,一則恐懼,又一則憤怒,顫抖着手指,滿面怒容的指着對面馬車上探了個頭出來的宋楚兮。
這天京之內,從來都是任她橫着走的。
但是她卻知道,今天這是遇到狠角色了。
那少女慌亂無措,目光凌亂的四下裡亂瞥,然後就突然發現那個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頭居然還沒跑開,正瞪着一雙大眼睛,目光雪亮清澈的盯着這裡打鬥的場面看。
宋楚兮這個時候也才注意到她還沒走。
按理說五六歲的小姑娘,就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這裡兩撥人打成這樣,就是附近擺攤的攤販都躲的連影子也看不到了,她就是被嚇壞了不知道跑開,至少也該恐懼哭鬧的。
可是這小丫頭卻特別極了,別提有多精神了,一雙眸子裡精光閃爍,興致勃勃,彷彿就差拍手叫好了。
宋楚兮忽而便覺得這小丫頭很有趣。
那華服少女發了狠,直接撲過去就要捉她。
舜瑜一腳踹飛一個侍衛,搶身上去,一把將那小姑娘搶在懷裡。
她這一轉身的空當,就剛好把後背留在了華服少女眼前,那少女眼中閃過一抹兇惡的冷光,突然拔下一根髮釵,用力的往舜瑜背心刺去。
舜瑜手裡抱了個孩子,行動受制,雖沒被她刺中要害,還是被插在了後肩上,踉蹌着往前撲了一步。
這一下子,她是真的被激怒了,直接將懷裡抱着的小姑娘往馬車上的宋楚兮那裡一丟,然後就目光冷厲的一回頭。
那華服少女被她滿是殺氣的眼神刺激到了,面色慘白的就要拔腿跑開,卻不想慌亂中剛好踩到了自己宮裝的下襬,撲倒在地。
舜瑜一步搶上前去,直接一腳她在了她右手的手背上。
“啊——”那少女痛哭的哭喊出聲。
這邊宋楚兮連忙伸手去接了那個粉色的糰子,剛好被那小丫頭撞了個滿懷。
那孩子看着不胖,但是落在懷裡還是很有些分量的。
就這麼被人丟來丟去的,她也不哭不鬧,落在宋楚兮懷裡,一雙黑葡萄樣的眼珠還機靈的咕嚕嚕的直轉,好奇的還要扭頭往後面張望。
居然——
是半點也不害怕的。
宋楚兮無奈的輕笑一聲,抱了她在懷,連忙擡手捂住她的眼睛,低聲道:“乖!別看!”
手起刀落。
血光迸射。
“啊——”
------題外話------
兮兮:(叉腰笑)本女王終於殺回來了咩咔咔~
勺子君:(深思狀)嗯,終於輪到本宮的主場了~
三宮六院君:(顛顛兒上前踹一腳)你就一被虐的,高興個啥?
三宮六院君:(暗爽中)尼瑪,老子終於可以刷存在感了!
高冷飲鴆君直接捉刀剁手,繼續冷豔高貴。
端木美人兒:(迎風寬麪條淚)難道以後就沒我什麼事了嗎?鴨梨好大,召喚親媽神獸求支援嚶嚶嚶~
嗯,新捲開啓,第一章就見血,我兮好凶殘,這真的是女主而不是惡毒女配麼?我跟端木美人兒一樣,鴨梨山大,陛下快來抱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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