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哄消了他的怒氣,卻讓他沉默了起來。
“其實,其實長公主的目的不是你。”他變得有些結巴,這與我所熟識的夜雨天差地別。
我怎會不知呢?“是啊,她要的不過是均兒的命,當然,很不幸均兒那時就在我肚子裡。”
他搖了搖頭,“放心吧,以後你安全了,不過你兒子,現在是兩個了,你多上心吧!”
“你這算是交待我麼?真的非走不可了?在宮裡就沒有地方讓你好好研究嗎?比如,承乾殿的暗閣?”我的確不希望他現在就離開,因爲兩宮之爭,若是缺了他,就真的毫無意義了。
他邪惑的一笑,“等到你需要我的時候我自會出現,你不要害怕。”
我們本來就不可能怎麼樣,或許離得遠一點,我的心就能逐漸的平復下去。
“保重。”我惟有兩個字。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左然,我走之後,你會不會想起我?”
聽他這話,我還是着實一驚。就算我知道他喜歡我,可也是我偷聽到的。我們都沒有如此直白的表露出這個意思。
我有些疑惑,可是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渴望,我若是否認,那顆心就會死去,我亦是在欺騙自己。可我若是承認,那麼必遭天打雷劈,連我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這個,恐怕要等你真的在我生命裡消失了,我才能發現。”我也很低沉,還是選擇再做一次烏龜。
“呵呵”他忍不住笑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有的時候不必要事事爲他打算,左然還是小孩子氣一點兒,更顯得自然。”
我也被他逗笑了,“好吧,我考慮考慮。”
他忽然停止了笑聲,“我走了。”
我依舊微笑着點頭,他也是,嘴角盪開一抹微笑,伴隨着上揚的眉梢,轉身走了出去。
他看不見我的臉,自然不會知道此刻我眼中已經噙滿淚水,我看不見他的臉,也不會發現他眼中的複雜情緒。
只是,他真的走了。
不是生離死別,只是有事要辦。可我清晰地感覺到,他再回來的時候,一定會是我生命裡的一件大事。
如果你堅持要走,我也只能說是給了我一個機會,忘掉你,從此專心的愛着他。
“子謙,在嗎?”我強壓着哽咽的聲音,對外叫道。
“娘娘。”他從門外閃進來。
“皇上呢?他在哪兒?”我急着要下牀。
他急忙把我扶好,卻沒有讓我起身,“娘娘別急,皇上在承乾殿,正和殷丞相商議事情,一會兒就會過來。鬼醫臨走前交待說娘娘身子已無大礙,但是需要靜養,也許這次能根除娘娘上回留下的病根,所以請娘娘珍惜機會,不要又糟蹋自己。”
夜雨夜雨,又是夜雨!
“算了,等皇上忙完了,本宮早睡下了。”我突然間沒那麼想見到靈脩了,怕見到他就忍不住要吃醋。
“對了,後宮怎麼樣了?皇后惠妃有什麼反應?”
“皇后那邊靜悄悄的,原本聽說娘娘出事的時候她是準備趕過來的,可是皇上不允後宮任何人踏進翊書宮大門。等聽說小皇子出生,母子平安之後,清月宮裡就一片死寂了。”
“子謙,你說這件事是皇后自己的意思呢,還是長公主安排她去做的?”我躺在牀上,覺得有些熱。
季子謙考慮了一會兒,“娘娘,這件事,十之八九是長公主授意的。皇后娘娘恐怕沒有膽量對您下手,她對娘娘一直心存忌憚,現在恐怕也在燒香謝謝佛祖保佑娘娘產下麟兒。”
“會麼?皇后娘娘可不是惠妃之類的角色,她心裡的事兒,你怎麼如此肯定?”
“娘娘覺得皇后娘娘爲什麼會這麼做呢?”他反問我。
“你這是在問我,皇后爲什麼會替長公主賣命?”我打了個呵欠。
他點頭。
“我只聽說皇后原是長公主的伴讀,而入主中宮也是長公主支持的。衛氏一族,能有今日的榮耀,是長公主的淵源。皇上這麼多年一直要壓垮衛家,所以皇后會導向長公主也是必然的。可是,我一直覺得,對於皇后本人來說,就算長公主日後鬥垮了皇上,她也得不到什麼好結果。”我緩緩地說着我的心裡話。
“子謙,我想,等我身子好一點,我們要上清月宮拜會一下皇后娘娘,看看能不能先解決我在宮裡的危機。”
這一晚靈脩都沒有再回到翊書宮。
我不去猜測他的原因,只是覺得如果猜忌能解決問題,那水都可以向高處流了。
我足足在牀上躺了半個月,靈脩不準任何人踏進翊書宮半步,我和均兒尚且平安。
他每天都會來看我,然後去暖閣看看均兒。我們就像一對普通的夫妻,在享受新生的喜悅。只是他眉心已經有了一道淡淡的紋,我有的時候會忍不住伸手去撫平它。
均兒早產,夜雨走後靈脩召杜正輝來看過一次,看來一切還算正常,可是三個月內都要小心照顧着。想來均兒的生日與冀兒珊兒只查了一年又一天,說不定真是天意。既然天註定均兒生在這一天,他一定會保佑我的均兒平安的長大。均兒在暖房,只有離離照顧他,子謙會不時地去看看他的情況,剩下的人,我也找不出再合適的了。
既然我能夠下牀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我的兒子。
我和子謙兩個人到了暖房門口,我遲遲不敢推門進去。
算了,總要面對現實。
進了屋,由立刻回身把門關上了。雖說現在是夏季,可七月流火,很快天氣就要轉涼。暖房此時對於常人顯得有些熱,可對於均兒,卻也僅夠保溫。我看了看守在一旁的離離,香汗淋漓,卻連扇子也不敢用,生怕一個不注意,均兒就會受涼。
我看在眼裡,心裡一陣感動。
“離離。”我走過去,輕聲叫道。
她見是我,趕忙起身,扶我坐好,“娘娘怎麼下牀了?還應該多休息纔是啊。”
我笑了笑,“我上次也沒見坐滿月子,這次也沒大礙的,放心吧。何況天這麼熱,不會有事的。”
“是嗎?”她將信將疑,“娘娘還是回吧!奴婢照顧二皇子,不會讓他有任何閃失的。”
“我自然信你。”我看了看小搖籃裡均兒的模樣,面色還算是紅潤。
“可是你也不是大夫,真要有個什麼,也沒什麼辦法。”我說出自己的顧慮,“子謙啊,就沒有什麼人能專門負責照顧均兒的身體麼?我記得以前我懷冀兒的時候左家不是請過人來給我診胎麼?”
子謙想了想,“是鬼醫大人的徒弟。不過,娘娘,鬼醫走之前沒有推薦他,或許是有什麼原因的。”
我抿嘴一笑,“按鬼醫那自負的性子,他連杜太醫都不會放在眼裡的,更不必說是個小徒弟了。”說着,我衝着離離眨眨眼睛,這丫頭一向和夜雨不對盤。
“要不要再問問皇上或是左相大人?”他一邊問一邊認真地思考着。
我也只是忽然想起,當然還是謹慎爲上。“你說的對,只是抓緊時間吧。要不然,就請左府選一個醫術夠格的醫女送進來也行,畢竟男子進宮還是不方便。”又不是誰都敢像夜雨一樣在宮裡橫衝直撞的。
“嗯,奴才馬上去辦。”
我看了看均兒,還是不打擾他了,就與子謙一道走了出來。
“你說,究竟是誰給本宮下的毒呢?”我懶懶的問,其實我大約是有點印象的。
“娘娘覺得是誰?恐怕是咱們宮裡的人。”他又繞開了。
我有意逗他,“你沒發現這麼多天沒見香兒了麼?從我出事那天,她就不見了。”
他果然臉微紅,“還是瞞不過您,皇上已經將她壓到宗人府了。只不過……”他欲言又止。
我心裡一沉,“她已經不在了吧。”聲音也變得沙啞。
畢竟跟我在一起那麼久,我怎麼也恨不起來。
看他點點頭,甚至心裡還有隱隱的痛。
“其實我明白了,那天早上我握了她的手。就算我沒吃東西,毒性也隨皮膚進入到身體裡了。早上我叫她來問話,她原以爲能有機會給我梳頭,可是我居然直接握了她的手。”我嘴邊一絲苦笑,“罷了,只是便宜了皇后。可憐香兒這個丫頭居然爲了甄妃被皇后利用了。”
說罷,還加上一句,“也都是宮裡的可憐人。”
“娘娘若是不忍,就想想生小皇子時的痛苦。既然她已經走了,您就放開吧!”他一邊走一邊勸我。
我心裡一暖,“子謙放心,你主子從來就不是好人。這樣吧,等我出了月子,咱們就先去嚇嚇皇后。至於均兒,我看滿月和百天就都不過了,就說是我的意思。這兩天多注意一下棲霞宮的情況,有什麼消息,咱們早做打算。”
利用一個小宮女就能完成這麼大一件事,長公主和皇后聯手的確值得我用心考慮。既然這樣,那麼就先動搖她們的關係,最好孤立起來,日後慢慢磨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