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哭,在別人眼中看來,就是調情的一種方式而已。殊不知,如果我流下的不是眼淚,就很有可能是性命。
突然間變回了那個我所熟悉的靈脩,卻沒有哄着寵妃一樣的哄我,而是把我死死的摟在懷裡,我感覺到他熾熱的體溫。有些霸道,十分堅毅,卻透露出濃濃的愛意。
後來我漸漸的想明白了,他剛纔的表現,是想讓我因爲彼此之間的互相猜忌而賭氣撒手不再管這件事情。可是,我悟了很久才悟到了這點。也許心裡有了真正的不捨,人就會變得瞻前顧後,杞人憂天,變得遲鈍。
可是這時,我不敢放鬆。他是個優秀的表演者,這是身爲帝王的資本,我已經不能再輕易的依賴他了。
隔了一會兒,他漸漸鬆開了我,半哄着說到,“不是要進去嗎?已經這個時候了,再不去,人家就得留你用晚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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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哧”一聲,我破涕爲笑,“知道了。臣妾這個時候還來向甄姐姐討飯,不是自討苦吃麼?”
他溫柔的爲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加上我哭得很節制,所以估計看上去也不是那麼糟糕。
“臣妾告退。”我佯裝俏皮的向他行了一禮,轉身走進正殿。
然後回頭衝他笑了笑,便自顧自的走了。
從這一刻起,我們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雖然有時會心痛,可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憐月宮很小,並不像是一個正二品的嬪妃的住處。
但是裡面的擺設,卻處處提醒着訪客主人的寵妃地位。
看得出,這裡掛着的字畫都是出自靈脩的手筆。
之前見過馥兒的字,已是佳品,這裡的字與馥兒手書筆法幾乎一致,只是行貫內裡的精髓各有千秋。馥兒是個清高的才女,她的字流露出一種孤芳自賞的幽深,而靈脩,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大概就是所謂的“人如其字”吧!這裡說是“字如其人”更爲恰當。
正殿裡面空無一人,連個宮女太監的身影也不見。空空的大殿裡一眼便可望到主座後的屏風,所用絲帛,並非凡品。
角落有畫師的題字,我看不甚清。可是畫中之人,卻是這裡的主人,德欽玫妃甄氏瑩雪。
只消一眼,我就被畫師的技藝吸引了。
我苦笑,除了靈脩,又有何人呢?
寒冬時節,承乾殿與憐月宮相接處的一株梅,花開得正盛,一個嬌俏可愛的小仙女,櫻桃小口微張,有些呆呆的,臉上還有一抹紅暈。看服飾,並不是宮中的華服,而是特製的,層層疊疊的大裙子,看上去像是一朵與雪爭豔的紅梅。
這種美令人窒息。
我淡淡一笑,從屏風後繞出,先看看有沒有下人可以通報。
寢殿沒有人,我站在寢殿與正殿之間,讓夜雨和夏兒去找有人跡的地方。
顯然,寢殿和正殿都有很久沒有被人正眼看過了。
不一會兒,兩個人都回來了,看神色,是沒找到。
“消失了?”我半開玩笑的問。
“問過了侍衛,說是隻有一個陪嫁的宮女在侍奉玫妃娘娘。所以這裡顯得太過清靜了。”夏兒還在小口的喘着氣。
“其他地方都沒有,如果沒有消失的話,便只有一處……”卻不再說下去,我順着他的眼光看,是一座略顯低矮的角樓。
我有些疑惑,卻還是淡笑了一下,“咱們去看看。”
我有五個多月的身孕,加上本來就不擅於着急,所以只是慢慢的踱過去。
我輕輕的上到二層,便看見一個宮女守在樓梯口處,見了我,只是請了安,便讓開了地方。原來,還有一層。
客隨主便。我示意夏兒和夜雨也不要跟上來,自己走了上去。
站在扶梯處,我恍然覺得甄妃也許不是如其他嬪妃一般的人。
原來我把每個後宮的女人都想得一樣,哪怕方式不同,也都是爲了某種利益或者情感。可現在看來,皇后不是,陳妃不是,就連馥兒也不是,現在看來,甄妃也未必是。
究竟是這些女子利用了後宮,還是這後宮利用了天下的女人?
從下面看,這只是毫不起眼的角樓,上來之後,便有一個雖不很大,卻足夠寬闊的平臺。
四周沒有欄杆,看樣子是剛剛卸下的,因爲邊緣還留有一些痕跡。
甄妃一個人,靜靜的佇立在有矮牆的一邊,靜靜地看着,復又靜靜地轉頭,靜靜地看着我。
沒有平日的誇張與做作,她看起來有些難掩的落寞。
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微微笑了一下,走上平臺,隨意打量了一下四周,心裡被深深地震撼了。
這裡很矮,可是設計的十分巧妙。它奇蹟般的躲過了所有建築的阻擋,能看到整個皇宮的風景。
當然,更清晰的是,這裡能看到皇宮裡所有發生的事情。
甚至從一角看去,竟包含了遠遠的翊書宮。
不等我開口,她便走近我,開口說道,“那是整座皇宮最貼近人間的地方。”
頓了一下,“能看到遙遠的翊書宮,就能趕到自己尚活在人間。”
我有些爲她悲哀。
“我沒想到,你會是第一個發現這座樓的秘密的人,更沒想到,結束我的人,是你。”她雖然說得落寞,卻沒有讓我同情,因爲我覺得她不需要。
“對於想不到的事,就不如不去想。”我索性都撇開說,不與她隱瞞。
“原來他一直是在保護你,一直在等着我們瘋鬥。”說到靈脩,她眼睛痛苦的閉了起來。
然而,只一下,又淡淡的睜開了。
如果她早些明白世事無常,早些看開,或許我們現在正在一起逗着孩子。
“很快,一切都要過去了,是嗎?”她擡眼看我,好像並不是爲了等一個答案。
“也許。”我只是這樣說着。
我隨意向下一看,就看到了剛纔我遇到靈脩的地方,憐月宮的正殿門口。
她現在整天都應該在這兒,所以她看到了剛纔發生的所有的事。
苦笑,這個世界,有些荒唐。
“請回吧,明日再來,我想要最後的時間。”她背過去,我只聽的到聲音,看不見她的表情。
我轉身欲下樓,到了扶梯口,“直到你想死的那一刻爲止,都是你的時間。請便。”
待我走到夜雨身邊,我彷彿聽到一聲低低的“謝謝”,我苦澀一笑,“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