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是我十七歲的生辰。
離那一天還有七八天,我很想知道會發生什麼。
靈脩的確還不知道我有身孕的事,不然,此刻我人已經在宮裡了。離離還沒有消息,夜雨每天除了給我把脈,照顧我起居,也不再多說任何的話語。無禪幾天都不見人,雲間寺的僧人沒有特殊的事情也不會來打擾我。
我的生辰,會不會又像去年一樣,被遺忘了?我釀的花釀怎麼樣了?有些想念宮裡的舊人了。不過,一切都會好的。
對於我入宮的事,我也沒有那麼計較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靈脩與左家早有了什麼關聯,而我,是左家送給靈脩的工具,幫他扳道他皇權的威脅。沒有人一生沒有騙過一次人,就沒有人次次都在騙人。
我將謎團封存起來,繼續我的幸福生活。
想知道,我的生辰,他是否知道。暗暗在心裡祈求着,他一直想着我。
夜雨曾說宮裡有人小產了,不知道是賀婉儀,還是其他的女子。李妃的事情最後結果如何。馥兒的身體怎麼樣了,精神有沒有好一些。冀兒和珊兒一切是不是如常。
算了,宮裡根本就有一大堆我關心的人,何必在這裡強裝冷漠?
我不得不說,這場仗,我敗的落花流水,靈脩,纔是真正的勝利者。
原本想狠狠摑自己一巴掌,結果,爲了我肚子裡那個,還是算了。我一向隨遇而安,沒什麼原則。人生苦短,若是連自己都不肯原諒自己,那人生豈不就只剩下可憐?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夜雨跟着我在寺裡轉轉。
“娘娘今天心情不錯啊!”他走在我身側,問道。
我笑笑,“因爲明天會很緊張。”
“緊張什麼?今天晚上不就有消息了麼?”
我哀怨的說道:“他又不是說來就能來。”
他停了下來,笑了笑,“只要告訴他你懷孕了,他很快就到。”
我瞪他一眼,擡步就走。
他跟了上來,“只怕必須要告訴他了。”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宮裡出事了?”
“算是件大事。二月中旬,陳妃報出喜訊,得了封號,‘孝衝惠妃’,結果第二天孩子就掉了。”
我並沒做聲。
“又是紫堂花。皇上和皇后立刻審了囚在西涼園的李妃。李妃在被囚期間多次有人暗害,又都被人救下,早就嚇破了膽,所以就都招認了。結果卻發現李妃不是下毒害靖懿貴妃的人,李妃事先的確將紫堂花帶進了宮,可是並沒有下毒。”
“她其實也是準備下毒的,只不過是在小公主出世之後。沒有母親的孩子總需要人撫養,而且那個時候下毒才能出其不意。結果有人先她一步以同樣手法害死了殷貴妃,她不僅懷疑而且十分害怕,纔不自覺的被人栽贓了。”我無奈。
“大概是這樣吧。不過惠妃小產是在李妃被囚西涼園之後,所以倒還了李妃一個清白。皇后忙於照顧二公主,你出宮養病,惠妃剛剛小產,所以皇上將此事交給玫妃娘娘去查。玫妃想要審當時照顧靖懿貴妃的太醫,卻發現早在去年初冬的時候,太醫全家都被殺了。而照顧惠妃的太醫也因心懷愧疚而自盡。所以線索就斷了。”
我沒有做聲。
“皇上很快晉封婉儀賀氏爲側妃,住在棲霞宮。讓正輝照顧着。”
我看了看他,“他怎麼會是你的徒弟?他是個老人,行醫超過四十年了。”
他笑了笑,回道:“原本我是他的徒弟。我出師以後,他醫術不如我,就倒過來了。”
這倒是很有趣的,我想。
“惠妃向皇上哭訴,說當時皇后沒有立刻查清這件事,讓真兇沒有立刻被揭發才害了她腹中胎兒。而玫妃更是添油加醋的說皇后與此事脫不了關係,太醫的線索是皇后的拖延纔沒有保護好。皇后卻說她早已經知道李妃不是下毒之人,因爲凡與李妃有關的事物靖懿貴妃都嗤之以鼻,而薛妃又在當晚自盡,她以爲是畏罪自殺,以爲真兇已經死了。而李妃將毒帶進宮又必須懲戒,所以纔將她囚禁了起來。”
“看起來這件事解釋清楚了。”我說道。
“薛妃回宮了。”
我心裡一痛,她還是回去了麼?
“薛妃說自己當日在寢宮等靖懿貴妃生產的消息,到了深夜還沒有,就準備睡了,於是吩咐宮女翠兒先暖暖牀,自己走到外面去看看月亮。結果忽然聽見屋裡有些聲響,就貼近窗子,發現一個宮女匆匆向屋外逃去。等她想去追的時候,已經跑遠了。她趕忙進屋一看,翠兒活生生被悶死在被子裡。她原想去汝嫣宮找皇上皇后,又怕半路又有人要殺她,只好躲在牀下,想着有人發現的時候也許能見到皇帝。結果屍體被矇住,來人不辨是誰就裝殮了。她覺得事情不簡單,就等到天黑之後,找到了何貴。”
“皇帝知道後,覺得此事定有玄機,讓大家按兵不動,結果她就被藏了起來,一直到又有人出事。”
“馥兒可看清那宮女是誰?”
“是玫妃娘娘身邊的一個二等宮女,綵鳳。”
我心裡暗歎,擡頭看他,他也正看我。“春季反寒,娘娘的身體不適宜在外面呆太久。”他的眼神裡滿是關切。
是啊,我的確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呢!
“回屋吧!”我點點頭。
原來這就是甄妃和陳妃的合作,陳妃負責下毒,甄妃負責找人嫁禍。結果衛氏破壞了下毒一方的線索。看來,就算馥兒不回宮,也會有人說出自己當日曾看見綵鳳在婉梨宮進出過。
夜雨好象知道我的疑惑,說道:“我問過她,她說,這個世上她只剩一個知己,她想陪着她。”
“吧嗒”一聲,眼淚打在我手上。
也罷。如此看來,我助她出宮,是救了她一命。只是沒想到,真有一個宮女爲此而送命。
“接下來呢?”我問道。
“甄妃被禁足。惠妃現在發誓要徹查此事,討回一個公道。薛妃娘娘還住婉梨宮,只是有時會去看看小公主和小王爺。離離姑娘正在宮裡照顧她。”
我好象真的錯過了很多事,不過,可能的話,我也許一輩子都不想經歷。
“夜雨,靈脩他,會來嗎?”我無話可說,只好說這樣一句。
“你想的話,我立刻就向他報喜。”他神情沒有一點的感情似的,我看的心裡一涼,好象有什麼東西從我心裡滑過了。我沒有抓住。
明天,後者今晚,也許我就可以見到他了。
卻不知道,見到他該說些什麼。我對他的思念平淡如水,他與左家的關係也仍然是個問題。
罷了,如果一直放不下,不如親口問清楚,既然我還是想他。
夜雨陪我吃晚飯,我對着他,有點心不在焉,但是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因此想要找點話題。
不知不覺我也許盯着他太長時間,他終於忍不住了,也回看着我。
我想了想,看向他那雙微眯的狹長的美目,“夜雨,你到底長什麼樣啊?”
他的丹鳳眼向上一挑,“真的想知道?”
我估計笑的很傻,“是。”
他偏頭想了一下,“如果你看到了,說不定你這次生下來的孩子該像我了。”
我嗔道:“你也信這個?”
他淺笑,“別人還罷,你若是真見了我,孩子真的會像我。”
我聽着直覺上想要相信他。這個玩笑開不得,孩子若是不像靈脩,是一件過於麻煩的事。“算了。留一點想象的空間給我也好。”
他也點點頭。
還得再找個話題。“這些天的飯都是你準備的?”
他邊吃邊答,聲音還是溫涼的。“有時是衛無禪。”
一想,有幾天沒看見他了。我在雲間寺兩個月,他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又總是悄然離去,既幫過我,有時也會很不識趣。若是夜雨所說不假,他是喜歡我的吧!唉,突然有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皇帝說愛我,又莫名其妙的多了兩個說喜歡我的人,我已經開始覺得,這個世上真是多詭異的事都能發生。
見我晃神,夜雨伸出手在我面前的桌上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