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謙走出屋去,我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宮女,“沒事兒吧!”
她停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是在問她,“回娘娘,奴婢不妨事兒的。”
我低頭看了一眼親親寶貝兒,像他的孩子果真不差。親了親兒子的小臉,無奈的想着,這一別,又有多少天不能安安靜靜的抱着他玩兒了。
我踱到丹兒跟前,把冀兒交給她,“帶下去吧。這些天萬事小心,本宮把命交給你了,你好生照料着。”
她稍稍有些抖,較之剛纔已經鎮定了許多。“奴婢知道了。”
我淡淡的應了聲,她俯身出去了。
“夏兒。”我軟軟的倒在榻上,“請薛妃娘娘過來。”
她趕忙先把我安置好,然後快步走了出去。
也許通過馥兒能找到他,只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再對馥兒複診過了。我總是不想通過子謙去做這件事,下意識的不想讓靈脩知道。
馥兒先前提醒過我李妃的事兒,這次又肯指正薛妃,多少跟衛氏也是有些瓜葛的。我也是在賭,賭她對我究竟有幾分是真的,賭我交友的眼光究竟如何。
其實對於她我還是有把握的。
而後面更大的那場賭局,我卻只有一分勝算,因爲賭的是甄妃對我的心思和她的良知,賭注是我的命,甚至加上靈脩的命。
考慮再三,不賭的話,靈脩的處境既尷尬又危險,不如放手一搏!
“昨兒晚上睡得好嗎?”安也不請,看見我歪在榻上,有些奇怪的問。
直覺得好笑,“你要是奇怪,應該問我睡得不好嗎,怎麼會問睡得好?”
她擡眼一笑,“這才顯得奇怪啊!”
我笑了出來,不與她計較,“有事請找你幫忙。”
她料到我會如此看門見山,盈盈一笑,乍一看,與汝蘭那時的笑容竟有幾分神似,看得我晃了眼。可偏又不盡相同,汝蘭那一笑是驚鴻一瞥,她這一笑飽含三分誚意,四分清高,加上一分了然和兩分欣賞。讓我弄不清,她到底是看不上我呢,還是敬着我?
又何妨,她再不是一個簡單的才女,又或者從來都不是。無論她是什麼樣子,都是能與我互相信賴的人。
“你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我幫忙的?”非要用這種方式來問我,看來我以後還要多習慣習慣。以前她對我說話的語氣一直是崇敬的,與現在大不一樣,可現在的她與我親厚的多,我倒寧可她是這個樣子了。
不過她的語氣雖然過硬,可確實有理。依目前看,除了我眼下要她幫的忙之外,我幾乎沒有事情非要驚動她。“我想見鬼醫。”
她一口便回絕了我,“我無法找到他,從我痊癒起,我再沒有見過他了,他也沒有刻意留給我什麼東西可以找到他。”
果真是這樣,這個夜雨,怕是不想捲進這次的事情吧!
我頓了一下,立刻想起一件事。“有一個人,可以找到他,可這個人在宮外,不動用左家的人,我聯繫不上他。”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晰的說到。
“你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不想通過你家?那看來真的很嚴重。可是,我又如何能聯絡到宮外的人呢?要經過我師兄嗎?”她已經由不解變爲發愁。
“這個人,你絕對可以找到,而且應該不驚動左府,至於皇上,我就不清楚了,可最好別。這個人不是別人,是我生辰時你託他給我帶信的無禪師父。”我表情舒展開,她卻眉頭緊皺了。
“那封信是我回宮那天匆忙寫的,因爲他告訴我已經接到了你要去的旨意,從我回來,我就沒再見過他了啊!”看她愛莫能助的樣子,我心裡也是一沉,所有不通過季子謙找到夜雨的路子都斷了。但是如果左家知道了,又怎麼會允許我去冒這麼大的風險呢?我雖然對家人的忠心有信心,可是與我相比,與安穩相比,恐怕靈脩反而沒有那麼大的魅力。
此刻我很想孤注一擲,就算找不到夜雨,最終解不了紫堂花,我想,我還是願意試。
“罷了,找不到就算了。”我回過神,扯了一個笑容給她。
她除了點頭之外,也沒有任何辦法。
可我除此之外還有事,“還有,馥兒,最近一段時間,我希望你能常來坐坐,幫我照顧一下冀兒和珊兒,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顧不得他們了。”
她輕輕一笑,站起來走到門口,回頭說到,“我這不是已經來了麼?放心,要是你沒時間,這普天之下也只有我敢照顧他們了。”說到這兒一頓,看了我一眼,接着道:“其他人,怎麼配呢?”說完很不在乎的看了我一眼。
我讓她那樣子逗得一笑,“你也太直了!”
莞爾一笑,走了出去,我也沒攔她。“夏兒,吩咐離離照顧薛妃娘娘,以後只要薛妃娘娘踏進翊書宮,就讓她好生伺候着。”我們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了。
“後事”都交代好了,我現在需要的是與靈脩通個信。已是傍晚,我才發覺今天忙碌一天,我只是喝了幾口茶而已,覺得有些餓了。
子謙應該會把我這兒的事告訴靈脩,希望他能來一趟吧。
猛然想起,他若是來了,撞見馥兒,會是什麼情景?
不過,馥兒是何等聰明的人!靈脩一進翊書宮,她就應該回避了。這師兄妹的關係,不是我能想明白的,我也就不庸人自擾了,愛怎樣就怎樣吧。
靈脩的世界太複雜,我惟有緊抓住自己的立場,才能站在風暴中卻不動搖。
天一點一點沉了下去,還沒有信兒說他到底來不來。今天是十五,他夜宿清月宮也是正理。他的身體一直是溫熱的。不知怎麼的,我居然想到了這麼一句話,然後我就臉紅了。
終於把人等來了。
卻是何貴兒,不是靈脩。
“皇上有旨,宣貴妃娘娘承乾殿見駕。”一進門宣讀口諭居然還一邊給我行了個禮。
我起身要跪下,可被他攔下,“娘娘,皇上吩咐,您身子不便,以後不必行禮了。”看我一眼,毫無表情的臉,一雙略帶溫情的眼。只要我與靈脩不鬧翻,何貴兒是會把我當自己人的。
我略笑了一笑,“謝皇上恩典。”
何貴兒低頭趨到我身邊,“娘娘,請吧。”
我心裡一愣,“怎麼,連焚香、沐浴都省了?”
他攙着我的手,“又不是外人。”
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臉上卻紋絲不動。剛纔那句話,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否則便是一場風波啊!
“那就走吧。子謙,明天一早到承乾殿角門候着。”我不忘吩咐到。
“娘娘,依奴才看,這就不必了。若是送您回宮,奴才自會安排,不勞動季總管。”他頭低着,我看不出什麼表情。
“怎麼?若是送本宮回宮?本宮這一去,還回不來了麼?”此言一出,滿屋子都緊張了起來。
半晌,聽見何貴兒強憋着笑說到:“娘娘恐怕是回不來了,娘娘出宮近五個月,皇上甚爲思念。”
有如當頭棒喝,我呆立在那兒。這個何貴兒,這個何貴兒,我牙根都癢癢,居然調理起我來了。
可我還懷着他的孩子,又不能侍寢,在外人眼裡,恐怕是大新聞。
“娘娘,別讓皇上等急了吧。”他攙着我要往外走。
到底什麼事,去了才知道。“走吧。”
出了門,有一頂轎子,還有一輛馬車,我看了何貴兒一眼,“還是轎子吧,在宮裡行車太扎眼了。”
他一點頭,卻說到,“轎子擡回去,請娘娘上車。”
無奈之下,我忍着這個惡奴,狠狠的瞪他一眼。
他彷彿沒看見,“奴才上次見娘娘這個神情還是您瞪季總管那回,氣他向聖上報告您有孕的事。”
我可真是遇上對手了,他要不是太監,就跟小時候我三哥欺負我差不多了。
算了,見靈脩要緊,我登上馬車,自有人把簾子放下,然後向承乾殿去。這一次,是我最緊張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