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書宮在皇宮的最外圍,與城外的官宦府邸集聚之處僅隔一道宮牆。
後宮中本是有冷宮的,可是冷宮在內城的一隅,比起翊書宮來,就算不得是冷宮了。
與翊書宮僅隔一道牆的正是阮子浩的狀元府邸,現在已經空了,暫時還沒有人住;可是像我這樣被“發配”到邊疆的人並不只有我一人,還有馥兒。
婉梨宮離翊書宮很近,走過來只需要不到一刻的工夫。聽說她剛進宮的時候也曾風光一時,與靈脩吟詩作對,兩個人志趣相投,又是同門,所以也算是一時間得盡恩寵。
後來,就遇上了甄妃入選,從此只能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
甄妃的聲勢比她要浩大的多,加上孃家勢力,讓她永世不得翻身也是輕而易舉的。
現在想想,也許阮子浩就是不想她在宮裡孤立無援,又自恃甚高樹盡敵人,纔會想要走入仕途,也許能爲她做些什麼。
他們愛的很深,深的讓人感慨。
深的讓我自卑。
沒有人那樣愛着我,用生命愛着。
包括靈脩和夜雨,我只是攪進他們的世界,卻被箍住不得脫身,纔不得不配合着做我該做的事請。如果有天發現這一切只是泡沫,我只能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捅破了。
我坐着轎子,一路從翊書宮走到憐月宮,都在想象着甄妃獨寵一時的景象。她進宮也不過幾年,卻已經得到了靈脩萬般的寵愛,雖然最後結局很悲傷,可是曾經的那段時光,她一定是快樂的,幸福的。
同樣是皇帝的女人,就算是這種結局,恐怕也只有我嫉妒她的份了。
可我沒想到,靈脩對她的寵愛,並不是我能夠預料的。
我沒有去過憐月宮,甚至不知道它在哪。
承乾殿是靈脩的寢宮,我只去過兩次;汝蘭生前的住所汝嫣宮在承乾殿的正後方,我也就去過一次,偏偏還是去弔唁的。
靖懿貴妃殷氏,是與皇后同時進宮的。不知是何原因,靈脩將原本應該給皇后居住的宮殿賜給了汝蘭,還特賜名“汝嫣宮”以示寵愛,卻將汝嫣宮西面一百步左右的清月宮用做了中宮。
我本以爲這已經是恩極一時了,卻發現,原來這也不過如此。
離承乾殿最近的,不是汝嫣宮,而是原本就是一體的,從承乾殿分出的那座小小的憐月宮。
轎子停下來的時候,我的確詫異了。我並不知道這就是甄妃的寢宮,還以爲要到承乾殿裡去。直到夜雨小心翼翼的領我踏進憐月宮的大門,我才恍然發現自己的可笑。
“憐月”麼?
這裡真的不是很大,可是現在卻有很多的守衛。
有人上前想要攔住我,我不予理會,想徑直往前走。
如果早點準備,就應該向靈脩或者皇后要個通行證一類的東西。
這些守衛雖然奉的是聖旨,可也不會輕易的得罪我,更別說對我動手了。
我很快就要走到正殿門口,卻聽見我此刻最不想聽的聲音,“貴妃!”
我心裡一顫,所以有那麼一刻我是愣住的。他阻止我……
就算是困獸猶鬥,我也要堅持,因爲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我笑着轉回頭,特意挺了挺肚子,給他下跪行禮。
心莫名的抽痛,忽然後悔爲什麼要捲進甄妃的事情,好像即將要發現一些能讓我窒息而亡的東西。
他沒有要我起來,我心裡一沉。
“貴妃怎麼到這兒來了?難道你不明白朕的旨意嗎?”
我詫異間一擡頭,他臉上的神色很冷峻,剛好顯出剛毅的線條和英挺的五官,在夕陽之下顯得有些刺眼。
他生氣了?
甚至是怒氣?
我看着他的臉,突然間覺得那張我夢裡都會思念的面龐竟然這樣陌生!我每次見到這張臉的時候,他都是那麼深情,那麼溫暖,此刻卻如此的冷酷。
我甚至覺得有那麼一刻,我就要崩潰了。
可是我還有那麼一絲幻想,如果他是在佯裝生氣呢?
並不是每件事我都想知道的一清二楚,可這件事像夢魘一樣困了我兩年了,一會兒舒心,一會兒揪心,它給我的折磨已經足夠,也許也該有個了結了。
我幾乎抱着必死的心態,去賭一次,賭靈脩到底想對我怎麼樣。
“臣妾當然知道,可是臣妾回宮之後還沒有見過甄姐姐,又很想找個人聊天,所以臣妾就來憐月宮探望一下,皇上不要生氣嘛!”我覺得這可能是我活到這麼大第一次嬌滴滴的與人交談,效果好不好,我也拿捏不準。
“你要見甄妃?難道你覺得你可以見到被朕禁足的人?”他在高處俯視我,而且目光直射我的眼睛,我擡起頭,回看着他,因爲我很想從他的眼神裡得到答案。
“這……臣妾只是很想看看……”我在極力的顯示自己的勇氣。
接下來是片刻的沉默,我眼裡早是一片迷離,也看不清他的臉了。
難道他真的愛甄妃?
他只是一直在耍我?
或者甄妃的事……
我不知道,我心裡一團糟。
甚至已經開始暗暗的嘲笑自己怎麼會如此在乎他的感情。
我的腿開始有些發麻,卻依舊堅持着,似乎在訴說着內心的不甘和痛苦。
看來我真的觸到他的死禁了。
接下來會怎麼樣?
他真的想丟棄我,我該怎麼辦?
我想到身邊的夜雨,他會怎麼做?
在我的意識幾乎快要脫離我的身體之前,一雙強健有力的臂膀把我扶起,我跌入一個熾熱的懷抱,還來不及想什麼,就聽到靈脩的聲音傳來,“想出來走走的話還是到承乾殿去吧!朕一個人也悶得慌。不過你要是執意到這兒來,朕也只好順着你了。”
聲音裡滿是寵溺,我分不清這是不是現實。但是,他沒有忽視我的感受……
我心裡委屈,就趴在他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