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殷齊請辭一事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祖父和尹相也裝模作樣的效仿殷齊此舉,不過靈脩只准了殷齊的辭呈,卻駁了祖父與尹德忠的摺子。
原也不是真心要辭官,自然也就作罷了。
早讓子謙給我遞了話,這天散朝之後,殷齊與殷然祖孫兩人便一起到了翊書宮來。
“貴妃娘娘吉祥。”見我從屏風後走出,兩人紛紛下拜行禮。
我邊坐下邊語氣輕快的說,“殷大人平身吧。”
反正兩位都是殷大人,自然也都不分你我了。“謝娘娘。”
看殷齊已是花白的頭髮,我也不忍心再讓他攪在爛泥一樣的朝政中不得脫身。“都是一家人,隨便坐吧!”我隨意的擡擡手。
“謝娘娘。”仍然是這句話。
我笑了笑,“大人辭官之後還準備留在京裡麼?”
殷齊的眼裡有些閃爍,然後朗聲大笑,“只要娘娘一句話,便是讓老臣上刀山下油鍋都是義不容辭!”
我用衣袖微微擋了擋臉,還是笑出了聲,“好歹殷大人也是本宮的長輩,您可千萬別這麼說!”
“能做娘娘的長輩,可是老臣三生有幸了。”說完竟以茶代酒向我舉杯,我只是一笑便陪他同飲了。
“不敢當,倒是殷大人肯做本宮的長輩,纔是本宮之大幸。”說完便回敬了他一杯。
“只是,大人往後倒是清閒了,本宮的麻煩可要來嘍!”我頗爲感慨。
他頓了頓,“承蒙娘娘看得起老臣,不過此番聖上將往日老臣負責的瑣事盡數交給了臣這不孝孫,娘娘若有需要儘可直接吩咐!”
我看了看殷然,“既然大人都這麼說了,本宮日後可就不客氣了!”
今日的殷然還是有些沉悶,跟我的心情倒是頗爲相似。
沒有明照在一旁插科打諢,他也從不輕易造次,而且殷齊對他是出了名的嚴苛,肯定是坐立難安呢現在!
我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殷齊顧着喝茶沒注意到,倒是殷然被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娘娘,小主子們在後面又玩起來了,嚷着要見您……”估計冀兒是最省心的一個,所以只有丹兒有時間來回話了。
殷齊倒是頗有興致的看了看我,我只和殷然相視着苦笑一下,這幾個小東西!
“帶他們一起過來吧,不過,還是讓歌兒睡着吧,靜兒要是沒醒也不要吵他。”示意夏兒跟過去,不然一會肯定又是一個接一個的跑進來。
也許知道有客人在,幾個小東西還裝模作樣的穩穩當當的走了進來,甚至還規規矩矩的給我行了個禮,“母妃安好。”
我自然也不好揭破他們的僞裝,只能極其慈愛的笑笑,“都起來吧!”
剛剛站起身來,珊兒一眼瞟到坐在一側的殷然,叫了一聲“姨夫”就撲了過去,殷然倒是很自然的接住了,可是把老人家嚇了一跳。
冀兒倒是走到殷齊身邊,也極爲規矩的問了個好,一看殷齊的神情,就明白他仍然很堅持立冀兒爲太子。
而冀兒沒有見過殷齊幾次,卻能認得出來,也自然讓他十分高興。
倒是均兒,不聲不響的跟了過去,擡頭就問了一句,“殷大人是來向母妃辭行的麼?”
伴隨着這句桀驁不馴的話的,還有微向上挑的眼角。
這個孩子!
不過顯然,殷齊對他也很有興趣,甚至可以說是極有興趣,兩人還對視了半天,讓我忍不住的撫着自己的額頭。這個小魔王,總是這麼不按常理!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我只得陪着笑笑,偷偷的瞪了均兒一眼,看他的小身板縮了一縮又挺直了起來。
“娘娘。”他轉過頭極爲認真的看着我,“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看來貴妃娘娘膝下皆不是凡品!既是如此,老臣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了!”
我淡淡的笑笑,“這事兒,還不急。”
對於立太子一事,他與靈脩一起暗中跟我較了這麼久的勁兒,都沒能讓我鬆了口。因爲我不僅要考慮自身安危,也要考慮左家的穩定。更重要的是,究竟是立哪一個,我一直也拿不定主意。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殷齊,多年的戎馬生涯讓他的晚年過的十分痛苦,尤其陰雨天氣總是傷病齊發,休養了幾年,最終無力迴天病逝了。
我忽然有些擔心起明照,父親雖說也是武官,但畢竟鮮有親臨戰場的時候,而明照卻總是在東征西討的,我一想起來,心裡就隱隱作痛。
那一年的七月,雖說殷齊還是參加了宮裡的宴會,卻再沒有提起立嗣的事情了。靈脩也一如前言沒有提起,只是吳氏封妃的事情還是如期而至。
同一時間,封三皇子靜爲楚王,賜嫡女靈歌“昭陽公主”封號。
我只是又無奈的瞪了他一眼,靜兒封王的事情,又沒有跟我商量。
馥兒示意我看對面的吳妃,我才發現這吳月娥的穿着打扮到着實有些奇特。
七月裡還算是盛夏,她一身曳地長裙不說,還偏偏加了一件火紅色的披風,不過看着倒也俏麗,只是感覺光看着身上就黏黏的。
不知爲何,已故的孝衝惠妃,還有眼前這吳氏都極愛紅色,且都是紅的極鮮豔而熱烈的顏色,總讓人覺得熟悉。
瞄了一眼靈脩,見他也盯着吳氏的衣衫發愣,許是察覺到我看他,眼風掃了過來,四目相接之間,我突然就明白了,據說這是從前甄瑩玉最愛的顏色。
不問青紅皁白,先瞪靈脩一眼再說。
看着他極委屈的目光,我突然心情大好。
“給貴母妃請安。”兩道甜甜的女聲突然把我的意識喚了回來,原來是丁昭儀和袁妃帶着汝陽、平陽過來了。
“呀,原來是汝陽和平陽,貴母妃還在想呢,是哪裡來的小仙女啊!”跟小孩子還是和藹一點的好,尤其還是兩個身世如此的孩子。
殷齊與殷然的心思,不說我也是知道,當年殷汝蘭已經囑咐過我的事情,我雖然一直沒有辦好,卻也一直不敢忘記。
因爲袁妃與丁昭儀一直與我走得近,所以孩子們之間也熟悉,便放了她們跟着冀兒他們一起玩兒去了。
不過,均兒那小魔王雖然還是嬉皮笑臉的,每次見了汝陽也是“姐姐”長,“姐姐”短的,我還是能感覺到他骨子裡那股厭惡之情。這小東西,難道還一直記着汝陽咬了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