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陽光已經照到了枝頭上,大霧也漸漸開始散去,王一凡順着鎮外的道路一路檢視起來,看見一些位置險要的地點都被己方人馬佔據,心裡非常滿意。
他繼續向前,看到士兵們正抓緊時間修築炮臺和挖掘戰壕,就在此時,忽然聽見旁邊的隨口失聲驚叫起來:“大元帥,有敵人!”
王一凡轉過頭,刷地一聲拔出腰間的寶劍,卻見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正有幾百名官軍正向這邊衝了過來。
這些人來得很迅速,王一凡等人來不及射箭,就揮舞着寶劍迎戰上去。
王一凡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敵人近身肉搏了,但心裡卻依然是十分鎮定,他熟練地策動着胯下的照夜獅子白,手中的紫陽寶劍如一道道白虹般略過敵人,竟然是無人能擋。
而周圍的親兵也緊緊跟在他身邊,各自舉着兵器拼死奮戰,但畢竟是人少勢孤,終於漸漸地被這些官軍包圍起來。
這些官軍本是之前戰鬥中迷路了的一批人馬,正準備趁着霧氣散去時撤離朱仙鎮,卻沒想到在路上遇到這一批敵軍,其中爲首的敵將看出王一凡的身份不低,便起了捉拿王一凡立功的念頭。
他大喝一聲,挺槍躍馬地向王一凡殺去,手裡的長槍槍尖在晨曦中閃着明晃晃的光,眼見就要衝到王一凡身邊時,卻大叫一聲,腦袋上中了一箭從馬上摔了下去。
官軍一見首領被人射殺,都無心戀戰,呼喊着向外逃了出去。
王一凡轉頭一看,只見剛纔射箭的正是之前去探查地形的李巖,他騎着馬飛快地趕到王一凡的身旁,急切地問:“大元帥沒事吧?”
王一凡笑了笑:“放心,這些小嘍囉豈能傷得了我,咱們要好好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李巖點了點頭,立刻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帶着手下的士卒向着逃跑的官軍方向猛追過去。
王一凡也騎着馬跟着掩殺過去,把這股官軍殺得大敗而散,他在馬上問李巖道:“軍師,你這一路上可想出什麼破敵的良策了麼?”
李巖笑而不答,但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卻被王一凡看得一清二楚,王一凡也跟着笑了起來:“想必軍師心裡已有了退敵的妙計,還請趕快說出來,好讓我也放放心。”
李巖忙道:“我剛纔一路來到了水坡集的南邊,基本上已經看出了敵人的佈置。他們因爲之前攻佔朱仙鎮不利,正在外圍安營紮寨,大部分營壘還沒有立好,顯得非常混亂。不過,他們這一回的最大疏忽還不在此,有一個致命的破綻。”
王一凡點了點頭,便勒住了繮繩,和李巖一起回到了朱仙鎮臨時設立的帥帳中。
羅汝才和戚無傷等人也早早就等在了帥帳中,當他們聽說王一凡在之前探查地形的時候遭到了一支迷路官軍的截殺,紛紛自責地大喊起來,王一凡卻若無其事地安慰了他們幾句,就開始進行陣前的軍事會議。
王一凡首先說:“這一次大家都很努力,咱們趕在官軍之前拿下了朱仙鎮,現在的地利已經在我們這一邊,從被抓來的俘虜那裡問出來了些情況,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敵人總共有十七萬人,最多不超過十八萬,沒想到明廷在連戰連敗後,居然還能湊起這麼多人嗎,真是不容易啊。”
說完,他微微一笑,用眼光掃了衆人一眼,見大家並沒有被敵軍的人數所驚到,便繼續說:“左良玉算是個能帶兵的大將,現在傅宗龍被咱們除掉之後,這路官軍就是他爲首了。他手下能打的總兵和副將還有幾個,人馬有十二萬,丁啓睿和楊文嶽有三、四萬,還有賀人龍,這次敵人的士氣要比之前高了不少,雖然咱們佔據主動,但如何打好這一仗,我還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周圍的衆人齊齊將目光投射到了羅汝才的身上,吉珪卻頻頻對他使眼色,讓他不要貿然將心裡的計策說出來,但羅汝才還是張口笑道:“別看官軍這一次來勢洶洶,但依我看,不過就是虛張聲勢罷了,只要咱們的計策運用得當,打敗他們輕而易舉。”
王一凡也笑着說:“老羅,之前你在義軍陣中號稱曹操,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謀,既然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何不說出來讓大傢伙聽聽?”
羅汝才忙道:“我哪有那麼神啊,這都是過去的老兄弟亂吹捧的,說到足智多謀,又怎比得上二位軍師和大元帥呢?我只是想,要打敗左良玉並不難,只是如何能將損失減低到最低限度,因爲咱們在打敗左良玉後,還要拿下開封城,所以越少損失越好。”
王一凡見他總是說一半留一半,心裡有些不快,便催促道:“好,還請老羅你繼續說下去。”
羅汝才繼續說道:“官軍雖然人多勢衆,但左良玉他們各自都不服對方,這幾批人擰不成一股繩,只要咱們略施小計,讓他們互相猜疑,在大戰中必能取得先機。我之前也看了,這個朱仙鎮和水坡集之間有一條河,現在因爲水枯而變得很淺,官軍的人馬飲水全靠這條河,但是這條河流的起源是先經過咱們這裡,纔到了水坡集,若咱們在上游處截斷河流,官軍斷絕了水源,必然大亂。到時候咱們再出兵一衝,必然能讓敵人不戰自愧。”
王一凡和李巖相識而笑,兩人心裡暗暗想道:“正是英雄所見略同,這個羅汝才倒也不是酒囊飯袋,行軍打仗還有一手。”
羅汝才見大家認可了自己的計策,心中一陣得意,便繼續說道:“而且之前開封城的陳永福曾對這一帶堅壁清野,把糧食和物資什麼的都燒得一乾二淨,卻沒想到反而幫了咱們一個大忙。現在咱們隨軍帶有充足的糧秣,可左良玉等人一路轉戰而來,根本就沒有充足的物資保障,我看不出三天,他們就會斷水斷糧,到時候咱們趁勢一殺,必獲全功!”
王一凡猛地站起來,一巴掌狠狠地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哈哈大笑地抓着羅汝才的肩膀,誇獎道:“說得好!老羅啊,之前我和李軍師也曾商量過,也都是如你這樣的想法,由此可見咱們的心意相通,這太好了!”
羅汝才也跟着笑了起來,謙遜地說:“我就知道大元帥和軍師也不會想不到的,所以咱老羅先來個拋磚引玉,最後大主意還要靠大元帥來定。”
王一凡連連點頭,對着衆人說道:“我已經探出了這一帶的地形,咱們順着河的上流從中截斷,把水引到北邊的挖地,另外再挖幾條溝渠通往咱們的營地,以供將士們引用。另外咱們再派出幾股遊騎,在官軍營外頻繁騷擾,讓他們不得安寧。”
羅汝才忙道:“騷擾敵軍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幹吧,這種事情我辦起來最拿手了。”
正在這時,王栓押着一個被抓獲來的敵人軍官走了進來,大喊道:“啓稟大元帥,我們在這附近一帶戍守,抓到了這個企圖送信給開封城內的傢伙,還從他身上搜到了公文、令箭和腰牌,現在押過來請大元帥處置。”
王一凡得了這個意外驚喜,心裡十分高興,但他還是作出一副平靜的姿態,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軍官雖然不認識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王一凡,但從周圍人看他的神氣中,料定這個人是個大人物,忙跪在地下求饒起來:“小人是奉了丁大人的命令前往開封送信。沒想到在路上就被抓了,還請將軍高擡貴手,給小人留一條活路,小的來世做牛做馬,必然報答將軍的再造厚恩!”
王一凡冷笑一聲,伸手從王栓手中接過那封書信,命令王栓將這個軍官押在帳下嚴加看管,沒有命令不得殺害,佈置完這一切後,他打開信封,一字一句地看了起來。
看完了信,他擡起頭對着衆人說道:“丁啓睿的書信是寫給河南巡撫李仙鳳的,說他帶了二十萬大軍,要在三日內和咱們在朱仙鎮決戰,希望開封城內的官軍丁勇做好準備,只要看到城外火光一起,喊聲一響,就要出城來前後夾擊我們。”
一旁的衆將接過書信看了,紛紛罵起丁啓睿和左良玉來,王一凡嚴肅地說:“抓到敵軍送信的俘虜這件事,要嚴格保密,絕不能外傳!王栓這次立了大功,要好好褒獎。書信、令箭、腰牌要好好保留,我還有用處。大家都回去按照之前的佈置去辦吧!”
衆人紛紛離開帥帳,王一凡留下了李巖,吩咐軍中伙伕準備了些飯菜,和他邊吃邊談了起來。
吃完飯,他就和李巖一起趕往朱仙鎮外的賈魯河上游,去觀看圍堵河流的進展情況。
他們一路行到朱仙鎮外五、六裡處,只見將士們在各自首領的指揮下,已經將寬闊的賈魯河攔腰截斷,他們用筐子、麻袋、草包等填滿了黃土,順着河流的淺窄處一路填實,並且在河道旁開溝設渠,將河流引到一旁的低窪地方,將士們幹得熱火朝天,從現在的進度來看,很快就能將賈魯河完全截斷。
將士們從上午開始就一直挖土、擡土、挑土,忙得人人都是滿頭大汗,爲首的將官也和普通將士一樣,拼命跟着一起忙碌。
因爲天氣炎熱,這些將士們都是赤着上身幹活,黑乎乎的背脊和前胸不住有汗水往下淌,人人都像是剛剛從水裡撈了出來似的。
他們連午飯都顧不得吃,就這麼拼命幹着,終於在下午將這一切完成了。
這時,將士們纔開始分散到小河和挖出來的湖泊裡洗澡,大家歡快地吹着唿哨,大叫大嚷地互相戲水,更有不少水性不錯的士兵在裡面遊起了泳,官兵們沒有任何隔閡,就像是兄弟叔侄一樣共同喧鬧着,一片和諧的歡快氣氛。
王一凡在岸上看得十分高興,對旁邊李巖笑着說:“有了這麼一羣能吃苦耐勞的將士們,何愁天下不得?”
李巖也忙點頭說:“自古至今,還從沒見過這樣一支官兵平等的隊伍,王家軍必將戰無不勝。不過我看之前的計劃雖然能打退敵人,但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
王一凡笑了笑,跟着說道:“不錯,兵法雲十則圍之,現在咱們的人馬只不過比敵人多了一些,要想全殲敵人,那是不可能的。我看,咱們要逼迫敵人向許昌的那條路上逃亡,現在還有件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做,不知道軍師可有什麼意見?”
李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請大元帥只管吩咐!我猜,是不是大元帥想在杞縣、陳留之間的窄地截斷官軍的退路並且聚殲敵人?我看這個方略定然萬無一失。”
王一凡搖了搖頭:“不是在杞縣和陳留,而是在南陽和信陽一帶,我希望你帶着一支人馬悄悄前往,帶着糧食賑濟災民,並給他們提供武器,讓他們幫着咱們一起截殺官軍,好爲之前遭受殘害的父老鄉親們報仇,你儘快去辦吧,注意要保密,絕不能讓官軍得到消息。”
李巖忙抱拳道:“我一定照辦!只要官軍從那裡逃走,我一定會帶人馬將他們堵住。”
說完,他就匆匆而去,這是他自追隨王一凡以來,第一次親自領兵打仗,因此心情極爲振奮,卻也有些隱憂,擔心大軍調動無法瞞住水坡集一帶的官軍,就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他慢慢離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