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後,王一凡重新回到了洛陽城裡,因爲即將進行的北伐,他將行轅暫時從襄陽城移到了這裡,四處官衙的文書和軍報不斷送了過來。
王一凡緊張地批閱完文件,命令下面的官員武將立刻去執行,於戎馬倥傯中,終於見到自己的王國開始了正常的運轉,也有了些皇帝感覺,不由得頗爲高興。
治下的百官士民,也開始將他以真龍天子看待,希望他能夠一鼓作氣北伐成功。
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鄭芝龍終於同意獻出福建,李巖的人馬趁勢平定了江南一帶,只有鄭芝龍的兒子鄭成功趁亂帶着一批兵馬到了海上,驅逐了臺灣的荷蘭人,據守海外。
李巖因爲南方已定,也帶着戚無傷和新招募來的二十萬大軍來到洛陽,他和牛金星、王栓、王守義等文武百官跪倒在晉王府外,迎候着王一凡出來。
王一凡微笑地從他們中間的地毯間走過,身後的武士舉着一把大大的黃傘跟在身後,王一凡從他們的面前行過時,想到自己之前造反時的窘境來,不由得一陣唏噓不已。
眼下南方已經大體平定,只有幾處零星地方還有反抗,左良玉沒有死在李巖的刀下,而是吐血而亡,麾下的將領大多都投降了李巖,而西南的張獻忠雖然據守四川,但迫於王家軍的聲勢,也只得派人納表來,表示願意聽從王一凡的號令,奉他爲主。
雖然王一凡有心除掉張獻忠,但考慮到他現在據守在艱險萬重的崇山峻嶺之中,大軍和當前的國力無法承擔同時西征和北伐,因此,他便和張獻忠虛與委蛇,先打算解決北方的崇禎帝朱由檢,再做後計。
想到之前曾看過的北京內城、外城、紫禁城和各處風光,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副更加雄偉的藍圖,正等着一一去實現。
等他回到了正殿之內,命跪在殿前的文武百官平身後,就問李巖:“李丞相,這次咱們北伐崇禎的檄文,可準備好了?”
李巖忙道:“已經完成了,內容經過我和牛丞相的反覆推敲,和一些飽學之士的議論,基本上已經可以了,還請大王御筆修改,然後纔可刻版印刷,發往北方。”
王一凡笑着說:“舞文弄墨的事情,還是二位丞相和文官們擬定就好了,現在大家齊齊一堂,不妨就請你念出來給百官先聽聽吧。”
李巖立刻從袖筒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檄文,念道:“自古帝王興廢,民兆於心。嗟爾明朝,大數已終。嚴刑重斂,民不堪命。誕我聖主,體仁好生。義旗一舉,海宇歸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關西而席捲三秦。安官撫民,設將防邊,大業已定。止有晉燕,久困湯火,不忍坐視,故特遣本首總,於本月,自洛陽領大兵五十萬,分路進兵爲前鋒。我主親提兵百萬於後,所過秋毫無犯。我爲先牌渝文武官等,審時度勢,獻城納印,早圖爵祿。如執迷相拒,許爾紳民縛獻,不惟倍賞,且保各處生靈。如官民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王一凡聽了後連連點頭,就對李巖說:“寫得很不錯,就這麼發吧。”
李巖收起檄文,卻聽牛金星道:“現在我們已控江南之地,後方穩固,山西的明軍兵力空虛,只怕咱們不會受到太大的阻力,唯一的擔心是崇禎帝不顧北方清兵的威脅,調集守衛山海關的吳三桂兵馬前來拱衛京畿,憑藉着京城的城防,倒是不好對付了。”
王一凡和李巖相視一笑,李巖上前解釋道:“這一點還請牛丞相放心,大王在下江南的時候已經考慮到了這一層,更想出了一條妙計應對,準保讓吳三桂的二十萬大軍無用武之地。”
牛金星見他二人頗有默契,心裡忽然有了一股酸溜溜的感覺,他覺得自從李巖平定江南之後,王一凡對他的信任與日俱增,雖然現在自己還和李巖平起平坐,但這個丞相的位置卻不是那麼穩固,因此頗有些擔心。
現在百廢待興,大晉朝的文官服飾也重新做了統一,文官胸口的補子以白雲爲飾,一品就繡上一朵,直到九品九朵,至於王一凡的姓名避諱和諸多事宜,也都吩咐牛金星派人去辦了。
目下最難辦的還要數改革幣制之時,因爲之前王一凡推行的獎勵農耕之舉,在鄉間和農村推行以物易物,而明朝之前留下來的錢幣也在佔據的地方繼續使用。
因爲之前國庫空虛、銅銀緊缺,明朝從天啓年起就開始以羊皮製錢,製造出來的錢幣質量很差,而且僞造的錢幣屢禁不止,使得銀價日益上漲,弄出了很多風波。
而自從王一凡查抄一應皇親國戚的倉庫後,得到了不少銅錢和銀錠,就按照自己的規制開始製造出新的大晉元寶和銅錢來,並逐漸推廣開來。
就在此時,宮內傳來了一個消息,已經懷胎十月的海蘭珠要臨盆了!
等王一凡趕到之時,卻見幾個太醫在裡面忙碌不已,時不時還傳出海蘭珠痛苦的哀嚎聲,王一凡拉過一個太醫,故作鎮定地問:“你給孤老實說,宸妃的情況到底如何?”
那太醫忙跪在地上,顫抖地說:“啓稟大王,依卑職來看,恐怕娘娘這次是要辛苦一點,不過請大王放心,我們一定會用盡全力。”
王一凡擺擺手,忽然聽到裡面海蘭珠大喊:“大王,大王!我快要死了!你在哪兒呢?”
王一凡聽得渾身緊張,煞白着臉準備衝進去,卻被太醫攔阻住了:“還請大王在外稍後,娘娘此刻不能再受刺激,否則對產子不利!”
王一凡的面孔緊張地抽搐着,雙腳用力在門外的青磚上跺了起來,忽然聽見裡面一聲清脆的嬰兒哭聲傳出,他驚喜地說:“終於生下來了。”
一個抱着襁褓的嬤嬤走了出來,一臉喜色地說:“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娘娘這次生了一個小王子出來。”
王一凡伸手接過襁褓,雙眼凝視着哇哇大哭的嬰兒,喃喃自語道:“總算是平安了,這可是我的親生孩子。”
他抱着嬰兒走進了屋內,只見海蘭珠無力地靠在牀上,王一凡將懷裡的嬰兒遞給海蘭珠,海蘭珠笑着輕撫起這孩子的臉頰:“這個孩子長得真結實,和你一樣,都是這麼英武。”
王一凡也頗爲喜悅,之前袁芳一直不能生育,而玉格格也只給他生了一個千金,讓他一直耿耿於懷,今日終於抱着自己的兒子,心裡有個聲音在大喊着:“我終於也有兒子了!”
海蘭珠見王一凡的狂喜樣子,頗有些意外地說:“大王爲什麼如此高興?您不是已經有一子一女了嗎?”
王一凡愣了一愣,這纔想到她說的是自己的義子王守義和玉格格生的女兒,忙笑着擺了擺手道:“不一樣的,不一樣。”
海蘭珠心裡一陣暗喜,她笑吟吟地說:“大王還沒給這個孩子起名呢?”
王一凡點點頭,意氣風發地說:“如今咱們大晉鼎定中原,穩定強盛,這個孩子有福,來得正是時候,這個名字可不能馬虎,一定要起一個大吉大利的名字纔好。”
海蘭珠忽然嘆了口氣,露出哀怨憂慮的表情來:“大王千萬別太疼他了,我只怕宮內的其他人會因此說我的閒話,對這個孩子不利。”
王一凡一臉不快地說:“誰敢議論你?快告訴我,我去治他的罪!”
海蘭珠搖搖頭,喃喃自語道:“我畢竟不是正宮王后,大王,我看還是別對這個孩子太過恩寵了,我怕他人小命薄,承擔不起……”
王一凡搖了搖頭,猛然間站了起來,他來回踱了幾步,忽然下定了決心低頭說道:“蘭兒,你放心,只要有我在,這個龍椅將來少不得由這個孩子來坐。”
海蘭珠卻問:“大王,之前你已經封守義爲您的世子,並許以他將來繼承您的王位,這件事情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現在您要是突然換人,我怕不光是文武百官不服,就連王后和世子那裡,恐怕也說不過去啊!唉,我替大王生了這個孩子,本就不是爲了爭名逐利,何必讓這個孩子從小就在爭鬥中長大呢?”
王一凡卻堅定地說:“你放心,此一時彼一時也,過去孤沒有親生兒子,爲了防止意外,纔將守義推上了世子的寶座,雖然他也功勳卓著,但這個龍位現在怕是輪不到他來做。我既然有了親生子,又何必用螟蛉呢?君無戲言,我絕對不會騙你的。”
海蘭珠哭着抓着王一凡的手,對他說道:“多謝大王恩典!”
王一凡立刻來到殿內,召集衆人來殿內議事,等衆人都急匆匆到了以後,他命人拿出聖旨,宣讀道:“今夢上蒼恩澤,宸妃誕下王子,爲保大晉基業千秋萬代,今決定大赦天下,使萬民受益,着立宸妃之子爲太子……”
在場衆人驚得當場臉上變色,王守義更是咬緊了牙關,面色沉重地低着頭,一言不發。
等宣讀完畢後,李巖第一個走上前道:“大王得到龍子,的確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大赦天下也並無不妥。只不過,大王之前立世子在前,現在又立宸妃之子爲太子,這個……恐怕不是太過妥當!臣以爲此事事關大晉的國體,還請大王三思而行。”
衆人也紛紛上前勸阻,殿內一片爭執之聲,王一凡鐵青着臉道:“孤這次封賞,也是事出有因。在北伐之前,宸妃替孤誕下一子,這乃是咱們王家軍滅明的吉兆,從此以後,咱們的江山就不愁後繼無人,因此,我才行立太子之事,至於世子嘛,孤另有重用,將來這個輔政的親王重任,自然非他莫屬,守義啊,你可有什麼意見?”
王守義心裡激盪不已,但想到之前王一凡對他的種種厚恩,他咬着牙抱拳走了出來,跪倒在地,雙眼流淚地大聲道:“孩兒自當遵從父王的旨意,好好輔佐弟弟守住咱們大晉江山。”
王一凡滿意地點了點頭,衆人見王守義自己也都服從了王一凡的旨意,議論之聲也跟着小了,一旁的牛金星忙走出來,對王一凡說:“大王,依我之見,這個旨意昭告天下即可,具體的封賞事宜還是應當等大王攻破北京,正式登基即位時爲好。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也好!”王一凡沉聲說道:“那大家就回去準備北伐的事情吧,守義,你先留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衆人紛紛離去,李巖暗暗在心裡嘆了口氣,也低頭走了出去,殿內只剩王一凡和王守義父子二人,他走下龍椅,溫和地問:“守義,我知道你對我這個決定不滿,我也沒想過能得到你的理解,可是,我這麼做也有自己的苦衷。”
王守義苦澀地笑道:“我知道父王有難言之隱,其實就在父王封我爲世子的時候,我就想過推辭了。畢竟從血緣上來說,我不是父王的親生兒子,將來這勢必成爲一個最大的弊病,父王,咱們打江山不易,不知道死了多少個忠肝義膽的好兄弟,才換來了眼下這麼個大好局面,兒臣實在是不願看這個江山有一絲一毫的動搖,所以這次兒臣心裡沒有恨,沒有怨,只有如釋重負!”
王一凡感動地上前抓住他的雙肩,將他摟在了自己懷中,卻聽王守義噙着淚水說:“父王,你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抱過我了。現在您是一國之君,我本該覺得欣慰,但不知怎麼的,我卻覺得咱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王一凡搖搖頭,異常肯定地說:“沒有,孤沒有變,孩子,你放心,不管是將來發生什麼事情,孤都會站在你這邊。”
這對不是父子卻勝似父子的人緊緊抱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