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孫傳庭的計算,在斬殺賀人龍立威後,還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將西安軍馬重整完畢,但朝廷卻等不了那麼久,崇禎帝再三派人送信催促,言辭激烈,使得孫傳庭不得不在三天內就結束了整頓,帶着兵馬上路救援開封。
在戰前的誓師大會上,他語態沉重地發言,但內容卻沒有什麼新的,具體的作戰策略也定在進入河南以後再重新部署。
但因爲之前斬殺賀人龍之威尚在,衆將領都不敢怠慢,廳內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就連落葉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大軍纔出了潼關,就得到了一個意外的驚人消息:開封城已經被滔滔洪水淹沒了!
王一凡已經將軍隊從許昌城轉移到了襄陽,在此之前他先率軍攻下了汝寧,剛到襄陽,就知道孫傳庭的人馬已經出了潼關,正向開封城一帶移動,剛剛過了南陽,正準備在河南的腹地給予王一凡致命一擊,之前一些被王家軍打擊過的土豪劣紳紛紛露頭響應。
王一凡立刻留下部分人馬守衛襄陽,自己則親率三十萬大軍向孫傳庭迎面衝擊過去。
兩軍在相距五、六十里的地方安營紮寨,王一凡立刻召開了臨時的戰前會議。
戚無傷因爲近一段時間沒分派到什麼任務,再加上己方的兵力和物力要遠遠勝過敵軍,因此主動請求要當先鋒,而王栓也立刻跟着搶了了起來。
羅汝纔對着王一凡哈哈大笑道:“大元帥,我看就讓他們一起去打頭陣吧。現在咱們早非吳下阿蒙,我怕那個孫傳庭一個回合都撐不住。”
王一凡點點頭:“這次孫傳庭從陝西遠道而來,我看全是因爲崇禎的催促,他那點人馬,給咱們塞牙縫都不夠,還出來丟人現眼。雖然聽說這個孫傳庭比傅宗龍和楊文嶽要懂軍事,但現在也絕不可能鬧出什麼名堂來,這次就由栓子和老戚當前鋒,我親率大軍接應。”
羅汝才聽得王一凡對孫傳庭有些輕視,心裡暗暗嗤了一聲,倒是一旁的李巖說:“我看,咱們這一戰雖然大佔優勢,但也可以派出一支人馬從旁邊繞到孫傳庭的後面,一方面截斷他的退路和糧道,搶過他的輜重糧草。另一方面,咱們前後夾攻,讓孫傳庭首尾難顧,必成大功!”
王一凡笑道:“還是軍師分析得透徹,這一下子準叫孫傳庭死無葬生之地!就照你說的辦。”
第二天,李巖率領一支人馬從遠處山腳下蜿蜒前進,將士們沉默不語,旗幟也沒有打出來,靜悄悄地沿着密林向側翼繞去,像一股黑色的洪流一般,將山谷間的空間完全塞滿。
王一凡看着這一支訓練有素的人馬,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複雜的心情。
一方面,他爲李巖能訓練處這麼一支驍勇善戰的部隊而感到高興,畢竟本方的人馬在開封城的消耗戰中士氣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已經不如一開始時的銳不可當了,有了李巖這一股生力軍的幫助,必然可以重振聲威。
另一方面,他發現了李巖不但在韜略施政上面能力出衆,在整軍備武上也頗有建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李巖的人馬消失在他面前以後,王一凡立刻命令戚無傷和王栓率領前鋒部隊上路,二人領着人馬前進了好幾十裡盧,還沒有看到一點官軍的影子,兩個人不禁暗自嘀咕起來:“莫非是那個孫傳庭望風而逃了?”
又走了十里路,只見前方的道路兩旁忽然出現了濃密的煙塵和一面面官軍的旗幟。
戚無傷指着前面笑道:“看,是官軍的人馬!”
王栓也興奮地說:“沒錯,就是這些傢伙,總算出現了,也不虧咱們多走了這麼多路!”
官軍在遠處慢慢停了下來,領頭的旗幟上繡着一個大大的“牛”字,王栓笑着說:“沒想到官軍真是沒人了,竟然將這個孬種給派來了,真是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
戚無傷忙問:“怎麼,這個牛成虎很慫麼?”
王栓笑道:“何止是慫,他簡直就是個一事無成的窩囊廢,在陝西的諸將中,就數他最膽小,每次開戰都第一個撤退,要不是靠着在京城裡陪崇禎睡覺的姐姐庇佑,只怕一早就給砍了腦袋,孫傳庭居然讓他來打先鋒,那真是自尋死路!”
戚無傷聽他這麼一說,也笑道:“這個孫傳庭我看也是作繭自縛,殺了最得力的賀人龍後,他手底下就沒可派的人了。也罷,老子這次就親手來捉這個牛成虎!”
說完,他一馬當先地衝了出去,大隊騎兵緊跟着他,如旋風般向着敵陣猛衝過去。
還沒等牛成虎的弓弩手射出弓箭,戚無傷的人馬已經衝到了面前,一陣激烈的廝殺後,官軍裂口敗下陣來,掉頭沒命地奔逃,將鑼鼓、旗幟和盔甲武器丟得滿地都是。
戚無傷一心想要活捉牛成虎,但還沒等他衝到牛成虎的大旗旁,早有一羣官軍簇擁着牛成虎向後退卻。
戚無傷一路窮追不捨,終於在趕出十幾裡後看到了一座小山,突然從山道口的兩旁密林裡響起一陣吶喊,早就埋伏在這裡的數千火銃、弓弩向着衝來的王家軍猛烈射來。
戚無傷猝不及防,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紛紛倒下,後面的人也收不住步子,成了官軍的活靶子。
戚無傷原本想率領人馬拼死衝進山口,但看官軍的火力密集,立刻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下令全軍迅速後撤,打算將官軍從隱蔽處吸引出來,再行聚殲。
沒想到王家軍剛以後撤,山口裡的戰鼓齊鳴,埋伏在樹叢裡的騎兵同時衝出,竟然是高傑率領的一支精銳騎兵,他們以逸待勞埋伏在這裡,在伏擊成功後更是士氣高漲,而王栓和戚無傷的人馬因爲長途跋涉而消耗了大量體力,又在之前的伏擊中損失了不少人馬,頓時被敵軍打得大敗。
王栓看着最後排出現的孫傳庭的帥旗,嘴裡罵罵咧咧道:“這個孫傳庭還真不簡單,居然還在這裡埋伏了伏兵!”
現在他知道,除了浴血殺出一條路突圍,沒有別的辦法,於是他立刻帶着剩餘的人馬向敵人殺了過去。
就在此時,背後突然出現了一支人馬,卻是孫傳庭事先就埋伏下的一股生力軍,他們截斷了王栓和戚無傷二人的退路,將他們前後夾擊包圍起來。
孫傳庭在後面的高阜處觀戰,當看見王家軍將士被自己的伏兵團團圍困起來的時候,立刻躍馬上前,對高傑說道:“一定要將王一凡這一支先鋒吃掉!咱們官軍近年來屢屢敗在王賊之手,這口氣一定要出!”
高傑忙在馬上答道:“請大人放心,只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一個敵人跑掉!”
兩軍陷入到了膠着之中,忽然間在官軍背後的山上響起一陣震天動地的鼓聲,緊接着,漫山遍野的兵馬就如神兵天降般從樹叢裡猛衝出來,激戰中的雙方將士被這支意外出現的人馬嚇了一跳,紛紛停下廝殺向着這支人馬的旗幟望去。
王栓笑着對戚無傷道:“快看!是李軍師的人馬,他們總算來了!”
原來李巖自從早上帶着兵馬啓程以後,一路上偃旗息鼓,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官軍的背後,雖然山勢險峻,但他們的速度一點都不慢,之前的戰鬥他在後面看得一清二楚,卻並不急於出來救援,等官軍伏兵盡出、傾盡全力之後,他才帶着麾下人馬猛衝了出來。
而孫傳庭看到這個情況後,立刻從圍困王栓和戚無傷的人馬中分出一股部隊,派他們去後方阻擋從山下衝來的敵軍,
但李巖這支人馬銳不可當,再加上人多勢衆和佔據的地形優勢,很快就將官軍的防線衝得七零八落,將官軍分割包圍起來。
甚至有部分人馬衝破了孫傳庭的中軍防禦,持槍直衝到了他的面前,虧得孫傳庭也頗爲勇猛,纔將他們打退回去。
雖則如此,孫傳庭還是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在和賊兵交鋒的這麼長時間以來,他還從未遇到這麼一支迅猛彪悍的敵人,再加上自己的兵馬人數太少,根本無法挽回敗局。
還沒等他想出更好的辦法,官軍已經抵擋不住王家軍前後夾擊的圍攻,紛紛撤退,全軍上下混亂無序地四散潰逃,火器、彈藥、盔甲和旗幟散落一地,虧得高傑的本部人馬還沒有亂,拼着一死掩護着孫傳庭殺出條血路逃了出去。
這一戰從白天殺到了黃昏,在天黑前官軍撤退到了一片柿子林旁,孫傳庭命人在四周警戒,防備着王家軍追殺過來,另一面派人前去打探退路。
但沒多久,派出去探路的人就傳來一個壞消息,說是後路已經被李巖的人馬完全截斷,現在王家軍正漫山遍野地搜拿落網的官軍。
孫傳庭一聲長嘆,知道這次已經無法再戰下去,就連夜帶着剩餘的兵馬從小路殺了出去,因爲是夜間,看守山路的王家軍將士辨不明官軍的底細,竟被他們殺出一條血路衝了出去,很快就趕回到了潼關處。
這場大仗,孫傳庭的陝西兵死傷慘重,更讓他痛心的是其中還有不少經驗豐富的將校也陣亡了,他心裡一陣悽苦,暗道:“這下倒好,總算遂了皇上救援開封城的念頭,只不過這下枉自傷了這麼多將士的性命,卻對河南的王家軍毫髮無損,而陝西的李自成恐怕又會藉機起事,我得趕緊回去防備了。”
想到這裡,他一邊祭奠死去的將佐,並將其中幾個作戰不力的將領斬首示衆,一邊上疏將這一戰告知朝廷,並自請朝廷治自己的喪師大敗之罪。
而王一凡自從擊潰孫傳庭的人馬後,一面忙着清點戰利品,一面將俘虜遣散,並將人馬轉移到汝寧一帶,開倉放賑,漸漸讓軍隊的士氣開始恢復。
沒多久,陝西一帶的義軍也都派人前來聯絡,他們找上現在在王一凡營中賦閒的羅汝才,託他向王一凡帶話,就說願意奉王一凡爲天下義軍之首,想聽聽他是否願意接納。
當羅汝纔將話帶到王一凡耳中以後,他稍一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三天之後,數萬義軍和幾個義軍首領紛紛趕來,其中有革裡眼賀一龍、左金王賀錦、爭世王劉希堯、治世王藺養成和老回回馬守應。
他們各有一萬多人馬,卻並不分高下彼此,只要官軍來了就聯合在一起作戰,而官軍走了以後就獨自行動,近年來他們雖然名義上還認李自成爲首,但暗地裡卻對王一凡的發展壯大一直關注。
看到王家軍在河南一帶節節勝利,殺得大明的各路人馬無招架之功,便暗暗起了投效的心思。
王一凡帶着李巖、牛金星等人到城外迎接,並在汝寧的崇王府爲他們設宴洗塵,新來的五個人立刻就發現,王家軍內的衆人已經將王一凡當成未來的君主一樣,心裡都不是個滋味。
其中賀錦、劉希堯和藺養成因爲實力稍遜,又沒有什麼野心,打算輔佐王一凡打江山,也能撈個開國功臣的名分,而賀一龍和馬守應卻是另一種想法,他們自以爲之前和李自成和張獻忠一起共事的時候,大家也是平起平坐,不分高下,現在居然要奉王一凡爲主,都極度不情不願。
羅汝才立刻就察覺到大家面上的神色有變,爲防王一凡疑心,就嘻嘻哈哈地迎了上去,和這些老兄弟聊起了近況,因爲之前他們早就是老相熟了,因此聊得異常熱乎。
王一凡看了看他們幾人,故意說道:“這次大家來跟隨我打江山,只是沒看到闖王李自成和八大王張獻忠,真讓人有些遺憾,若是他們也在這裡,那就好了!”
賀錦忙道:“大元帥千萬別計較,現在八大王在四川鬧得正熱乎,而闖王聽說也從商洛山裡出來了,我看這個天下朱明皇帝是坐不住了,等大元帥定鼎中原以後,還怕他們二人不來麼?”
王一凡聽他說得很入耳,也就不再計較,在一片笑聲中招呼大家入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