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衆人緊鑼密鼓地準備攻取江南之際,在西邊又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李自成趁孫傳庭的兵馬在河南大敗之際,率軍突襲西安,卻不料被西安守軍困在城下,孫傳庭帶着幾千士兵反戈一擊,竟然將李自成的人馬殺得大敗,劉宗敏、高一功等主要將領都在這一戰裡壯烈犧牲,李自成獨自一人潛逃,聽說在路上被一個農民所殺,因此陝西的民變徹底平定。
崇禎帝得到這個意外的消息後,立刻加封孫傳庭爲太子太保,並將逃離開封城的陳永福等人也歸到他的麾下,加以兵部尚書銜,總督陝西、山西、河南、湖廣等地軍務。
王一凡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意識到孫傳庭在此次大勝之後,將會再度出潼關威脅王家軍的後方。
這對王一凡等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因爲李自成一向是義軍的總首領,在各路義軍中威望極高,這次他壯烈犧牲之後,王一凡立刻仿效昔日的劉邦,替李自成打出報仇雪恨的旗幟,同時若孫傳庭大舉出關,將會放棄原來易守難攻的關中之地,這樣在河南以優勢兵力攻打他,必然能打贏這一仗,然後取關中就沒有難度了,這樣西北除了四川以外就算平定了。
但此前定下的平定江南方略就要受到影響,就在此時,李巖自告奮勇地說:“啓稟晉王,攻取江南的事情還是由我來幫你完成吧,追擊左良玉我已是駕輕就熟,現在他雖然又收羅了二十萬烏合之衆,但我估計,只要給我十萬大軍,就足可蕩平江南。”
王一凡望着李巖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心情非常複雜,他知道以李巖的才幹再加上前來歸附賀錦等三人的協助,攻略江南應該不是難事。
但李巖若立此大功,將來自己正式登基之時恐怕不是一個區區的丞相能夠打發得了的,到時候就算他要封侯封王,以他的功勞自己也無法拒絕。
他想了一下,就對李巖說:“李丞相,這次攻取江南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孤希望你不負厚望,率領大軍克復江南,昔日明太祖朱元璋放手讓徐達北上伐元,今日我就封你爲平南大元帥,替孤討平江南!”
李巖聽了這句話,心裡也有些不是味兒,昔日徐達替朱元璋東征西討,立下了不世之功,到頭來卻因爲朱元璋忌憚他在軍中的影響力和出衆能力,儘管徐達已盡力韜光養晦,還是在他發背瘡之時故意送蒸鵝給他,令他含恨而死。
王一凡此刻將他比作徐達,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李巖不得而知。
可他還是躬身一禮,慨然道:“能蒙晉王如此信任,李巖必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王一凡點了點頭,一旁的兵部侍郎李振聲立刻敘述起江南一帶的風物。
這個李振聲是在奉天投降的明朝巡按,因爲熟知江南情況而受到王一凡的重用,更因爲年輕有爲,被王一凡任命爲兵部侍郎之職,可謂是年輕有爲。
他娓娓而談,一一將水鄉的旖旎風光和豐饒的物產說了出來,王家軍的衆人早就習慣於中原一帶的殘破不堪,現在聽到他說出一個截然不同的美妙世界,都不覺有些神往。
王一凡忽然問道:“這個左良玉口口聲聲號稱有二十萬大軍,究竟有這麼多麼?”
李振聲忙道:“那是他自吹之語,不足爲信。江南之兵難比北方的人馬強悍,一個近百年都沒打過仗的地方,能出得了什麼強兵?前些日子南京馬士英給崇禎的奏本上也寫得很清楚,左良玉麾下的騎兵不過萬,老老少少和妻小親眷加一起才二十萬,能戰之兵不會超過一半。”
王一凡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立刻分撥出十萬兵馬給李巖,並派賀錦等三人協助李巖,同時也將戚無傷留了下來,名爲讓他擔任副將輔佐李巖,實際上卻是安插他在李巖身邊,防着李巖聲勢大了以後別有二心。
歷史上這樣的例子極多,武將若是權力過大,即便是自己沒有異心,難免屬下的人不會產生出黃袍加身的念頭,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好在李巖也不以爲意,爽快地就答應了王一凡這番佈置。
王一凡立刻就帶領牛金星、王栓等人北上,花了十天的功夫趕回到了洛陽城,這時他得到消息,孫傳庭果然已經在兩天之前率軍出了潼關。
王一凡不及到福王府看望袁芳和玉貴妃等人,就立刻展開軍事會議。
王守義因爲在洛陽一帶經營很久,因此也早在潼關附近不佈下了許多細作,對於孫傳庭的動靜他再清楚不過。
這個孫傳庭一剿滅李自成後,就瘋狂地開始徵兵籌餉,訓練士卒,修繕器械,並且在關中實習屯田之策,積蓄兵糧。
因爲之前的連番征討中他的人馬減員言重,孫傳庭就推行了三戶出一丁的強制徵兵辦法,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徵集出了十萬大軍。
此後,爲了防止王一凡的關寧鐵騎的衝擊威力,他效仿戚繼光和俞大猷的方法成立火車營,製造出戰車數千輛,上面放置着火器幷包裹鎧甲,以對付王一凡的關寧鐵騎。
而因爲之前被王一凡藉助地利大敗的教訓,孫傳庭心裡其實並不願意迅速出關,但崇禎帝朱由檢卻耐不住性子,尤其是他聽到王一凡在襄陽城公開稱王,已經有了和他分庭抗禮的趨勢,爲了趕快除掉這個元兇巨惡,他拼命催促孫傳庭出關,孫傳庭萬般無奈,只能帶着還未訓練成型的人馬出了潼關。
王一凡仔細地聽着王守義的講述,看到這個以往還又矮又瘦的乾兒子如今長成了一個器宇軒昂的英俊小夥,不光如此,他在行軍守城之中表現出來的大將風範,更是讓王一凡欣慰不已。
他暗暗在心裡想出一個在中原大地圍殲孫傳庭的計劃,但卻沒有當場說出來,因爲王一凡知道,爲王者和過去自己爲將爲帥時不同,要多聽取下屬的意見,儘量發揮每一個人的潛力,纔是所謂的君臣之道。
他用眼神看了看一旁的王栓,這個精神的小夥子立刻嚷了起來:“想不到這個孫老頭沒吃夠教訓,又跑到河南來找死,這一次我們科不能讓他再逃了,一定要將這個老匹夫活剝了不可!”
牛金星忙道:“孫傳庭這次剛剛剿滅了李自成等人,聲勢可比上一回大得多了,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上次他吃了地形的大虧,這一次恐怕他會更加謹慎,咱們若是佈下個大口袋圍殲他,不光要將口袋紮緊了,更需要不斷示弱,讓他嚐到甜頭,這樣纔會心甘情願地鑽進來。”
紅娘子也說:“別看他十萬大軍來的威風,咱們派一支人馬繞到他後面,想辦法切斷了他的糧道,看這個老匹夫如何神奇得起來!”
王一凡見大家都熱情發言,也不禁笑了起來,但他對火車營卻聽起來很陌生,便張口問道:“這個火車營是個什麼東西?之前從沒見明軍用過。聽守義說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究竟該如何對付?”
牛金星忙解釋道:“這個火車營並不新鮮,早在春秋戰國之時就出現了,戰車兵只適合在寬闊的平坦土地上作戰,若是在崎嶇不平的地方作戰,戰車就運轉不靈便了。近年來戚繼光和俞大猷重新改良了戰車,一方面是因爲南方地勢平坦,戰車又有了用武之地,另一方面,他們講火炮和火銃架設到戰車之上,更增加了戰車對騎兵的殺傷力。”
王一凡點了點頭:“看起來這個戰車如果運用得當的話,將來對付騎兵倒是個好東西。”
牛金星笑着問道:“晉王,您是不是在考慮將來用戰車對付清兵的八旗兵?”
“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牛丞相。”王一凡笑着答道:“不錯,以往我率領關寧鐵騎對付八旗兵的騎兵時,都是面對面拼死廝殺,雖然也取得了一些勝利,但付出的代價卻是異常慘重的,如今咱們的騎兵無法比得上我過去的關寧鐵騎那樣精銳,若是將來對上八旗兵,還是得想個辦法剋制韃子兵的鐵騎彎刀纔好。”
牛金星也點頭說道:“不過戰場上的事情變化莫測,尤以士氣最爲重要,所謂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其志也。一旦孫傳庭鑽進了咱們的口袋陣裡,加上糧道又被咱們切斷,到時候必然軍心動搖,並無鬥志,我看他的火車營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還會加速他人馬的崩潰速度。”
王一凡恭敬地說:“丞相博學多聞,對於士氣和戰車的事情分析入微,令我受教頗多。”
大家繼續開始分析孫傳庭這次出關的兵力,根據王守義之前的探報,此次出潼關的陝西兵有十萬之衆,加上之前逃離出開封城的陳永福的數千人馬,另外還有河南境內一些盤踞在險峻處的土霸王,估計能有十幾萬人。
若能一舉殲滅這股人馬,非但河南境內的反抗力量從此就煙消雲散了,緊接着再派兵攻取關中,應該也是手到擒來。
自從在朱仙鎮取得大勝之後,王家軍的將士們還沒有打過這樣轟轟烈烈的一場大仗,因此個個都摩拳擦掌,想要在王一凡的面前大展身手。
王一凡見羣情激奮,也就一一分派了他們任務,這個陣前會議足足開了大半天,直到晚上才結束,等衆人都離去以後,王一凡身旁的親兵問:“晉王,現在你打算去哪裡?是去找文皇后麼?”
王一凡搖了搖頭,來到了海蘭珠所住的宮闈外,命令親兵就地守衛,他拍了拍身上的征塵,一步步慢慢走了進去。
殿內的一張牀上,海蘭珠大腹便便地靠在牀背上,怔怔地發呆。
殿內的燈光昏暗,她白皙而顯得有些慘白的俏麗容顏在搖曳的燭火中若隱若現,口中不斷喃喃唸叨着王一凡的名字,眼角旁不斷有淚水落下。
王一凡見他憔悴的樣子,輕聲道:“海蘭珠,我回來了。”
海蘭珠猛地扭過頭,看到這個以往只出現在夢裡的男人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忙顫抖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要衝上前。
王一凡忙走上前,將她扶回到牀上,柔聲說道:“你現在已經身懷六甲,就不要再亂動了。”
海蘭珠依偎在王一凡的懷裡,輕撫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輕聲說道:“大王,這個孩子你喜歡麼?”
王一凡摸了摸她的如雲長髮,沉吟道:“我當然喜歡了,可是蘭兒,太醫說你身體柔弱,懷胎生子對你恐怕會有些危險……”
海蘭珠忙抓着他的手說:“我不怕!我吃盡了這麼多冷眼和苦頭,就是要替咱們倆生個孩子,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一凡,你不是一直想要個親生兒子麼?我能感覺得到,這一次定然是個兒子。”
王一凡臉色一變,問道:“是誰敢給你眼色看?以爲我長期征討在外,就可以隨意欺侮你了麼?說,是誰?”
海蘭珠搖了搖頭,一臉驚恐和無奈:“算了,只要我能生下這個孩子,別的我都不計較,真的。現在我才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這種感覺無與倫比。”
王一凡卻不依不饒地說:“你還是告訴我的好,現在雖然我已經建元稱王,但勢必還有些人對我心懷不軌,我的眼睛裡,可容不得一點沙子。”
海蘭珠看他異常認真的樣子,就低聲說道:“一凡,這麼長時間你不在,洛陽城裡可是發生了不少事。我覺得,你的乾兒子王守義最近和文皇后走得很近,兩個人雖名爲母子,但其實卻連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一個是風華正茂的英俊少年,一個是久居深宮的少婦,難免……”
“這怎麼可能?”王一凡吃驚道。
他實在是不敢相信,一個是自己視若親生兒子、倚爲得力臂膀的王守義,一個是和自己同生死、共患難多年的元配夫人,若說他們兩個之間有私情,他恐怕就是死也不信。
海蘭珠見他驚愕不已的樣子,也苦笑道:“我知道你果然不信,這種事情換成誰,恐怕也難以置信,不過他們二人的親暱舉動,早在宮內不算秘密了,王守義經常到文皇后那裡借請安之名和她相會,兩個人能一直從早上聊到晚上,甚至還有幾次,王守義乾脆就留宿下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
“夠了!”王一凡大聲喊道:“這些事情我去想辦法去查查看的,在一切真相沒有大白之前,決不許有人胡言亂語。”
海蘭珠被他斥得眼中帶淚,一頭撲到了他的懷中抽泣起來:“我所說的一言一語,都是爲了你。我不想讓你在背後被人指指戳戳,更不希望你一直被他們的假象矇在鼓裡!這全因爲我愛你!”
王一凡也感到剛纔對她的斥責過重,便溫和地拍拍她的後背勸慰道:“好了,一切都是我不對,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近來自從我稱王之後,瑣碎的事情就多了起來,難免心煩意亂,你千萬別介意,放心,我絕不會被人矇蔽的。”
海蘭珠心裡冷冷一笑,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抱住了王一凡,心裡暗暗替自己這個計策能讓王一凡起了疑心而暗自得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