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順着一路走了下去,卻見在一片開闊的山坳裡,竟有無數的鐵匠營和工具作坊立在裡面,工匠們赤着上身舉着錘子,正幹得熱火朝天,不時有加工好的刀劍盔甲等被士兵用騾馬運了出來。
又聽見一片“乒乒乓乓”之聲,卻是工匠們在試射製造出來的各種火器,一片硝煙瀰漫之下,各種稀奇的火器看得李信目不暇接、暗暗稱奇。
王一凡笑道:“現在咱們的兵馬與日俱增,各種器械武器都不敷使用,只得一邊趕製一邊操練了。”
李信忙拱手恭維道:“將軍仁德遠播,我河南健兒自然是紛紛響應,不甘人後。”
“好了,你也別再誇我了,咱們也該回去吃早飯了!”王一凡一邊說着,一邊騎着馬將李信帶到了一片營帳外。
他和在這裡等着吃飯的大多數兵士一樣,等着伙伕將做好的早飯擡出來。
今天的早飯是小米煮的稀飯配着一碟蘿蔔絲和辣椒,王一凡一手拿着個用玉米麪做的窩窩頭,一邊吃着熱乎乎的稀飯,臉上的表情十分隨和。
李信沒想到王一凡竟然和普通士兵一樣粗衣惡食,心裡對他的敬佩暗暗又添了幾分,卻聽見王一凡不好意思地說:“看我這個記性,我自己吃苦吃慣了,竟忘記了正常的待客之道了。李公子,你還是去牛先生的帳內吃飯吧,他那裡有雞湯麪和白麪饃饃。”
李信忙道:“不不不,我雖然是一介書生,但卻敬仰將軍的高潔品性。就讓我在這裡陪着將軍一起吃吧。”
王一凡連連點頭,當下也不當他爲外人,和他笑着吃了起來。
兩個人相談正歡之時,卻見牛金星已經吃好了早飯走了過來,他看見坐在凳子上的李信,立刻興奮地跑了過來,抓着他的衣袖喊道:“林泉,你終於來了。我之前還擔心你糟了那些狗官的毒手,現在看到你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
李信也激動地連連點頭:“我一到這裡,就聽說你之前向將軍懇求派兵相助之事,這個恩情我李信沒齒難忘。”
王一凡在一旁呵呵笑道:“你們二位也不要在那裡大發感慨了,還是坐下來說話吧。”
李信二人這才趕忙坐下,繼續熱火朝天地敘起話來。
李信見王一凡的確是一個胸懷大志之人,便道:“聽說將軍一路跋涉,在攻下了安陽之後更招攬了六萬大軍,可不知爲什麼,卻始終沒有攻城拔寨的意圖。”
王一凡嘆了口氣:“雖然我現在召集了六萬人馬,但自覺和洪承疇以及盧象升和左良玉的人馬相比,還是力量薄弱,現在雖然他們已經調撥軍馬在陝西剿殺義軍,但我怕聲勢弄得太大了,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想要自守,還是有些難度的。”
李信卻搖了搖頭:“將軍此言差矣。雖然將軍的顧慮十分周詳,但現在時勢使然,並不是韜光養晦的良機。”
一旁的牛金星忙問:“林泉何出此言?想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起事之時,秉持着高築牆、廣積糧的原則,一步步發展壯大,最後不也得到了天下麼?”
“此一時彼一時也。”李信侃侃而談:“朱元璋起事之時,早已是天下大亂、羣雄並起,再加上元帝無心固守土地,還抱着遊牧放馬的心態,所以他纔有如此的良機。而現在的情勢卻不一樣了。”
王一凡忙問:“敢問李公子現在的情勢怎麼不一樣了?”
李信繼續說道:“現在陝西一帶雖然亂,畢竟也是大明朝的一隅。我聽說其中亦不乏心懷天下的豪勇之輩,他們更是糾結起了二十萬的大軍,想洪承疇等人雖然聲勢不小,但要想剿滅這紛紛雜雜的幾十路敵軍,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王一凡連連點頭,他當然知道以後赫赫有名的闖王李自成和八大王張獻忠也都出自於陝西,但聽李信能將陝西這個陌生地方的形勢分析得頭頭是道,也不免在心裡暗暗欽服。
李信見王一凡聽得津津有味,便繼續道:“現在朝廷兵馬被分割開來,一路集中於關寧一帶,另一路則集中於陝、甘、山西的三邊,而河南卻兵力空虛,正是天賜給將軍的最佳時期,若是將軍不抓住這個機會佔據河南,只怕等朝廷平定民變之後,立刻就會分兵來剿,到時候將軍沒有險要的城池固守,只怕就很難應付了。”
王一凡沉吟了一下,便道:“可是我覺得河南是四戰之地,恐怕不好固守吧?”
李信忙道:“將軍此言差矣。河南雖然自古被稱爲四戰之地,沒有什麼險固可守。但俗話說固國不以山溪之險,自古以來就是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將軍到了河南,恰逢崇禎帝失德,百姓離心,倘若不趁此機會攻略並經營河南,更待何時?”
王一凡聽他說得懇切,忙道:“我也聽說過在德不在險的道理,還請李公司繼續爲我解說。”
李信繼續道:“兵法雲,先至而得天下衆者爲衢地也,這個衢地指的就是地廣人衆、四通八達之地。現在河南雖然連經大災,但豫東和豫中之地還很肥沃,再加上人口衆多,適宜農耕,只要將軍廣散仁德,得到百姓愛戴,不愁不能兵強糧足,而且河南還有一個天大的好處。”
“什麼好處?”王一凡急急問道。
李信正色道:“河南位居全國核心,是中原腹地,北可直逼京畿,南可跨江而下,東可深入大海。西可扼守關中,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妙地。想當年北宋趙匡胤就是以此爲據建國,削平諸侯,鼎定天下的。”
一旁的牛金星也趕緊附和道:“林泉兄所言極是。不光如此,河南人口衆多,絕大多數人又飽受王親、官吏和土豪的欺壓,人人都盼望着能有一個救世主出來拯救他們出苦海,現在將軍只要登高振臂一揮,不愁拉不起一支百萬之軍。”
王一凡聽得心潮澎湃,他的眼前漸漸浮現出自己率軍佔據州縣,開府設官,經營河南的畫面來,忍不住一陣激動不已。
李信見王一凡默不作聲,還以爲他仍有顧慮,忙道:“我有個建議,將軍若圖河南,更應該經營洛陽和南陽爲先。”
王一凡忙笑着問:“這兩處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李信忙道:“洛陽號稱天下中心,西邊有函谷關之險,東邊有虎牢關之固。封住函谷關,就足以讓陝西的官軍不能從潼關向東襲入河南,崤函兩山一帶地勢險要,處處可以佈下伏兵,若是官軍膽敢從這裡走的話,一定會重蹈春秋時秦國大將孟明視的後塵,被我們殺得全軍覆沒。”
王一凡心中忌憚的也無非是陝西的洪承疇等人,聽李信這麼一說,心裡便有些坦然了。
李信見王一凡的神色變得舒緩起來,便繼續說:“不光如此,虎牢關更是防守洛陽的東大門,那裡斷崖百丈,只有一條小路可走,易守難攻。洛陽城北是邙山,外面就是黃河渡口的孟津,守住孟津,北邊之敵也就無機可乘。南邊一帶龍門、伏牛山等羣山綿亙數百里,處處可以固守。當真是個極度險要之地。”
牛金星也補充道:“拿下洛陽,再用一支軍馬佔住南陽,兩城互爲犄角,再扼守住南陽邊的鄧州,就可伺機進佔襄陽,順流而下以圖江南,到時候再一路攻取、鄭州、許昌、開封,就和橫行於江淮之間,和明朝爭奪天下,所謂逐鹿中原。”
“不光如此,洛陽城內更有武庫、敖倉,裡面存放着大批運往北方的官糧,而城內的福王等人更是富可敵國,大軍若攻下洛陽,不愁沒有糧食。到時候再招攬健兒,足以拉出幾十萬大軍。”李信笑着說。
王一凡聽了他的話後也連連點頭,但他心中還是不無憂慮:“你們的建議雖好,可是我現在雖然有六萬人馬,但絕大多數都是新招來的新兵,可堪一戰者恐怕只有十分之一,必須經過幾仗的錘鍊才能成軍,一開始便攻打洛陽這個大城,恐怕是力有未逮。”
李信也點了點頭,出主意道:“將軍的考慮也不無道理,那麼不妨如此,咱們就先攻打永寧的萬安王,拿他小試牛刀。”
正在說話間,戚無傷風風火火地走了過來,王一凡忙將他引見給李信二人,便笑着道:“老戚,你來得正好,現在有個攻城拔寨的任務想讓你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戚無傷立刻喜滋滋地笑了起來,大喊道:“太好了!自從之前被洪承疇那個老傢伙打了個不痛不癢的鳥氣仗後,我的心裡就一直憋了口氣。一凡,你就說吧,咱們打那個城?”
“永寧。”王一凡淡淡說道。
戚無傷一聽說是要打這麼個小城池,剛纔的歡快勁兒立刻就少了一半,不過他還是一拍大腿道:“永寧就永寧,俗話說蒼蠅腿兒也是肉,我老戚也就不挑三揀四,我這就帶人去。”
“且慢!”王一凡擺擺手道:“這次攻城不比往日,我希望你能用巧而不用強,最好是兵不血刃拿下永寧。”
戚無傷抓了抓頭,一臉疑惑地說:“一凡,你也知道我是個粗人,搞這些文縐縐的事情不行。”
一旁的李信笑着解釋道:“王將軍這是想讓戚將軍用最小的代價打下永寧。這樣吧,我寫幾封信交給將軍,你一會帶着這些信交給永寧外的幾路杆子,讓他們作爲內應潛伏進永寧城,到時候裡應外合,必能將城拿下。”
戚無傷笑呵呵地接了信,答道:“如此自然最好了。”
王一凡在一旁正色提醒道:“打下永寧之後,那個萬安王和縣令武大烈就不用留了,我早聽說他們爲害鄉里,魚肉百姓,民憤極大,你就將他們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並將查抄出來的糧食分一半賑濟百姓,不得有誤!”
戚無傷連連點頭,王一凡還是不放心地又囑託了一句,破城之後,除了罪大惡極的幾人外,不要對其他的普通大戶和地主動刀,尤其是那些讀書人,更要嚴格保護起來,不許滋擾。並且還要戚無傷和城中百姓約法三章。
這麼一番吩咐之後,才讓戚無傷領兵前去攻打永寧城了。
三人又笑談了一會,趁着大家高興的時候,李信便提議將自己的名字改爲號中伯巖的巖字,用一種全新的面貌加入王家軍,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支持,從此以後,李信這個名字就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就是赫赫有名的李巖。
王一凡更拜李巖爲左軍師,牛金星爲副軍師,輔佐自己再圖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