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完忽然向朱厚煌行了一禮說道:“老臣險誤殿下,還請殿下降罪。”
朱厚煌將陸完攙扶起來,說道:“陸師何必如此?”
陸完說道:“不,不,臣所做之事,陰私詭秘之處,是瞞不過人的。而殿下欲爲東雍立萬世成法 ,臣現在悔之晚矣。”
朱厚煌說道:“何處此言。”
“臣臨行之季,不能告訴殿下,什麼是對,什麼是多了,持天下之正以德。”陸完說道。
朱厚煌點點頭,說道:“謝陸師教誨。”
朱厚煌很明白陸完的意思,政治原則或許迂腐,但是卻需要時時刻刻的堅持,如果政治原則變成了政治潔癖,如果堅持政治潔癖都會在政治場上失敗,那麼這個國家,就已經走了下坡路。
陸完所用的手段,在大明官場之上,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現在大明政治生疼在正德時期還是可以的。大明的政治生態在嘉靖朝徹底崩壞,爲了政治上的勝利,無所不爲其極。但是用在新生的,還沒有經過官場污染的東雍來說,就有一點上問題了。
朱厚煌很注重先例,或者說故事。
因爲很多故事都是後代決斷的依據。
特別是在漢唐,李世民有玄武門之變,所以唐代幾乎沒有幾個正常的皇帝交接,非要通過政變,所以大批精英被皇位之政,給捲進去絞死了,給唐代帶來極大的傷害。
所以朱厚煌在東雍每做一時都需要反覆斟酌,才下決定,就是唯恐給後人留下一個壞榜樣。
就在朱厚煌確定自己的心思。堅定自己的信念,要做到遺德後世之事。
而馬六甲的佛郎機人也在討論東雍的事務。
安南的戰事對朱厚煌來說已經平息,但是對佛郎機人才剛剛的開始。
在白藤江之中,佛郎機人的損失要比朱厚煌重得多,至少有五艘戰船全部沉在白藤江之中,故而託梅一回來,就被馬六甲總督給關押起來了。
託梅在監獄之中,待好幾日,本來帥氣的外邊,也變得不城樣子,好像是一個野人。
“咚咚”的敲門聲之後,不等託梅說話,鐵門就被推開了,陽光透過門框射在裡面,託梅一時間睜不開眼睛。
“託梅,你還有什麼話說嗎?”這聲音託梅聽來比較熟悉,他忽然明白過來了,知道是馬六甲總督。
託梅立即說道:“法庭怎麼宣判我?”
馬六甲總督說道:“戰敗,瀆職罪,很多人想處死你,不過,我替你出面,以東方法庭不事宜處理高級官員的問題,派人將押送回過審判。你知道我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吧。”
託梅輕輕一笑,說道:“知道。這一次北上的所有問題,我都一個人抗住,至於其他人怎麼說,就不是我能知道。”
“我會安排好一切的、不用爲我擔心,只需爲你自己擔心就行了,我實話告訴你,你如果在里斯本沒有過硬的關係,根本翻不過來案。”馬六甲總督說道。
“我知道,至少回去我還有活着的希望,不回去,我將一點希望都沒有對嗎?”託梅說道。
“今天,沒有任何人來看過你,記住這一句話,我能幫助你的這隻有這些了。”馬六甲總督說道。
“等等。”託梅說道:“現在的形式如何?東雍一方有沒有新的舉動?”託梅說道。
“你現在自身難保,還關心這個幹什麼?”馬六甲總督說道。
“因爲不甘心,如果這一次回去必將死去,就什麼也不用說了,如果有生還的希望,就一點要回來,一定要征服中國。”託梅厲聲說道。還真有一些百折不撓的氣質。
“好吧。”馬六甲總督說道:“告訴你也無妨。這一次我們損失慘重,整整損失了五條船,而整個遠東的戰艦,也不過十幾艘而已。五艘戰船的損失,已經足夠讓我們傷筋動骨。所以放任東雍的任何舉動,好在東雍人也知道分寸,沒有將我們逼到非要不得不戰的地步。”馬六甲總督說道。
“東雍有什麼舉動?”託梅問道。
“他們大規模經營南洋航道,甚至有船已經繞行馬六甲航道,進入了印度洋。”馬六甲總督臉上露出一絲陰霾。
馬六甲總督作爲佛郎機帝國的最東方屏障,現在被對手逼到這個境地,讓他怎麼能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怎麼樣啊?
世界上總歸是用實力說話的。
“我們的生意受到影響了嗎?”託梅焦急的問道。
“怎麼能不受到影響啊?”馬六甲總督說說道。他臉上露出狠狠之色。西方的官場風氣與大明的官場風氣有異曲同工之妙。
馬六甲總督最大收入,並不是國王的賞賜。而且跑海的船隻,這是一個常態,很多在馬六甲來的雖然有這官員身分,但是真正給他們帶來利益的,並不是官職,而是他們名下的船隻。
而東雍的船隻大舉擴張,壓迫佛郎機船隻的勢力範圍,由於實力上的欠缺,所有缺乏應對措施。一步步的被逼到馬六甲附近。
如果不是朱厚煌還不想與佛郎機人撕破臉,並沒有斷絕彼此之間的貿易,沒有動佛郎機人的根本核心利益,否則即便是力不如人,佛郎機人絕不允許如此。
馬六甲總督帶着鬱悶的心思,將這些話音統統的告訴了託梅。等馬六甲總督離開之後。
託梅爬在最角落的小桌子上面,點燃一根蠟燭,並拿出一瓶墨水,用鵝毛筆在墨水之中一點,在一張白紙上面寫字。
不要看這些小東西看上並不多。但是能從牢獄之中得到這些東西,已經說明了託梅的面子大。
託梅在白紙上寫道:“東方局勢變化,已經到了帝國不得不重視的地步,大明雍國國王的艦隊,已經逼近帝國在東方最後的堡壘,一旦馬六甲有失,我們將面臨大航海以來第一次失敗,我們絕不允許如此,我們要將上帝的福音傳遍天下。戰勝一切邪惡。”
託梅頭也不擡的寫着,很多東西都是不假思索的寫了出來,甚至很多地方都是對大明與雍王的黑點。
託梅堅信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他準備寫一本關於東方,關於中國,關於大明的書籍。以此作爲登天之梯。獲得救贖。
託梅所犯的罪,如果勝利了,自然是沒有任務問題,如果失敗了,就是死罪,其實失敗纔是真正的罪過。
如果他實在過不去這一關的話,他希望將自己的所有觀點傳播出去,讓大家知道大明是如何富有且野蠻,且邪惡的。
“大明國王是不信天主的野蠻人,他自稱是上天的兒子,無視上帝的存在。而大明的雍國王是大明國王的弟弟,更是一個擴張的激進派,一年之前,我曾率領艦隊戰勝他,逼立下城下之盟,可是邪惡從不啃退卻,他再次用陰謀詭計打敗了我,讓我不得不回到里斯本,接受上帝的處罰。但我依舊相信,我心向上帝,一顆爲上帝戰勝邪惡的心,永遠不曾改變,我終究有一天,會回到馬六甲。再次向邪惡拔出自己的長劍。”
託梅寫的手中沒有墨水了,他再次在墨水瓶之中點了點,然後將一大段話下面,繼續寫道:“上帝保佑,我一定會成爲中國征服者。”
蠟燭閃了一下,原來是這一根蠟燭快要燒盡了。託梅不得不將所有東西都收拾起來,最後乘着蠟燭最後的餘光躺下來休息。他眼睛炯炯有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